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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富贵游轮(二)

优美婉转的钢琴声让人沉醉,优雅灵动的美人更让人陶醉。

在这样的环境中,品尝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的确是一种享受。

牧秋白找了一个离钢琴很近的位置坐下,我和唐振国当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坐在了那张檀木咖啡桌旁。

牧秋白选择的位置很奇怪,他虽然让自己离得钢琴很近,但是却是背对着钢琴师,看来他对于那位美艳的钢琴师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的兴趣在于那位美艳钢琴师弹奏出的乐章。

唐振国坐在了牧秋白的左边,而我则坐在了牧秋白的对面。正因为这样,我能很清楚的看清钢琴师的侧脸,那的确是一张精致得如同温玉雕刻出的脸,无暇、脱俗,美艳不可方物。

牧秋白唤来侍者,点了三杯麝香猫屎咖啡。我当场就表示反对,其实并不是我不知道这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咖啡,只是我本身对这种咖啡并没有太多的好感。

因为我知道,这种咖啡是由麝香猫的粪便中提取出来后加工完成的。麝香猫吃下成熟的咖啡果实,经过消化系统排出体外后,由于经过胃的发酵,产出的咖啡别有一番滋味。

我认为,再别有一番滋味,那也是与动物的排泄物有关。我虽然在侦破过程中,是不忌讳任何生物的排泄物的,但是让我去喝这样的东西,我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抵触。

或许是我不懂享受吧。

牧秋白不强人所难,换了三杯巴拿马香格里拉庄园的埃斯梅拉达咖啡。

这牧秋白很强势,他根本就没问我和唐振国是否对这种咖啡感兴趣。不过我和唐振国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因为我知道,我和唐振国对于咖啡的理解是一样的。一杯快餐店的速溶咖啡和世界上最昂贵的咖啡放在一起,除了味道不同外,我也感觉不出它们之间到底还有何差异?

在侍者去准备咖啡的时候,牧秋白已经靠在了椅背上,闭着眼睛,双手搭在檀木桌上,十指与悠扬的琴声一起跳动。我能看出他对这首贝多芬的《他的摇篮曲》很是熟悉,他手指的每一下都很精确的与琴音契合。我能想象,以他的琴技,完全是能够弹奏出更加动听的乐章。

“欧阳先生,欧阳先生。”正在我倾听美妙琴音,观察牧秋白的举动时,一个欢快而高亢的声音闯进了我的耳朵里。

喊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富集团的小少爷,一周前还被人绑架的陆飞齐。

不过这位陆飞齐虽然是小少爷,但是从外表看一点也不像少爷,反倒像是一个艺术家。

他的头很大,留着一头中分卷毛的黑色长发,一脸的络腮胡,皮肤黝黑发亮,显然经过风吹日晒但是又很懂得保养。

他的一身黑西装加黑色的大头皮鞋和牧秋白的一身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然,他敞开的西服露出白色的衬衣,这一点上,他们还是有共同的颜色的。

陆飞齐有些臃肿的身体快速的靠近我,满脸堆笑,一双手老远的就向我伸了过来。

我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侧身与他握手,陆飞齐笑着说道:“欧阳先生,我知道老爷子邀请你登上了‘长江神龙号’,所以我特意的赶来与你相见。”说完看向唐振国说道:“当然还有振国先生。”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唐振国身边,很是殷勤的跟唐振国握手。

一通寒暄过后,陆飞齐坐到了唐振国对面,他的脸上依旧笑得灿烂,深邃的鱼尾纹让他看上去笑得十分的真诚。我想这位陆飞齐的心态可够好的,才从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这么快就走出了阴影,与人谈笑风生了。

不过那牧秋白此时对于陆飞齐的忽然到来,并没有太多的关注,仍旧是闭目倾听琴声,敲打桌面。只是偶尔在陆飞齐魔性的笑声中皱了皱眉头。

我们的埃斯梅拉达咖啡来了,芬芳扑鼻。陆飞齐叫住了侍者,喊了一杯牙买加蓝山咖啡,然后就殷切的和我攀谈起来。

他瞪着圆圆的眼睛,身体倾向我,恳切的说道:“欧阳先生,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你是如何判断出我被绑架后,所关押的地点的?”

