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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柳翀宴客探虚实 戴宾新婚立大功

望州城最有名的酒楼有两间,一间是戚家的望海楼,主打海鲜;另一间便是聚福楼,以酒闻名。被请之人中有戚家少东,那么自然不好在望海楼设宴,于是韩炎今日便把酒宴订在了聚福楼。

柳翀走进包间的时候,连述、戚珩、姜颂已经等候在此了。本来柳翀请客,不该比客人到的还晚,但今日可不怪他,因为是连述哥儿仨来得太早了。这小哥儿仨今日生怕到得晚失了礼,早早便来候着了。见柳翀进来,三人忙起身施礼。

柳翀还了一礼:“三位兄台请坐,初次见面,只知道三位的名字,人跟名儿却还对不上呢!”

连述等人忙分别自我介绍,柳翀当然就不用介绍自己了,这三位若不知道他的身份今日也不必来了。

宾主落座,不多时,菜已上齐,柳翀还特地要了一壶这里的招牌酒“百福酿”。

小儿送上酒来,柳翀示意韩炎不必动,亲自给三人满上。这三人虽年纪比柳翀还略大一点,但在柳翀面前都很拘谨,毕竟身份地位有差,他们又有求于人,心理上自然矮了三分,此刻见柳翀亲自斟酒,都有些坐立不安。

柳翀看出他们的拘束,便笑道:“三位不必紧张,今日这桌酒席算是小弟的答谢宴,感谢三位兄台对我绘本馆的支持,小弟先干为敬!”言罢一饮而尽。这“百福酿”也是米酒,不过比寒食那夜的甜酒要清冽一些,倒有些像清酒的感觉。

三人言道“不敢”,亦纷纷举杯。

一杯酒下肚,场面便缓和了许多,四人边吃边聊,借绘本为题说了会儿话,然后又引到了其他话题上,天南海北聊了一通,无非是些风花雪月、奇闻异事。柳翀有意营造宾主尽欢的氛围,随口附和着他们的话,眼神有意无意之间观察着他们的表情。

连述三兄弟没想到柳翀这么平易近人,对这位大公子好感大增。戚珩、姜颂谨记连述的嘱咐,只喝酒聊天,不谈正事,三人频频向柳翀敬酒,柳翀来者不拒,这顿饭吃的倒也算轻松融洽。

回府的马车上,柳翀已有些微醺,眯着眼问韩炎:“今日这事,你怎么看?”

韩炎想了想道:“他们有事相求。”

“嗯,这三人中,连述应该是主心骨,今日他的话也最多;戚珩性子直,略急躁;姜颂看着倒老实,但似乎心事重重,如我所料不错,想求我的应该是他。”

韩炎点头称是:“少主看得准。”

“着人再去探探姜家。”

“是。”

连述等人此刻也在马车上谈论今晚之事。

“述哥,有戏吗?”戚珩急切地问,姜颂也看着连述。

“这位大公子怕是有些城府。”连述皱眉道。

“怎么说?”

“他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小颂,我几次想把他的思绪引到我这里,他都不为所动。小颂那一脸心事怕是被他看在眼里了。”

“述哥,那他是不是就不会帮我了呀?”姜颂都快哭了。

“我看不一定。他若真有那份侠义心肠,说不定反而会主动帮你了呢?”戚珩很乐观。

“主动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如果开口相求,未必就一定不行。这样吧,待过两日我给他送请帖,就说回请,他若是肯来那就有戏!”

“那就这么定了,我回去让我爹备好上等的渔获,随时恭候。”

三人商量一通后各自回家安歇,然而等第三天连述上门送请帖时,却被告知大公子昨日就出门了,不知何时回来。连述不知柳翀是否是有意躲着他们,心中闷闷不乐。

其实这倒是他想多了,柳翀还真不是故意的,他是去昌河县送礼去了。

那王仲垠回来之后好似真的悔过自新了,不但尽快定下了婚期,还给女儿陪送了一大笔嫁妆,这其中还包括一个小院子。按照韩炎打探回来的消息,戴宾和王采蘩的婚礼就在今日,所以柳翀一大早就带着韩炎等人驾车直奔昌河县而来。

婚礼就在王仲垠送的小院里进行,柳翀的到来让戴宾喜出望外。戴宾的案子乡邻亲友很多都听说了,知道是大长公主府的大公子救了他,此时大公子竟亲自登门道贺,顿时在宾客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待得柳翀送上贺礼——昌河县三十亩田产的地契——戴宾已经激动地快站不住了。众人皆感叹戴宾交了好运,苦尽甘来,纷纷道贺。

戴宾将柳翀让至上座,这一桌除了柳翀之外还有戴宾的师父刘希全及其子刘云亭。柳翀记得听王采蘩讲过戴宾走投无路之时是位年画师傅收留了他,想来便是这位了。闲聊之中,刘希全发现柳翀对年画制作有些兴趣,便邀请他翌日去自家作坊参观,柳翀欣然应允。

