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匆匆三载（六）
“子乔此言虽是赤诚为国之言，奈何蜀道崎岖，难以成行呀！”刘备闻言却长叹一声，背过身去。
“哈哈，我道燕公何难，原来如此！”张松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他立即返回行囊之处，翻找一番，取出一卷羊皮卷轴后，来到刘备身前徐徐展开。
“燕公请看！此图便是益州地图，内含益州山川水路，标示各处府库，若有此图指路，燕公大军取蜀如探囊取物耳！”
“来了！”刘备心中也略微有些激动，前世他正是凭借此图才最终夺取西川之地，只是他重活一世，虽然带回了这段记忆，但是却对地图的细节有了一些遗漏。
前世他夺取西川乃是二十多年后的事情了，如今物是人非，现在的西川是何等模样，他还真就是两眼一抹黑。
而刘备之所以如此处心积虑交好张松，一则是为了收服张松，让其为自己的暗探，在蜀中为自己谋划运作。
这二来就是为了张松此图。
若无此图，入蜀难于登天也！
不过演戏还是演全套，刘备并未半途而废，反而一脸严肃的将图重新合上，看也不看一眼。
“唉，不想子乔居然将如此重宝携带于身，若是被那歹人所获，西川百姓危矣！”
“燕公如此礼贤下士，屈身待我，松恨不得为燕公披肝沥胆，粉身碎骨，又何惜区区一张地图？”张松对刘备的高尚的品格尊敬不已，却执意将地图献给刘备。
“非是张松卖主求荣，乃是那刘璋暗弱不能保有益州，益州北有张鲁南侵，若燕公不取，早晚被他人所取，与其将益州让与其他狼子野心之徒，不如让与贤君。”
张松见刘备迟迟不肯接受，立即跪倒在刘备面前声泪俱下道：“还望看在天下万名的份上，看在大汉祖宗基业的份上，还请燕公收取益州！”
“唉，非是刘备贪图益州之地，而是子乔之情让刘备感动不已，不忍辜负，既然如此，刘备便听从子乔之意，取西川救天下万民！”刘备闻言这才长叹一声后，在张松惊喜的目光中双手接过他高举过头顶的西川地图。
但是，当刘备取图之后，却随手将其抛至身后的桌上，仿佛这份在其他诸侯眼中堪比无价之宝的地图如同粪土一般不值一提。
“这……”见刘备如此举动，方才还惊喜不已的张松也愣在了原地。
燕公，你这是要搞哪样啊！
你不知道这可是可以帮助你轻松夺取西川的珍贵宝图么？
可，刘备却俯下身子，轻轻将张松扶起，笑道：“今备不喜得西川宝图，而独喜得子乔也！”
刘备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入张松耳中却如听仙乐。
使他刚刚才停住的泪水又一次止不住的涌出。
“主公待松之情，松此身难报，只求主公早图西川，松原为内应为主公谋划西川！”张松郑重说道。
“我麾下如今新募一猛将唤为徐晃，此人不仅武艺过人，更兼熟读兵法，我便派遣此将率军三万随子乔现行返回西川，有此人在，想那张鲁必然翻不起什么浪花，如此西川无忧矣！”刘备说道：“子乔只管先返回西川稳住那刘璋，待今年秋收，孤粮草无虞之际，必会派遣人和子乔联系。”
“诺！张松领命！”张松闻言立即心潮澎湃的领命道。
……
在刘备收服张松之时。
扬州刘繇孙坚以及荆州刘表和曹操的联军却举步维艰，分别和山越联军以及五溪蛮联军相持在原地，不得寸进。
对此刘备也暂时没有什么办法，虽然他手下还有充裕的大军，但是千里行军，没有钱粮可就是一句空话。
一切只能暂时等到秋收之后，他收缴完初平二年的钱粮赋税赋税才能有余力出兵相助。
至于夺取益州也是如此。
不过，和刘璋撕破脸用武力夺取益州终究只是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刘备却不愿意如此行动，因此此举虽然简单粗暴，但是却会引起连锁反应，若是和刘繇和刘表生出间隙反而不美。
不如另图他策，不过这却是等他攻破潼关，打下长安迎奉回天子之后的事情了。