陆飞齐的这句话显然是引起了牧秋白的兴趣,他先是打量了一下陆飞齐,估计在诧异面前这个略带喜感的胖子居然被绑架过。然后抿了一口咖啡,他这个举动其实和吃瓜群众等着看戏是一个道理,只是群众吃的是瓜,他喝的是名贵的咖啡。

当然,在咖啡厅里能干什么呢?男女之间或许更多的是聊些情话,男人与男人之间当然是聊些闲扯的话题,也不排除聊些情话的可能。不过我能肯定,我们这四个男人,肯定是不会聊情话的。

为了满足陆飞齐的好奇心,我喝了口这浓郁香甜的咖啡说道:“是反复分析你的父亲与绑匪、与你之间的通话录音,通过录音中大型机械声、船舶的鸣笛声以及你说话时的叠音,判断出你在港口的集装箱内。”

陆飞齐猛的坐直了身子,张大了嘴巴,然后摇着头,他的那一头黑色的长发也跟着晃动起来,就像一只倒着拿在手中的拖把一样,被人甩来甩去。

“这简直是太神奇了,我要将这个情节写在我的书里。还有,振国先生的飞刀技术,我已经听了安保队长给我的描述,简直是神乎其技,不可思议。要不是振国先生在最后时刻以飞刀击落了绑匪的手枪,我估计现在我也不能在这里和你们聊天了。哈哈哈哈!”陆飞齐很有些兴奋的说道。

牧秋白用小勺子在咖啡杯里搅拌了一下,然后看着唐振国,他的眼里充满了一种好奇的表情,看来他对唐振国终于有了兴趣。

我向陆飞齐问道:“你说你要写在书里?写什么书?”

陆飞齐咧嘴一笑道:“欧阳先生,不瞒您说,我虽然出生在世代经商的家庭,但是我是真不喜欢做生意做买卖,反正我们家族的生意有大哥和二姐掌管,我就图个清闲,喜欢游山玩水,摄影绘画,写写小说什么的。我之前被绑架,就是因为去山林间采风摄影,被绑匪跟踪给抓住了。至于您问我写什么书嘛,我是准备将我这次被绑架的经历写成长篇小说,我这次火急火燎的赶来‘长江神龙号’,就是为了向您请教侦破我这个绑架案的手法的。”

这下我明白陆飞齐为什么一副艺术家的打扮了,原来他这个富二代不是为了在外形上标新立异的去吸引小女生,还真是有点艺术家的细胞呢。

我笑了笑,说道:“其实侦破的手法很简单,倒是那场枪战挺激烈的,你可以好好的在书中描写一下。”

陆飞齐神秘的笑了笑,喝了口咖啡说道:“枪战的描述那是当然的,我为了收集素材,连发生枪战地点的监控录像都给搞来了,但是我描写的着重点,还是打算放到侦破推理上,因为枪战描述得再激烈,也没有神话故事里神仙打妖怪精彩吧。”

对于陆飞齐的这个想法,我当然是赞成的,因为我的工作原因,当然是更加偏重于对侦破推理上的描述。于是我向陆飞齐表示,小说中有什么推理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向我咨询。

陆飞齐很是高兴,以咖啡代酒,向我敬了一下,说是晚上的时候一定要与我痛饮几杯。这句话似乎很合唐振国的口味,他举起咖啡杯也向陆飞齐敬了一下。

陆飞齐因为见到我和唐振国,所以显得格外的激动,此时他才注意到了同桌的牧秋白,于是侧头向牧秋白问道:“我叫陆飞齐,这位先生不知道如何称呼,您肯定也是欧阳先生和振国先生的朋友吧?”

牧秋白露出微笑,说道:“牧秋白,当然是欧阳先生和振国先生的朋友,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牧秋白说着微笑的扫了我和唐振国一眼。

我和唐振国都没有反驳,而是微笑的回应,在这条非富即贵的‘长江神龙号’上,多一个朋友那就是多了一份发财的资源。当然,这并非我的想法,我只是顺应一下潮流,而且结交一个朋友,显然比树立一个敌人要好很多。并且这个牧秋白给我的印象并不坏。

陆飞齐很是高兴的说道:“那好那好,你既然是欧阳先生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我告诉你啊,这位欧阳先生可是刑侦队的顾问,侦破过很多大案特案的,简直就是个传奇人物。这位振国先生也不得了,据说一柄飞刀就和小说里的小李飞刀一样准。我这个人生平就爱结交奇人异士,只是这个世界上大多的奇人异士都是骗财骗色的大骗子。可是没想到,我经历了一次绑架,居然被这两位先生给救了。而我的救命恩人,正是我迫切希望结交的奇人啊。所以这次绑架,我真是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显然陆飞齐在与我见面前,已经把我和唐振国是摸了个底。不过他这样在别人面前吹嘘和抬高我和唐振国,这还真让人感到尴尬啊。

