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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其他类型 > 老身聊发少年狂 > 第55章 争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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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话一出口,全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神婆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着,那一鞭子斜着劈了她半张脸,她从右边眼珠子到左边下巴都给鞭子抽中了,右眼球更是剧烈的疼痛.

李锐自进入青春期开始,气性越来越大,已经和小时候完全不同,方氏虽然觉得李锐已经和过去大不相同,却没想到他的变化如此大.

毕竟从李锐移出锦绣院开始,他们接触的就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松开大堂兄,以下犯上,你们是想断掌吗?"李锐声音依旧沉稳如常,然而在其他人听来,却莫名血腥.

抓着李钧的下人们原本就不安,再一听李锐威胁的话,立刻放了手.

本朝律法,以仆犯主者,重则断掌,轻则黥面,这些下人又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被李锐这般一说,哪里还敢再抓着李钧.

李锐看着地上翻滚着的柳神婆,用鞭梢一指这女人."把她捆了,嘴里给她塞上东西,再上点药,丢到刑房里去.此人妖言惑众,学得‘腹语’之术就出来招摇撞骗,以前还不知道害过多少人,待我问明白了,就扭送去官府.把那叙盆鸡血等物都给我全部清理掉!"

他又扫视了眼院中众人.

"大不敬是十恶不赦之罪,你们都是家生子,若此事泄了出去,是要一概连坐的.今天这婆子的事,所有的人都给我把嘴封起来,若是外面有一点风声,别怪小爷不客气!"

"我可不耐烦一个个查是谁说的,有任何不对的,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人把那神婆拖走了,火盆鸡血扶乩之物也被清了个干净.李锐四下张望,没发现李铭,就知道婶母是怕吓到幼弟,把他给支走了.

弟弟不在也好,省的看见他和婶母对峙,心里留下龌龊.

婶母怕是没料到他那大堂兄居然胆大到忤逆长辈,这才没有给那神婆得逞.

也幸好是没有得逞,不然那婆子鸡血一泼,再说几句邪魅的话,老太太明明是从宫中出来的,她那意思就等于皇宫里有鬼祟,全家上下都要为她吃干系.

那时候,就算奶奶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对外面说明情形了.

只是今天是大年三十,他去请个大夫都这么艰难,不知道婶母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神婆",看样子还不是在府里一天两天.

更何况现在形势这般复杂,若是有坏心的想拉叔叔下马,暗害了奶奶,叔父就要再丁忧三年,他也不可能再进宫了.

为防止这婆子是什么人派来的,他得空的时候还要去审一审.只是他从未做过这些……说不得还要去找他舅舅.

李锐边想边觉得难受,心里五味杂陈.

以前他过的浑浑噩噩,只觉得方氏就是这世上除了母亲以外最,温柔,最娴淑,最通情达理的妇人,那时候他住在锦绣院里,看着自己的婶母管家也是有条不紊,总觉得她没有一处不好的.

可这六,七年过去,他这婶母从未出府交际过,国公夫人的架子倒是越摆越大,见识却不见得长了多少.他那叔父还知道在外拼斗,为府里挣个前程,可她倒好,只知道想她那些小心思,使劲扯府里的后腿.

他是晚辈,不可多言,可是若一直放任下去……

亲母德行有亏,铭弟一生的前程都要被葬送.就连他那叔父,迟早都会因"治家不严"而遭到弹劾.

他必须要和叔父谈谈.

过去的事情他可以暂时忍下来,那是因为奶奶伸了手,他毕竟没有真的被怎么样.可若婶母的胆子越养越大,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他们这样的人家,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出.

想到这,李锐把鞭子丢给后面的伴当擎雷,只身走到方氏面前.

方氏被吓得呆住了.

他他他他他,莫非是要对她动手?

外面都传那信国公府的长孙少爷曾经打过项城王家的县主.说不定他横起来连婶母也敢动手.

方氏惊惧地盯着已经比她高出一截的李锐,又求助地看着周围的下人.

那些下人哪里知道方氏在惊惧什么,见两个主子眼见要对峙起来,各个都把头低的越低越好,恨不得不要再抬起来最好.

话说方氏会这般着急,也是有原因的.

她从年前就带进府了一个神婆,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带她到老太太院子里去看看.

先是老太太入冬得了一场风寒,李茂天天都在邱老太君身边侍疾,后来到又到了年底,方氏累的□□乏术,进出的管家娘子和下人太多,人多口杂,一来实在是顾不到那上面去,二来也没有理由带着陌生人往邱老太君的院子里去,心中只如那小猫挠心一般.

她心中有事,却不能声张.

这就像玩三国杀,手中摸着一手好牌,却一直被人乐不思蜀,怎么也用不掉一般.