距离洛阳不远的潼关之内，一桩密探正在悄然进行。
作为天子和百官的表率，王允冒着夜色行迹隐蔽的来到潼关以西十里的一处荒废掉的名居之内。
堂堂一国司徒深夜来此，自然不会是突发其想来此闲逛，自然身怀关系到国家和朝廷的大事。
王允带着几名忠仆在空无一人的房舍之内耐心的等候了片刻。
忽然远处由远及近响起一阵马蹄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王允带着仆人躲在门后借着月色对马蹄声处观察起来，发现只是四五骑之后，心中稍稍放松下来。
那几名骑士的目的地似乎也正是此处民居。
待几名骑士走进下马之后，王允借着月色立即认出了其领头之人正是董卓麾下的心腹大将郭汜。
董卓如今的威信和权势已经随着关中的日益混乱开始缓缓消失。
有心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董卓的势力犹如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
虽然船身高大坚固，但是奈何船底已经彻底烂透了，根本阻挡不住海水的灌入，因此船毁人亡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而若是船主身先士卒带领船员们奋力抢救船只也就算了，就算有那贪生怕死之徒也不敢公然背弃船长和全体船员独自逃生。
而董卓这个船长却不顾整船人的死活，居然自己堂而皇之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放下一艘小船，并且在小船上装满了各种美女，钱粮，物资以及宝藏。
显然没把其他船员的死活放在心上。
既然你船长如此不堪，那就休怪我等船员有样学样了。
正所谓夫妻，阿不，君臣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董卓麾下数得上的将领，同时也是被董卓派遣镇守潼关要塞的郭汜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聪明人。
“郭汜将军远来辛苦了！”王允见郭汜如约前来，立即带领仆人脸上堆笑的走了出去。
“潼关不过在十里之外，相比于从长安而来的司徒大人，末将这点距离又算得上甚！”郭汜见状也在脸上堆砌起笑容，只不过他满脸的横肉颤动之下，最终只表现出一股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不过，二者深夜在这里相会也不是来交朋友的。
为了谈一笔关系到双方身家性命的交易的双方倒也不在乎对方的笑容是否和善，亲切。
“末将支开了一些董卓的眼线，但是时间却不能持久，所有末将不能在此久留，因此我末将便直接和司徒大人开门见山了！”郭汜冲着王允拱了拱手后便立即道出了自己的要求。
“是否打开潼关，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但是王司徒又如何保证那刘备入关之后，不仅不会像在虎牢关之时对吕布那样对末将斩尽杀绝，反而会因为献关之功而对末将大加封赏呢？”
“呵呵，那吕布匹夫不过投机取巧之辈，因不敌燕公率领的山东联军而开门投降，所为者不过苟且偷生罢了，自然被燕公不喜，郭将军乃是拨乱反正，心向朝廷的栋梁，燕公如何会加害于你？”
王允闻言却笑呵呵的回道。
“至于赏赐，老夫愿意保举郭将军切莫担心！况且那董卓如今不过郿坞一地，而燕公却坐拥整个山东以及北方全境，郭将军在那董卓麾下尚能逍遥快活，相信投靠燕公，自然会更加得意。”
“司徒大人所说非虚，只是汝说了这么多都是夸夸自谈，可有燕公的文书或者凭证？”郭汜闻言却不信王允空口所言，阴沉着脸语气不客气的质问道。