我此时也是注意到了牧秋白的表情,他并未对陆飞齐过度的吹嘘我们而感到反感,而是面带微笑,并同时带着惊讶,好像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他的这种表演,我想只有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高才生才能如此随意的表现出来。

没错,牧秋白一系列的表情都是在表演,其实他已经十分的不耐烦了。因为他的右手指时不时会很急躁的敲打几下咖啡杯,他的这种敲打动作早就失去了先前听钢琴演奏时的轻松舒缓。

但是我不明白,他的这种焦躁是源于什么?是对陆飞齐噼里啪啦胡说一通的反感?还是对我和唐振国的事迹感到心烦?如果一个人平白无故的对一个侦探感到心烦意乱,那么他的内心必定是藏有罪恶的。

牧秋白的内心里,藏着什么罪恶的秘密吗?

唐振国一口将咖啡喝完,看了看手机,我知道他在看时间,他当然是希望时间尽快到晚上,那么他也可以去享受那梦寐以求的美酒了。

他将咖啡杯搁在檀木桌上,向我们问道:“这船当真是在江面上连续行驶七天?”

牧秋白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这‘长江神龙号’可不是一般的游轮,船上早就准备了七天所需的食物饮水和补给用品。这艘船对外宣传是一艘旅游船,其实它就是大富豪的一个私人会所,它根本不会在长江沿岸的景点停靠。在这个会所里,它既能成为富豪们洽谈生意的好场所,也能成为富家千金和子弟们相互接触交友的场所。你们知道,其实很多富家子弟的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的,他们大多需要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或许平时他们以富二代的形象与各种女人接触,但是到了婚姻面前,他们可不会随随便便的拉上一个网红脸结婚的。这门当户对的观念,在这些有钱人的眼里,是相当重要的。”

这句话好像是说到了陆飞齐的心里,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秋白先生说得在理,我浪荡一生,本有挚爱,却因家庭的阻挠而劳燕分飞。挺无奈啊!”

我听着这个胖公子的感叹,看着他有些沮丧的面庞,实难理解,在如此富足的家庭中,却也躲不过爱情带来的伤痛。普通人在爱情中受了伤,大多是忍舔伤口,或是重新开展一段新的恋情。或许有钱人会用大把的金钱去换来更多的女人,以此来麻醉自己的伤痛吧!

难道每个花花公子的心灵深处,都有一段让他刻骨铭心的爱情吗?

对于爱情不是太懂的我,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

此时,钢琴声结束了,那位优雅的女士缓缓的站了起来,并向我们走来。

“秋白,你不去弹一曲吗?”婉转动听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中。

牧秋白转过头,微笑的看着这位美人,说道:“好,你在这里坐一坐,陪陪我的朋友。”

牧秋白说完转过头,对我们笑了笑,就起身向那台金色的大三角施坦威钢琴走去。他的步伐很轻快,也很绅士。

美人坐到了我对面,并且对我微微一笑,的确让人心旷神怡。

陆飞齐此时的目光完全的落到了这位美人的身上,这位美人也完全没有回避陆飞齐的眼光,而是礼貌的垂眉一笑。

这一笑让陆飞齐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好像是被电触到一般。他的眼神更加的痴迷,好像要落到这位女生的身上了。

我按了按桌面上的服务呼叫铃,马上一位身穿燕尾服的中年男人就走到了我们桌边。

侍者面带微笑,用略带磁性的普通话对我们说道:“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们服务的吗?”

我说道:“这位女士需要点一些饮料。”

这位漂亮的女士又向我微微一笑,然后对侍者说道:“我要一杯温热的蜂蜜柠檬茶。”

“好的,女士,您稍等。”

侍者的到来,让陆飞齐才从刚才的失礼中反应过来,连忙收回了那双早已被美艳俘虏的眼光。

此时,咖啡舱内的背景音乐响起,紧接着是一阵流畅的,而且旋律激昂高亢的钢琴音。

我这个位置能清楚的看见牧秋白在金色钢琴前卖力的演奏,他似乎瞬间就沉浸在音乐的海洋之中。

这首钢琴曲完美的配合着背景音乐,给人一种振奋的感觉,但是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于是向身前的这位女士问道:“牧秋白弹奏的是什么曲目?”

