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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卫门司罪责难逃 楚王府阖家欢乐

祁翀心里涌起难以名状的愤怒。

他知道承平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回京以来承平帝对他还不错,这一度让他放松了警惕,甚至还对这位二叔产生了些许好感。可白郾之事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眼前这人从来都是一个残忍、自私之辈,永远不会将别人的痛苦放在自己心上。

满腔的愤懑之下,祁翀实在难以违心地去附和承平帝的话,他只能继续沉默。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承平帝对祁翀的这种态度大为不满。在他看来,老子本来就没有义务跟你解释,现在都已经耐心跟你解释清楚了,那这事儿就应该翻篇儿了,怎么还耿耿于怀呢?

叔侄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大殿里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启禀陛下,卫门司宋伦求见。”一名内侍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传!秦王,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祁翀低着头往外走,在门口正好遇上了一名进殿来的青年内侍,看袍服纹饰,想必就是卫门司副司监宋伦。

见到祁翀,宋伦忙退至一旁叉手行礼,似乎是不经意间碰触了一下祁翀的袍袖,祁翀只觉得手心中突然被塞了一个什么东西,不动声色地将手抄进了袖中,缓步向宫外走去。

上车以后,祁翀连忙打开了手中的纸条。

宋伦告诉了他一件事。今日宋伦找了个借口查阅辖下南北二房的人员当值情况,果然发现北房五名内侍已经两三个月未当值了,他责问魏恂这五人的下落,魏恂却异常桀骜,拒不说明这五人的情况。宋伦一怒之下便直接去向承平帝禀报此事了。

祁翀心里暗自为宋伦点了个赞。这小子在情况未明之时擅自将此事上达天听,此举看似莽撞,实际上却断绝了魏恂甩锅给他的可能性。就算承平帝怪他冒失,也不过是小错,跟谋杀亲王的罪名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正如祁翀所料,听到宋伦的禀报,承平帝立即联想到了祁翀遇刺一事,他马上召来薛尚,命他立即将封赞、袁志通及四位班头全部拿下。

薛尚领旨后即刻去往卫门司拿人,却还是晚到了一步——封赞跑了!

接下来的审讯非常顺利。

袁志通和于昶、张镒与此事毫无关系,根本不知情。崔简证实令牌确实是他发出的,但命令是封赞下达的,有相关文书为证;而魏恂只是依令派出手下办事而已,程序合规。并且崔简、魏恂均供述,他们当时曾对刺杀秦王的命令提出过质疑,但封赞称这是陛下的密旨,故而二人深信不疑,不敢抗旨。

当薛尚将此结果报给承平帝时,承平帝冷笑一声道:“好个弃卒保车!传令京兆府,全城关闭城门、搜捕封赞!即日起由宋伦担任卫门司司监,崔简、魏恂虽系被封赞蒙蔽,但毕竟有失职之过,全部杖毙。”

“奴婢遵旨!”

薛尚再次去卫门司传旨,只是此次同去的还有慎刑司的人。

崔简、魏恂大呼冤枉,又大骂宋伦不止。可圣命难违,薛尚显然也没有心思听他们喊冤。这宫里冤死的人多了,比他们还冤的又何止一两个,谁在乎呢?

宫中惩罚内侍的大杖长三尺五寸,大头阔二寸,厚九分,重十五两,以厚竹所制。这样的板子打在人身上并不会立即致命,但是会疼的人死去活来。

在鬼哭狼嚎声中,崔简、魏恂的气息渐渐微弱,惨叫声也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归于无声。两具尸体被拉出宫去扔在乱坟岗,无人敢为他们收尸,只能任凭孤狼野狗将他们的尸体啃噬干净。

薛尚回来复命,却见承平帝烦闷不已,正在殿中大骂前来包扎换药的太医。

薛尚估计是太医又不小心将承平帝的患处弄疼了,便劝慰道:“陛下息怒,此人既不中用,以后不用他在御前伺候就是了,犯不上为这样的蠢笨之人生气。”

又转头对那太医道:“还不快滚!等着领赏呐!以后不许出现在陛下跟前!”

“是是,臣告退!”那太医向薛尚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匆匆退出了殿外。

“都办妥了?”

“是,陛下。如今宋伦正在整饬卫门司呢!”

“你这干孙子倒是个忠心耿耿的,就是年轻了些,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卫门司那帮人。”承平帝平息了怒火,坐了下来端起了酒壶直接往嘴里灌了半壶甜酒。

对于承平帝的问话,薛尚没有回答。伺候了几代皇帝,他深知什么时候该答话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

“皇后刚才来了!”果然承平帝不等薛尚回答又继续说了起来。

“是为殷都知求情?”

