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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酒微微一笑:“好在两国兵马不多,莒邑府库,尚可负担。朕当赐两国之兵每人百钱,以为犒赏。”

公子辟兵和季渐两人惊疑不定,这样一来,宋、鲁两国不就成了汉、越的同盟了吗?那齐、楚两国能饶得了俺们?

俱酒继续道:“天光将亮未亮之时,朕派兵出城,弓拉空弦,刀劈草木,烟火四起,杀声震天。两国佯装不敌,顺势败走。不过,两国旌旗、锅灶、辎重等物,当弃之若干。如此,宋、鲁两国便可向齐、楚交账,各自领军回国便了!”

公子辟兵和季渐如梦如初醒,连连道谢。

按照俱酒的安排,宋、鲁两国不仅可以向难缠的齐、楚两国作一交代,甚至还得到了赏赐。相当于到莒邑来旅游了一趟,走的时候还有伴手礼相送,这好事哪找去?

俱酒又对季渐道:“上大夫,朕知齐必疑鲁,麻烦禀告鲁公,朕或骚扰贵国两座边城,请早做准备,以伪乱真,以欺齐楚。”

季渐本来心里挺有压力的,齐国一直是鲁国的噩梦,这些年来没少欺负鲁国。尤其是田氏代齐之后,逼迫更甚。平时还想找个茬,何况退兵这么大的事呢?

汉侯这话算是给出一份解决方案,汉鲁两国在边境上演上一出好劲,让齐国看看,人家都打到俺们门上了,所以得退避三舍,保家卫国,顾不上参与什么四国伐越行动了。

当下季渐拱手道:“外臣一定禀明寡君,与汉侯保持联络,共度时艰。”

俱酒又对公子辟兵道:“公子,朕闻贵国有戴氏者,其何人也?”

俱酒为什么有此一说呢?因为当他见到公子辟兵,立即想起了历史上的“戴氏取宋”事件,可能就快要发生了。

戴氏取宋,亦作戴氏代宋,是指宋国的戴氏,废掉君主——也就是目前的这位公子辟兵,然后自立的故事。

戴氏取宋,之所以没有像三家分晋、田氏代齐这样出名,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戴氏是宋国公族,是宋戴公的后人,以“戴”为氏。

从这个角度上讲,戴氏取宋,算是一国之内的大小宗之争,而不像三晋与田氏,是外人取代了国君。

公子辟兵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确有戴氏,昔戴公之后也。其弟兄二人:兄子罕,有治世之能;弟偃,力能屈伸铁钩。一文一武,寡君信任有加。”

果然!

就是这位戴子罕,后世干掉了面前的公子辟兵,自立为君;然后那位戴偃,又赶走了自己的老哥,篡位为君,就是史书上宋国的亡国之君,穷兵黩武、暴虐无道的宋康王。

当着鲁国上大夫季渐的面,俱酒也不能多说什么,于是向军卒要来纸笔,顺手写下“当防戴氏”四个大字,悄悄传递给公子辟兵。

公子辟兵一看纸条,顿时一脸惊恐,不知所措地望着俱酒。俱酒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言。

三人又是一番宴饮,俱酒慷他人之慨,给宋、鲁两国士兵发钱,让两国士兵高高兴兴地到城外,与汉军进行了一番声嘶力竭、惊天动地的军事演习,然后趁着夜色径自遁去。

楚齐边境重镇:郯城。

郯城东边邻越,北边邻齐,西北邻鲁,西南邻宋,是一块伸入淮泗之地的长条形地块,是楚国北上齐鲁的跳板,战略地位至关重要。

郯城大夫景舍,既是楚国王族,早早就在多次军事斗争中崭露头角,深受楚王信任,是故将他派到郯城坐镇。

此次邹忌说楚,纠结四国以伐越,楚国熊良夫做足了多手准备。郯城大夫景舍也早已接到了楚王的命令,做好了充足的军事准备。

楚王熊良夫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汉侯俱酒。俱酒使越迟迟未归,成为这场战争的最大变数。

是故,楚王给了景舍充分的机动权,让他以维护楚国利益为核心,临机制胜,相机行事。在不损害楚国既得利益的前提下,可以先断后闻,先斩后奏!

作为楚年轻一代的将领,景舍已经显现出特有的领军气质,具备了管控一方的杰出才能。

当听闻军卒来报,有汉国使臣,持汉侯信物,前来拜访。景舍就知道此次所谓四国伐越,黄了!

但如何在这次风波之中,实现楚国利益的最大化,景舍还要先观后动,鉴机识变。

汉使古用,南郑人氏,是俱酒进入南郑时,遍开义学的第一批受益少年。在整个中国古代,识文断字、能写会算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更何况是战国了。

古用一直对俱酒新政心怀感恩,于是投军从戎,一直在淳于浩帐前担任军司马。

之前不显山不露水,主要淳于浩的水师在平定巴蜀过程中,打得大仗不多。这次远征朝鲜和越国,淳于浩把这个忠心且聪敏的年轻人带上了,直到此次出使郯城。

古用进入庭内,不卑不亢地施礼道:“汉侯驾前小行人,见过大国大夫。”

一声“大国”将景舍叫得十分舒心,其实“事大”也一直是联横战略的核心。

俱酒意图建立南方联盟,必须承认楚国这个“巨无霸”的存在,称一声“大国”也不会掉块肉,没必要在这些虚名上一争短长,这是古用出使前,俱酒就给他定了调的。

景舍紧绷的脸色稍一缓和:“贵使前来,何以教我?”

古用道:“楚汉有歃血之盟,楚王与寡君约为兄弟,将军知否?”

景舍道:“自然知道。”

古用道:“楚王与寡君一见如故,亲如手足,寡君每每叹服楚王威仪,常思汉国贫瘠,无可以报楚王者。”

景舍微微一笑,对这些煽情的词儿,他表现得相当冷静:“汉侯客气,贵使客气!”

古用话锋一转:“今,汉侯有一物,欲送与楚王,以全兄弟之义,以践两国之盟。”

景舍不为所动:“何物?”

古用:“一城。”

景舍的眉毛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何城?”

古用:“莒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