女士仍旧微笑着,她用甜美的声音说道:“这首曲子是克罗地亚作曲家赫吉克谱写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此时陆飞齐连忙接嘴说道:“我知道这首《克罗地亚狂想曲》,它描述了饱受战火洗礼后克罗地亚灰烬中的残垣断壁,夕阳倒映在血泪和尘埃之中的悲惨画面。是现代钢琴曲中的经典曲目。”

看来陆飞齐的描述没有错误,因为这位美丽的女士向陆飞齐投去了赞赏的目光。而陆飞齐因为这女士的目光,有些飘飘然了,并趁此机会问道:“我是天富集团的陆飞齐,不知女士如何称呼?”

这陆飞齐说是对经商不感兴趣,可是在与美女攀谈的时候,一下就拿出了父辈的企业招牌,看来他也不是什么超凡脱尘的艺术家嘛。

女士微微一笑道:“牧秋水。”

“你是牧秋白的妹妹?”陆飞齐脱口而出。

牧秋水摇了摇头说:“我是姐姐。”

此时侍者将牧秋水点的那杯温热的蜂蜜柠檬茶端了过来。牧秋水很有礼貌,并没有等侍者将茶杯放到檀木桌上,而是伸出白皙修长的手,稳稳的接住了侍者手中的茶杯,并微笑着,轻声说了句谢谢。侍者微微欠身,微笑致意。

我很惊讶,这位美人无论是形象、举止都远远的优于我之前在夹板上遇见的胖女人,而这么优秀的女人,她对待别人的态度也总是谦和可人。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不会让男人动心呢?

我当然没有动心,我只是以一种审视的眼光去看待面前这个不凡的女人。唐振国当然也不会动心,他现在正低着头看着手机,偶尔会在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估计是在与迟雪聊天中无意间流露出的笑容。

我不知道咖啡舱内还有多少男人对牧秋水动了心,但是我能确定,这位天富集团的三公子陆飞齐,那是彻彻底底的迷恋上了这位美人。

我略为观察了一下牧秋水,她有一种拉丁美女的气质,虽然她的行为举止显得那么优雅宁静,但是她的样子隐隐约约的给人一种狂野的美感。正是这种宁静与狂野相互交织,才产生了迷倒众生的效果。她身着一身淡金色的礼服,在这有些凉爽的季节,她仍是露出了白皙的锁骨,其性感滋味,只有目睹以后才能感同身受。

其实在我看来,她最令人瞩目的是那双手,柔美而不缺乏灵动,修长而不缺乏质感。这双手,显然是操控音符的高手。

这牧秋水和牧秋白到底是何许人也?

这个问题马上就有人帮我询问了,陆飞齐谨慎的问道:“秋水小姐,你是中州牧野集团牧长河的千金吗?”

牧秋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一名钢琴师而已。”

我看见陆飞齐皱了皱眉头,问道:“钢琴师?你的意思是,你是‘长江神龙号’上雇佣的钢琴家?”

牧秋水喝了一口那晶莹剔透的蜂蜜柠檬茶,优雅的点了点头。

陆飞齐似乎一下像是焉了的皮球,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大家都能感觉到,他很失望。我知道他的失望在哪里?他或许刚才已经认定了这个女人就要成为他未来的妻子了,可是忽然这门不当户不对的情况出现,让他很失望。

他的确拥有艺术家一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今晚我能邀请你共进晚餐吗?”陆飞齐的失望转瞬间就消失了,因为被另一种低劣的心态所取代。从他的这句话中我能听出端倪,同时对陆飞齐表示鄙夷,因为之前陆飞齐还准备在晚间与我和唐振国畅饮,如今见色忘恩,早已把先前说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等着他被拒绝的尴尬。

“可以。”

牧秋水的这个回答让我有些难以置信,却让陆飞齐眉飞色舞起来,眼睛里都充满了光芒,狼眼的光。

我心中默默的叹息,果然人不可貌相。天生丽质的牧秋水,一个平凡的咖啡厅钢琴师,当然希望自己能攀龙附凤,即使不能,她或许也能从龙身上取得一片龙鳞,从凤身上摘下一根凤羽。这龙鳞凤羽,也能让她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如果牧秋水真的是这样的女人,那牧秋白又是怎么样的男人呢?我总爱举一反三,也对遗传学有一点点的研究,姐姐的品性与弟弟的品性,估计不会相差太远吧。

此时,一位贵妇走进了咖啡舱,她正是那位身披貂毛,眼界高傲的寰球油业集团千金,陈春菱。

她一走进咖啡舱,就用一双并不貌美的眼睛,带着做作的笑意看着钢琴边的牧秋白。

而牧秋白,嘴角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