“哼!你相信这事儿殷天章不知情吗?”

“陛下,奴婢以为此事或许真的与殷都知无关。殷都知这些年来对陛下并无忤逆之举,而且他明知韩炎在秦王殿下身边,又怎么会莽撞地派出几个不成器的徒孙去刺杀秦王呢?此举对他有害无利,说不通啊!”

承平帝沉吟了片刻道:“那就依皇后吧,按失察之过免去殷天章都知职务,降为常侍。”

“那右班都知之职......”

“你手底下那个吕元礼不错,林妃总夸他办事妥帖,让他暂时署理右班都知吧!”

“是,奴婢这就去传旨。”

“你再去找一趟秦王,把此事告诉他,让京兆府全力缉捕封赞。”

“是,陛下!”

宫中发生的这些事祁翀暂时还不知道,他此刻正在楚王府饮宴。

花厅中设了一桌酒席,祁清瑜自是坐了上首,因为是家宴,祁樟以齿序为由坚持请柳明诚坐了次席,他坐了三席,祁翀、柳忱以及祁樟的嫡子祁翕则在下首相陪。因为祁樟没有王妃,因此今日赵夫人并没有来。

廊下另设了两桌,一桌是祁樟的庶长子祁翟、幼子祁翻三人陪着柳恽、柳恪兄弟几个,另一桌则是祁樟的女儿新柔郡主、静柔郡主陪着婉月姐妹几个。

几盏酒下肚,祁樟打开了话匣子:“我说大侄子,你藏在我庄子里的人和东西什么时候弄走啊?”

“我的庄子还没收拾好,先放您那儿吧。”

“你庄子上打算种什么呀?这都过了清明了,要种庄稼可得抓紧了。”

“种草。”

“什么?那么大一片地全部种草?”

“是啊,恐怕还不太够,我还想再买点地呢!”

“唉!也不知道你小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反正四叔我是跟不上你的想法了!翕儿,今后多跟你大哥学学,别老瞎晃悠,书也不读,功也不练的。”

“是,父亲!”祁翕嘴上答应的老实,态度却很敷衍,显然没把父亲的话放在眼里。

祁樟看着不成器的儿子,心里也是万般无奈:“唉!都十三四岁的人了,正经书不读,整天喜欢跟一帮道士混在一起,鼓捣什么炼丹术,早晚哪天我这王府得被他给炸了!”

“炸了?”祁翀一愣忙转向祁翕,“你在弄火药?”

“我不是要弄火药,我是想炼‘铅精’。”

“铅精?哦,就是水银吧!”

“对对,也有这么叫的,大哥也知道此物?”祁翕顿时来了精神。

“略知一二。你用什么炼?丹砂吗?”

“对对,就是丹砂。西汉刘安在《淮南万毕术》中说:‘丹砂为澒’;东汉的《周易参同契》提过水银化丹的过程;葛洪的《抱朴子》里也有‘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的记载,所以我相信丹砂一定可以炼成铅精。”一提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祁翕立刻滔滔不绝起来。

“那玩意儿有毒,炼的时候可得千万小心,我那儿有口罩,回头给你送些来。”

“口罩......是什么?”

“就是戴在口鼻上的,有一定的防毒气效果。”

“好,那我先谢谢大哥了!”

“兄弟之间客气什么!你要是真能炼出纯粹的水银,我一定高价收购,有多少要多少!”

“一言为定!”

祁樟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本想让祁翀将祁翕拉回正道,没想到祁翀却主动提供帮助,鼓励祁翕继续做下去,甚至还提前订货了。

“不是,大侄子,这玩意儿有用?”祁樟疑惑不解地问道。

“用处大着呢!以后您就知道了!”祁翀神秘地笑笑。

祁樟本能地不信,可一看柳家那几位都很淡定,显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也就释然了。

算了,反正这小子鬼点子多,就信他的吧!

好不容易等祁翀、祁翕聊完了炼丹的话题,柳明诚插了一句:“京兆府那边早日去交接吧。”

说到此事,祁翀心里还真有些忐忑:“可我从未真的当过官,以往就是帮您出出主意什么的,许多琐事我都没有真的做过。”

“也不需要你亲自去处理那些琐事,不是还有许衍他们吗?在许衍回京之前,可以让忱儿去帮你!”

“可二弟还要备考呢!再有一年就要开考了,他的时间也很宝贵。”祁翀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柳忱。

“没关系的,大哥,明年若是考不上,那就下次再考,反正我还年轻,不急在一时。”柳忱笑了笑。

祁翀望着柳忱心里涌起浓浓的暖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承了这份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