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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侯不禁陷入了沉思,俱酒这个提法确实比较新颖,与传统的军事干预、扶植上位、割地赔款的路数不太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讲,两分赵国确实是一种长远的利益,而割地赔款则是短期利益。两者一比较,高下优劣,顿时显现。

韩侯又问道:“两分之法,计将安出?”

俱酒道:“声东而击西,声彼而击此,使赵不知其所备。则我所攻者,乃赵所不守也。”

韩侯问:“所声者何?所攻者何?”

俱酒道:“佯攻邯郸,实攻别邑,扶植朝公子上位,另立新赵。”

韩侯又问:“赵地广阔,何处可为朝公子谋?”

俱酒道:“上策当选代地,当年赵简子废长子伯鲁而传位于襄子,襄子封伯鲁之后于代,曰代成君。故代地有立国之传统。”

“代地广有沃野,尤产良马。代与燕、中山接壤,商贾不绝于途,自成一方水土。且代与赵有中山、雁门所隔,易守难攻,此龙兴之地也。”

提出代地为首选,其实俱酒是有私心的。代地局势越是混乱,越有利于他趁乱而起。如果条件允许,自己还可以自荐出征,趁机在代郡打好根基,以图后事。

韩侯和一众大臣都若有所思。

韩侯又问:“不知端氏君,中策如何?”

俱酒道:“中策当选晋阳。晋阳,赵之旧都,城高池深,重隘江山,西跨大河,东锁太行,北临戎狄,南通洛邑。表里山河,大有可为。”

韩侯道:“如此形势,晋阳胡不为上策之选?”

俱酒道:“赵在晋阳,深耕多年,宗庙之所,祖脉之地。不仅城池难攻,而且民心难收,非有重兵,无以下晋阳而守之。况且,代地之失,赵或可忍。晋阳一失,赵必举国来攻,立国不易,甚至功败垂成!”

确确实实,晋阳就是赵国的根基所在,赵国对失去代郡或可忍一时之痛,但若失去晋阳,必然会疯狂反扑,这样一来,两分赵国的设想就落空了。

韩侯又问:“端氏君,下策如何?”

俱酒道:“下策就是攻取邯郸,诛赵侯而扶赵朝,窃以为,此事几乎无成功可能,不提也罢。”

听了俱酒一番分析,不仅韩侯深以为是,太子和诸位大臣也都认为好有道理。就连一向对俱酒非常敏感的许异,也觉得俱酒此番分析,确实是出于公心,更是基于实际,对韩候决策非常有帮助。

韩侯感叹道:“寡人观端氏君确通兵事,更有远见,实乃国之良将,军中翘楚,后生可畏啊!”

俱酒道:“臣惶恐之至!”

韩侯又道:“此事既是魏侯力主,寡人觉得我韩应当参与,核心之义,韩必从中受益。”这就为韩国干涉赵国定下了基调,战国之时,列国以各种理由干涉别国,这是常态。

战国时期是真正的利益至上时代,“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一句话放在战国来讲,是非常恰当的,当时各国之间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关系。

韩国与赵国的关系,确实有着比较深厚的历史和传统。历史上“下宫之难”,在营救赵氏孤儿、最终推动赵氏复兴的过程中,韩氏出力不浅;晋阳之役之中,也是韩魏反水,灭掉智伯,才又救了赵氏一次。

赵国后期强大了,也与韩国相为友善,基本上韩赵之间无大战。小摩擦自然不可避免。

三家在立为诸侯之初,魏文侯在世之时,比较注重三晋团结,凝聚三晋合力,打了不少漂亮仗。魏武侯继位以来,渐渐奉行实力至上的原则,对赵、韩两个小兄弟也不太当回事。

同时,韩赵之间也有利益矛盾摩擦,所以三家同盟已土崩瓦解。故此韩侯同意出兵,最主要的考量还是利益因素,毕竟魏老大实力较强,胜算还是有的。

既然出兵,就必然要从中受益,这才是本次朝议的重点。

韩侯继续道:“但用兵之道,还须与魏妥善商议,共同决策。寡人决定,派端氏君为使,前往安邑拜会魏侯,表明我韩立场,共议进军方略。二三子以为如何?”

从古至今,趋利避害,人之常情。逢上好事的话,大家争着做。摊上难事,往往是谁出主意谁干活!

既然你端氏君刚才拽得不行,当然你行你上喽!于是众臣毫无异议,同声附议。

韩侯道:“如此,就请端氏君前往安邑一趟。”

俱酒高声道:“诺!不过……臣有伤在身,车马劳顿,欲请一驭术高超之人,帮臣驾驭车马。”

太子韩屯蒙心神领会,又要端木伯御嘛,这是直接讨上议事堂来了。当下拱手道:“臣府上端木伯御,原是端氏君属下,今复归端氏君,自是当然。”这事上次韩侯都准了,自己再拦着挡着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当回好人。

俱酒副感恩戴德状,连谢太子。

傍晚时分,端木伯御来到了高门大户的端氏君府。上次他离开时还是住的馆驿,这次回来一看,嚯!公子鸟枪换炮了!混得是相当不赖呀!

怀木激动地上前抱住了端木伯御,使劲摇晃了半天,冒出一句话:“伯御,你变白了!”

俱酒站在一旁笑吟吟地揶揄:“看来太子府的伙食很好嘛!”

端木伯御一把推开怀木,上前见过公子。俱酒连说带笑地要与伯御比比高低,伯御惊奇叫道:“公子,你长高了,也壮实了!”

俱酒疑惑地问怀木:“有吗?”

怀木没有特别的感觉,主要是因为二人几乎形影不离,故感觉不明显。其实经过几场战火的洗礼,穿越前的身体要素不断地在今世公子俱酒身上恢复,一个更加强壮的躯体逐步回归,完成了穿越者从灵魂到身体的共同回归。

端木道:“公子,属下接到大父家书一封……是写给你的。”

俱酒道:“哦,太傅来书,快拿来一看。”

打开简札,俱酒不由得眉头紧皱,信中太傅端木嘉父把俱酒好一通臭骂,放着堂堂一国冢子不当,却要去别国做什么中大夫,而且还是韩国这样的敌对国家。

不忠、不义、不孝,恬不知耻、卖身投靠等等恶毒的词儿全用上了。端木嘉父晋国老臣的忠正形象跃然简上。

俱酒被骂得灰头土脸,放下竹简,不由一声长叹,心里暗道:太傅,宝宝心里苦,宝宝和谁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