今天老太太昏迷,丈夫不在家,李锐又出去请白老御医,这整府里就她一个主子能顶事,方氏看着这苦盼良久的时机,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就一定想要叫那神婆来看看,看看老太太是不是真的被狐仙黄仙之流缠上了.

那叫"柳女"的神婆一来,果然说老太太的马车里有黑气.她心中大喜,觉得找到了府里这么多年来不太平的原因,急着就叫柳女驱邪.

方氏只顾着想皇宫里一定龙气强盛,能压制住一切邪祟,却忘了若是老太太从皇宫出来要是生病还好,还能对外说是劳累过度;可是要是一出来就驱邪,那岂不是说皇帝和皇后就是那个邪祟?

到时候就不是全府上下不太平这种事了.

李锐低头看着面前的婶母,抬起手……

方氏瞪大了眼睛.

……微微揖了一揖.

周围众人都松了口气.

"婶母平日里管家,又是年底,忙累到精力不济,实在是让侄儿愧疚万分."李锐表情平淡地说,"如今奶奶病倒,婶母还是下去休息一番,保重身体为好.这里有侄儿和大堂兄在,还有这么多丫头婆子,想是不会出什么乱子."

‘……要有乱子也是你.’他腹诽.

"若有什么要事,侄儿再让下人去唤婶婶."

李钧倒吸了一口冷气.

堂弟的意思是让堂婶不要添乱了?

他胆子也太大了!这是忤逆尊长啊!

方氏的脸色又青又红,她抬起手,指着李锐的鼻子,不敢置信地说:"你六岁时我就把你抱进锦绣院,十二岁方才移出来,我待你视若亲生,你现在大了,竟要我……"

李锐心中冷笑,低下头去.

"婶母言重.只是家中现在没有大人,婶母总要多多保重才是.您一早进宫,到现在粒米未进,若是您也累倒,叫我们全府上下该如何是好?"

"请婶母以身体为重!"

李锐长揖到地.

"好,好!等你叔父回来,我倒要让他听听,他这好侄儿是逞威风逼迫婶母的!"方氏被李锐逼迫,一院子世仆下人都在看着,顿时觉得面皮一阵阵发紧.

她一拂袖,恨声道:

"文绣,娟绣,扶我回锦绣院!"

待方氏走远,李锐这才走到李钧的身前,也给这位堂兄行了礼.

"刚才之事,多亏大堂兄警醒.弟弟先行谢过兄长."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只是觉得府里找神婆不太对……"李钧担心地看着这个年方十四岁的堂弟,"只是,堂婶虽然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毕竟是长辈,你这么做,总归是不好.等堂祖母好了,还是去给堂婶道个歉吧."

李锐摇了摇头."事关全府上下安危,决不可纵容.便是叔叔在此,我也是这么建议.婶母要是老是想些歪门邪道的法子给奶奶治病,我只能不让婶母靠近奶奶了.若以后叔父怪罪,我一力承担便是."

李钧叹了口气.他前几天还对公府全家和睦羡慕不已,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顾卿在晕厥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什么,声音嘶哑中带着戾气,听起来非常可怕.她皱了皱眉,觉得那声音吵了她睡觉,十分可恶.

没过一会儿,顾卿又听到了女人的喝声,这倒不是可怕,而是刺耳了,她真想有哪个人赶紧把她耳朵捂起来才好.

"老太太皱眉了!"香云兴奋地嚷嚷了起来.

她一直在车厢里伺候,见顾卿除了昏睡,终于又有了其他表情,怎能不欣喜?

李锐听到香云的话,一扫脸上的冷意,连忙掀开布幔,进了车厢.

顾卿果然是在皱着眉,而且一副非常厌烦的样子.

另一边,白御医坐着他府上的马车,被门子引到了国公府的边门,直接驶进了院子.

他的两个医徒捧着药箱,先跳下了车.

信国公府的下人们见白御医终于来了,连忙涌过去几人扶着白御医下车.

这位老先生急赶慢赶,坐在马车里都要被颠散了,可这婿着他的下人倒不像是扶他,而是挟着他往邱老太君的马车那边跑似的,不由得心中有气.

可待看到一看到马车四周围起来的一圈布幔,他就顿时觉得不妙.

这是已经病到不能移动的地步了?

这般凶险,怎么不进宫去找太医,跑去喊他来?

是了,年底不得有丧气的事情,就算是宫里的嫔妃,这个时候生了病也只能熬着,熬过初四再去请人看病.信国公府自然也知道这个门道,所以才去请自己.

白御医快步进了布幔中,只见国公府里只有邱老太君能用的那辆朱漆马车,静静地立在布幔之中.驾车的四匹马都已经蒙了眼睛,塞了耳朵,唯恐突然狂乱,反倒让马车里的老太君病情更加危急.

白御医上了车,翻了翻顾卿的眼皮,又仔细号了脉,便问一旁的胡大夫.

"贵府太夫人以前可有手麻,口干,目眩之症?"

