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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中的那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是手中那把收鞘的剑频繁,发出几声细微的震鸣,在略显死寂的气氛中,略显突兀。

背影瘦削的狂妄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顿时收敛脸上的轻蔑,对阴影中的人露出几分忌惮。很显然,男人是怕他的,怕他手上的剑,更怕他这个人。男人对他的畏惧,大抵是已经刻进骨子里的,就算在硬气,在感受到那人杀意时,男人还是会腿软后退,试图规避一切死亡威胁。

只是……

转念想清楚,男人似乎又觉得,比起怕那人带来的死亡威胁,看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向他这种卑劣之人低头的戏码,比畏惧来得更吸引人。

这种几近变态的恶趣味,不断牵动男人的每根神经。

这种几乎兴奋到疯魔的家伙,哪里还顾得上阴影处传来的,犹豫不决的杀意,满心满眼都是将那人踩到泥里去的欲望。

……一个有这么多软肋的“神”,连曾经最果断的杀伐之气都消失了大半,那和一只困住四肢动弹不得的老虎有什么区别。

“你还真是天真啊,这个世界的未来,命中注定就是属于我们的!实话告诉你吧,你想护着的人,不愿意投降的,都被我关在蓬莱44号试验岛上。你现在若是杀我,不用等到我亲自动手,他们现在就会变成食物。

我手下那群想要唤醒亲人神智的人,可是觊觎这群废物的血肉很久了~”

“……”阴影中的人看来真正的被男人拿捏了软肋,就算依旧沉默,可男人话落的那一刻,原本就飘浮不定的杀意,瞬间消散。

原本坚定的“神”,如今,也变得太过软弱可欺了些……

……良久

站在阴影中的人终于再次开口,“你和他们合作了。”

语气平静且肯定,听上去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不重要的琐事。

男人却愈发享受那人低头的感觉,一边笑着朝背后招招手,一边笑着点头承认,“你真是又蠢又聪明~那你再猜猜,这场合作,是谁帮我牵的线~”

男人的笑容略带玩味,看来十分期待阴影中人在知晓真相后的反应。

……两人之间的交锋,同样让站在局外“看戏”的齐衍、启琊二人,屏气凝神,不敢错过分毫细节。

以至于戏里戏外皆是一片沉寂。

而这场戏的第三方角色,也在这种气氛中,“隆重登场”……

来二人,一男一女,男在前,女在后,从齐衍和启琊所站位置的后方而来,直接穿过齐衍、启琊,站到男人身边。

为首男人同样笑着和阴影中的人打招呼,“你回来了呀,近来可好?”

笑容和煦,语气亲昵,若不是两人此时站在对立面,都可以认为是关系很好的伙伴相见时的简单问候了……呵,或许曾经,两人的确是并肩作战的好友吧。

“你背叛我?为什么?蓬莱不也是你的心血?”

阴影中的人万年不变的平静语气,总算出现一丝波动,一连三问,大概他也想不通眼前人的背叛到底为何?当初创建蓬莱,也是这人鼎力相助,全心全意带着自己手下的人,和他一起招揽人才,一点点将蓬莱在灾祸中建立起来,为如今的人类打造一处能暂时避风学习的港湾。

他离开两年,将手中权利尽数交出,就是相信这个一手帮忙建立蓬莱,理解其建设艰苦不易的人,会将这块唯一的净土好好守护。

可不过短短半年,蓬莱秩序颠倒错乱也就罢了,他曾经交好的友人也消失一大半,询问他们的去处,无一人作答,只得“背叛”二字。他不信,找还留在蓬莱的剩余高层,却是一问一个不吱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给他解惑的,还将他引到这处本不应该出现的灭灵树林内,如今,又见他最是信任之人的真正“背叛”……还真是猝不及防啊……

“祁龙升,为什么要背叛?你还记得你是军人吗?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没错,来人就是祁龙升,大家都老熟人呐~

阴影中的人一字一句问,祁龙升脸上的笑容就一寸寸消失。

眼底阴翳之色附着,祁龙升再看那人,不再像是看故人,更像是在看仇人。

“背叛?军人?呵,我这一辈子为自己那一腔热血抱负呕心沥血,日夜不休,我这辈子,不愧对任何人!可我!可我得到了什么!”祁龙升面色扭曲,大概想到什么不愿回忆的画面,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阴影中的人,似要将那人抽筋拔骨,挫骨扬灰。

深吸一口气,祁龙升才勉强将自己过分激动的情绪压下,“你拍拍屁股走人,一走就是两年,不说归期,也不阐明计划,留一堆烂摊子,让我们自己摸索。救世主啊,他们都当你是救世主!说你从天而降,总会救人性命!我们这么信任!你为什么要走!既然走了,如今还回来干什么!你看看,如今的蓬莱,谁还想要你回来!

我背叛……呵,明明是你这个救世主,先背叛了我们!”

祁龙升背后的女人,一边用宛若杀人的目光,狠狠瞪着阴影中人,一边又如菟茸丝般,无声无息攀附祁龙升,一手柔若无骨的指尖划过祁龙升胸口,一手轻抚祁龙升的背,似在为祁龙升顺气。

“……这两年,发生了什么?”

阴影中的人,或许猜出了什么,只是……只是到底是什么,让祁龙升变成这样?

“滚开!”祁龙升从情绪中回神,一把将女人甩开。

被女人触碰过的地方,像是染上什么脏东西,祁龙升狠狠蹭了蹭,又似乎不解气,朝推倒在地,楚楚可怜的女人踢了两脚,边踢,边骂:“妈的!艾莎,你是不是想死!谁让你碰我的!谁让你碰的!恶心!她会生气的知不知道!!!”