“此言都是老夫遣使面见燕公时，燕公亲口答应的，若是郭将军不信，老夫也没有办法。”刘备何时给过王允这样的承诺，王允信口开河，反倒好像受了多大的冤屈一般。
王允之所以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也是有他自身的考量。
一来通过扯刘备燕公的虎皮，可以增强自己在郭汜这样的有意背叛董卓的武将面前的说服力，对自己招降他们的计划有利。
二来，若是能成功将这些武将招揽，为刘备打开潼关和长安的大门，王允凭借此大功，在朝廷之中必定更进一步，会拥有更大的权柄。
到了那时，王允仅凭自身的权利就能轻易的兑现今日对郭汜的诺言。
甚至，如果王允权利够大的话，就算食言而肥，届时权利颠倒，那时失势的郭汜等人还能拿王允有何办法呢？
王允能够一路摸爬滚打，历经数十年在朝廷之中成为司徒这样的高官，心中的政治觉悟和谋略可是一点都不能少的。
如今王允虽然身陷贼穴，但是随着刘备的一天天壮大，他的未来却一日日越加光明，而郭汜等人却随着董卓驾驭的大船渐渐下沉而日渐式微，所以王允笃定郭汜会选择相信自己的话。
因为他已经没有其他任何选择了！
而郭汜闻言果然如王允预料的那样并没有深究，反而话音一转。
“非是末将不信王司徒所言，奈何我麾下那些兵油子疑心病太重，若是没有燕公的书信，末将只怕调遣不了他们。”
“这便是看郭将军的本事了，若是郭将军不成，这潼关又非将军一人，老夫自然可以寻找他人。”王允听出郭汜话中的软钉子，也立即改变策略，态度开始强硬起来。
“汝这老匹夫竟敢威胁老子，就不怕老子直接在这里将汝斩杀否！？”郭汜闻言大怒，拔剑怒指王允，他身后的几名随从也纷纷拔剑效仿。
而王允的仆人见状也纷纷拔剑将王允护在身后，和郭汜等人对峙起来。
“哈哈哈，比起武力，老夫一把老骨头和几名老仆自然不会是郭汜将军以及将军麾下的精锐之师的对手，但是若杀了老夫，只怕不久后燕公亲率大军兵临潼关之下问及老夫之时，将军不好对燕公答复呀！”王允虽然心中胆怯，但是面上却不露丝毫怯意，反而笑呵呵的推开护住自己的老仆，旁若无人的走到郭汜的剑锋面前，好像看不到眼前闪着寒芒的剑尖一样。
“哼，就算我现在杀了你，那刘备也没那么快攻破潼关，老子自可凭借潼关天险坐视他粮尽退兵！”郭汜面色狰狞道，似乎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杀了王允一般。
“呵呵，或许燕公会有粮尽退兵的那一天，但是燕公退回洛阳或者山东仍旧可以就食当地，大军性命无虞，可郭汜将军除了困守在这潼关之外，还有何处可供你退军呢？”王允见状却丝毫不惧，反而哈哈大笑着更进一步，竟然用胸膛直接抵住郭汜指向自己的剑锋。
“关中如今一斛粮食已经上涨到了百万钱，但是仍旧有价无市，颗粒难求，将军困守潼关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老夫如今已经年老气衰，固有一死，且死不足惜，但是将军如今正值壮年，若是为老夫陪葬，岂不是不美？”
“嗯！”郭汜闻言脸色猛然一变。
他如今的处境确实如王允所说，他如今唯一的退路便是向刘备投降。
若是现在他一怒杀死王允，等若是自断生路。
想明白这点后，郭汜在心中尝尝叹息一声后，忽然收起剑锋，脸上又重新堆砌起虚假的笑容。
“哈哈哈，方才末将不过是和王司徒开个玩笑，还望司徒大人切莫怪罪！”郭汜冲着王允歉意的抱拳后又连连呵斥其身后仍旧拔剑对峙的随从：“王司徒乃当朝柱国，汝等岂可刀剑相向，速速收起佩剑！”
“诺！”随从闻言这才收剑回鞘。
“呵呵，方才老夫所言不过也是几句戏言，郭汜将军忠心体国，可谓朝廷栋梁之材，相信日后燕公匡扶朝廷之后，必会大用特用！”王允见状心中也长舒一口气，也对着身旁的仆人挥了挥手，令仆人放下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