胡大夫一脸羞愧地说:"我不知."

他虽然是家医,但给管事看病的时候倒比给主子.[,!]们的还要多.信国公府里可以直接找宫里的太医诊治病情,除非是急症,不然一般都是找太医看的.

而且邱老太君自去年起,连他去请平安脉嫌麻烦,也不给他请了.现在白老先生问老太君的征象,他真的是一无所知.

"太夫人有时候走着走着会停一会儿,怕是偶尔会头晕."烟云一直和香云在老太太身边近身伺候,比府里所有人都要了解老太太的情况.

"还有几次用饭的时候,尝不出味道来."

白老御医叹了口气.果然是如此.

"这是卒中,就是中风之症.看情况贵府的老太君也是刚得上不久,病症还算轻微.以后好好调养,不要操劳,不要多思,不要动怒,禁油腻辛辣的食物,病情一时倒不会恶化."

"那为什么我奶奶一直不醒?"李锐指着一旁放着的银针."胡大夫已经施过针了,但还是没有醒过来."

"咦?照理说不会如此."白御医看了一眼胡大夫,上次他和他一起辩证过医理,他觉得这胡大夫水平还是不错的,怎么会施针无效呢?

他想了想,从药箱里拿出炮制过的杜衡碎末,抖了一点点放在顾卿的鼻子下面,让香云用嘴给邱老太君吹进了鼻子里去.

顾卿的脸整个扭曲了起来.

李锐和香云大喜过望,都用期望的眼神看着邱老太君.

顾卿睡得好好的,只觉得一团极辣的东西进了她的鼻子,而且一直往鼻腔和整个呼吸道里弥漫.

她是学医的,所以知道肯定是某种有挥发性气体的物质进了她的鼻子.

妈蛋!给姑娘知道了是哪个往她鼻子里放怪东西,醒了一定抓起来挠痒痒挠到死!

连个觉都不给人睡了!知道她有多久没睡过整觉了嘛!

"为何还是不醒?要不然,放多点?"李锐看向白老御医的药箱.

"不可,杜衡是味猛药,太夫人身体弱,不能用多."

白御医行医四十多年,自是什么情况都见过,见邱老太君对杜衡有所反应,却一直没有清醒,就知道肯定是这邱老太君不愿意醒来,而非昏迷的无法清醒.

一般只有轻生之人会这样,不知这堂堂公府的老封君,为何也会这般心如死灰.

"如果用药施针都无法让太夫人醒过来,那就只有让太夫人最在意之人在耳边大声喊叫了.此症已非药石针炙可以医治."白老御医对李锐说道:

"我曾救过一个上吊自杀的妇人,亦是这般不愿清醒,还是她那婆婆把她的幼子打哭了,放在她身边,才令她清醒的."

这便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人即使昏迷,也是还有知觉的,人说三魂七魄,有时候只是暂时离魂,若能即使让魂魄归体,就能好转.

若顾卿还醒着,肯定要斥责这番理论.人有潜意识和表意识之分,就连睡眠也分很多层,所谓"离魂",不过就是意识形态不一样而已.

"刚才太夫人是听到锐少爷骂那婆子才皱眉的.要不,锐少爷你再喊喊试试?"香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建议道."喊得严重些."

李锐心中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奶奶最在意之人.在他印象里,觉得奶奶应该最在乎的是爷爷或者他爹,至少从小到大,爷爷和奶奶的感情都十分好,他爹每次去北园,奶奶也都是喜笑颜开.

可此时他也只能试试.

李锐使足力气,带着忐忑不安的心理,在邱老太君的耳边喊道:

"奶奶,你要是再不醒,我也不活啦!"

顾卿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炸雷一般的声音,惊得她手指都微微颤动了起来.

谁在喊?谁不活了?

是李小胖?

那可不行!要不是看他可怜,她早就想办法寻死了.如今她甘心当个糟老太婆,一身的毛病,还在后院里等着接下来各种可怕的宫斗宅斗,都是为了他.

他怎么能不活了?!

"你那是找打……"顾卿极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咬牙切齿地呢喃着,"你要寻死寻活,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李锐胸中有一团酸涩突然炸开,这股陌生的酸楚感向着他的五脏六腑,身体四肢蔓延开去.他被这股莫名的酸涩所触动,一下子趴倒在顾卿膝下,紧抓着顾卿的衣服,全身颤抖着痛哭.

他的这阵痉挛立刻传到一直僵在那里,靠在车厢上的顾卿身上.让顾卿的心里也酸涩了起来.

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让人觉得,就算李锐经历的再多,表现的再成熟,也不过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而已.

还是个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孩子.

顾卿颤抖着已经麻木的身子,低头看向李锐.

"谁都不准有事."

李锐拼命的点头.

顾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力气慢慢的恢复.

"死的人已经太多了.我们都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