女人,也就是艾莎,只是抱头屈膝,沉默着,任由祁龙升踹。

这个世界大概疯了,曾经最尊敬女队员的祁龙升,会变成今日这样,短短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阴影中的人终是不忍此等暴行,剑出鞘,将祁龙升和艾莎之间的距离拉开。

单方面的殴打终于停止,阴影中的人似是长长叹息一声,像是宽慰友人一般,问祁龙升,“这两年,发生了什么?”

这话说得轻飘飘,却对被问人而言,又异常沉重。

瘦骨嶙峋的男人站在一旁,更是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时没忍住,不屑一笑。至于在笑什么……大概是在笑问出这种问题之人的愚蠢?

“发生了什么!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祁龙升更是因为他的一句话,状如疯癫。

阴影中的人只是静静看着,看着……看着,然后平静地将剑收鞘。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一时间,幽静的灭灵树林内,只留祁龙升似哭似笑,凄厉疯癫的笑声。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观望的齐衍突然开口,“祁龙升快死了。”

“嗯?”启琊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齐衍这话的意思,只是视线本能顺着齐衍的话,落在祁龙升脸上,结果这不细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叫祁龙升的家伙,此时眼底青黑,眼球充血微凸,面色泛青,唇色泛白,身上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流逝。

启琊有些看不明白了,要是他记得没错,当时在洞窟内初见祁龙升,这人虽然看着病态消瘦,但身上生气环绕,顶多就是一副整日折腾自己身体,但依旧健康的样子,哪里会像现在这般,跟半只脚踏入棺材的痨病鬼没什么区别。

“他这是……什么情况?”启琊忍不住问齐衍。

齐衍摇头,面上表情不变,也依旧只有一句说过无数遍的回答,“看下去,就知道所有答案了……”

……行吧。

“好戏”继续。

祁龙升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突然,一口血呕出,整个人摇摇欲坠,若不是身后艾莎眼疾手快,及时将人扶住,估计就直接栽倒当场,摔个鼻青脸肿。

阴影中人未曾有所动作,只是静静站在黑暗中,亲眼看着这场闹剧在眼前上演,周身裹挟的黑暗,似乎又深了几分……

不过,祁龙升不说,自是有帮他说。

艾莎勉强支撑祁龙升站立, 亲眼见证祁龙升不人不鬼度过两年,眼底酸楚不忍几乎要溢出。于是,再次面对阴影中人时,面容反倒平静了不少,几乎是麻木地朝那人阐述过去,眼底悲情再难遮掩。

“你走后没多久,西北基地遭遇尸潮,蓬莱收到他们的求救信号,派遣祁队,前往西北基地支援,并和西北基地联合,安排西北基地民众迁移蓬莱。祁队在那里认识了一个负责后勤支援的姑娘,人美心善,祁队对她一见钟情……”

说到这里,艾莎微微一顿,熟练低眉垂目,散落的发丝遮住眉眼,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片刻,才听她轻笑一声,继续平静阐述过去;“西北基地迁移计划很顺利,祁队和她在蓬莱相恋,结婚,到……怀孕,一切都很顺利。

但是,她才刚怀孕,祁队还没高兴两天,四大基地连同一些不大不小的基地,同时向蓬莱发来求救信号,他们被大尸潮包围,死了很多异能者,不少基地已经沦陷,急需蓬莱训练出来的异能者相助。本来祁队刚刚新婚,她又怀孕,不需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任务,但各个基地分布全球,相隔太远,蓬莱把所有人手派出去,也不够分。

祁队和她都是异能者,蓬莱高层那边思虑再三,还是将他们派了出去。祁队为了照顾她,将她划分到自己小队,一起前往华北基地进行救援任务。

但谁知道他们运气这么差,等他们千里迢迢赶到华北基地时,华北基地已经沦陷,而且基地被几个恢复神智的丧尸控制,等祁队等人意识到不对时,已经进入基地内退无可退。

小队成员一个接一个丧命,她和祁队原本就差一点,便能逃出华北基地,结果出基地门时遇到回来的丧尸王,她为了护祁队安全离开,挡了丧尸王的攻击,死在华北基地。一个小队两千八百人前往华北基地支援,回来,却只剩祁队一人,祁队从那天开始,就彻底变了……之后的日子,就不用我多说了。”

艾莎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包白色粉末,喂入祁龙升口中。

原本摇摇欲坠的祁龙升当即恢复精力,只是抬头时,略显浑浊的双目短暂失去聚焦能力,像是深陷在某种美好幻境中,久久不愿脱离。嘴巴一张一合,低声喃喃。

细细听去,就听他说:“你来了,你来了啊……等你好久了……再等等我,再等等我……等等我吧……等等我……”

原本一直沉默的瘦削男人似被艾莎口中的故事触动,面露不忍,朝艾莎挥挥手,示意艾莎带祁龙升。艾莎见状,想也不想,就揽住祁龙升的腰,连拖带拽地带着祁龙升离开。

死寂一片的灭灵树林内,再次只剩他们二人。

而直到两人彻底消失在视野所及范围内,男人脸上的不忍一扫而空,一脸得意地瞧着阴影中的人,似是炫耀一般,道:“你应该也想不到吧,铁骨铮铮的祁队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人,背叛你。十多年的过命交情,在爱情面前不值一提,噗,你的努力,想不想一个笑话?”

“……”

男人的笑话换来那人沉默。

男人却丝毫不在意,自顾自继续道:“你怕是不知道,他在知道自己的妻子只是变成丧尸,还有恢复意识机会的时候,有多开心,我当时都还没劝他加入,他就眼巴巴找上门来,求我让他加入我们,甚至,还为了向我表达忠心,让自己的妻子优先获得恢复意识的‘食物’,主动顶着危险,去找丧尸王合作。这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啧啧啧,多让人感动啊~”

“祁龙升的妻子……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