当晚,柳翀便宿在了昌河县,昌河县令慈良功日前已收到州衙回文,知道戴宾的案子判错了,心中正忐忑不安唯恐上官追责呢,听说大公子来了,岂敢不尽心接待,因此这一晚柳翀等宿在县衙后堂,倒也睡了个安稳觉。

次日,柳翀果然在戴宾陪同下来到位于城南的刘家作坊。这作坊比柳翀想象的要大,但因为此时不近年节,是淡季,所以工人不多,只有几位工匠正在刻版。雕版多以木质坚硬的枣木、梨木制成,刻好以后在一块板上的不同部位刷上不同的色料,再印出彩色画纸。

柳翀一见之下大失所望,这种印刷法后世被称为“单版复色印刷法”,它有个很大的缺陷,那便是多种色料容易混杂渗透,而且色块界限分明,画面非常呆板。

柳翀的失望之色落在刘希全眼里,刘希全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了,只当这公子哥儿瞧不上自己的手艺:“大公子,小老儿这作坊是望州最大的年画作坊,传了四代了,这彩色印刷的技法便是我祖父首创,现在虽也被其他作坊学了去,但论起手艺来我家依然是最好的。”

柳翀皱了皱眉道:“刘师傅,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着色方法?”

“公子此言何意?”刘希全疑惑道。

“分板着色、分次印刷。”见刘希全还是不明白,柳翀拖过一张神荼雕版来解释道:“就比如说这个神荼,假如他这个衣服这儿、这儿、这儿都是红色的,腰带、兵器是金色的,眼睛、头发是黑色的,那你完全可以以颜色分类,雕几块完全一样的板,然后每块板在相应部位分别刷上单独的一种色彩,再将一张纸在这些不同的雕版上分次印刷,这样做出来的年画色彩之间互不渗透,整体也更协调。”

刘希全盯着雕版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公子高见哪!不知这种印法公子从何处得来?可有名称?”

“杂书上看的,好像叫‘套版印刷’。”柳翀微笑道,“刘师傅,你好好研究研究这种印法,若是试制成功了,我给你一笔大买卖!”

刘希全忙不迭地答应着。

离开刘家作坊,柳翀没着急回望州城,难得出来一趟,便想着游游山玩玩水,反正走之前也跟祖母打好招呼了,在外面待几日再回去。刘希全得了柳翀指点,兴奋之余便放了戴宾的假,让他好好尽尽地主之谊,给大公子做好向导。

昌河县只有一座山,名字叫半座山。这话听起来很绕,但一解释就明白,这座山本名叫老苍屺,因为这座山一大半在相邻的合川县境内,只有一小半在昌河县内,所以昌河县人便管自己县内这小半座老苍屺叫半座山了。

半座山虽只有半座,景色还是不错的,繁花似锦,绿荫如海,翠色盈盈,风光如画。加之今日阳光明媚和蔼,天空澄澈透明,缕缕金光,洒向大地,将绿肥红瘦的山川点缀的恰到好处。

柳翀一路走一路赏景,但走到半山腰戴宾就叫停了:“大公子,不用再往上走了,咱们已经走到县界了。”

“县界怎么了?又不是边界。难道合川县还不让人去了不成?”柳翀很是不解。

戴宾摆摆手:“不是那个意思,大公子您没发现越往上走景色越差了吗?”

柳翀一愣,还真是那么回事。这半座山山脚处郁郁葱葱,但走到山腰树便少了许多,柳翀原本以为只是这一段路是这样,可此时站在山腰手搭凉棚向山顶望去,却发现山顶树木更加稀少,连草都少见。

“这老苍屺只有昌河境内这半边有树,合川境内那半边则是荒山,不说寸草不生吧,也基本上没什么活物。”戴宾解释道。

“这是为何?”

戴宾没答话,而是低头四处寻摸了起来,不多时拿了一块黑色石头过来:“就是因为这个,我们管它叫石炭,能当柴火烧。这老苍屺在合川境内那部分,一层薄土下面全是这种石头,满山都是石头,哪还能长东西啊,所以老苍屺脚下没人住。半座山这边就少,但偶尔也能寻到几块。”

戴宾还没说完,柳翀的心脏已经“砰砰砰”跳了起来:我去!煤炭!而且还是近水平煤层!

柳翀想了想又对应了一下地理位置,确实,自己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便是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大煤矿。他按捺下激动地心情问道:“既知此物能燃,为何不采?”

“因为老苍屺脚下没人住啊!”戴宾给了柳翀一个“这还用说吗”的眼神,“哪座山上没柴火啊!谁大老远的跑过去就为了刨块儿石头烧啊?”

好吧,大哥你说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