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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为大计皇后巧提点(二)

王夫人听说宫里来人,以为元春有什么吩咐,忙急急同凤姐宝钗接了出来,却见四个宫里管家娘娘打扮的嬷嬷,王夫人暗思这些人都不认识,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忙上前赔笑道:“妾身是贾府的二太太,不知各位嬷嬷受哪位娘娘差遣,又来府上所谓何事?”

当头那嬷嬷笑道:“太太可是贤德妃娘娘的母亲?我们是皇后娘娘派来,给北静王妃送些个嫁妆。”凤姐忙吩咐小丫头去请黛玉。王夫人眼神闪了闪,笑道:“皇后娘娘日理万机,这些个小事情还挂在心上,真是让妾身敬服,嬷嬷们快请上座。”那些嬷嬷在上方坐了,接了茶吃了一口,其中一个方笑道:“娘娘母仪天下,天下臣民皆其子女,娘娘自然都是挂怀的。前儿听说林姑娘父母双亡,本家又没有人庇佑,娘娘心疼的了不得,吩咐我等前来看视一番方能放心。”王夫人陪笑道:“妾身代甥女儿谢娘娘恩典。林姑娘虽不是我亲生,也是自小就养在身边的,妾身待她自然也同亲生女儿一样。这阖府上上下下谁不将大姑娘当正经主子敬着,大姑娘住在府上同住在家里是一般的。”正说着,只听丫头打帘子回道:“林姑娘来了。”

几个嬷嬷忙站了起来,王夫人也迎至门口。黛玉进门袅娜下拜,口称:“给舅母请安。”王夫人还没等她拜下去,就挽起她道:“你身子弱,哪禁得起拜来拜去的折腾,不是早说免了你的礼儿了。”黛玉淡笑道:“这是舅母抬爱,黛玉却不能失了礼数。”王夫人挽着她道:“这是宫里头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来传皇后的话,给你添嫁妆呢。”黛玉一抬脸,登时让这些看惯后宫粉黛的嬷嬷也瞪大了眼,这清新脱俗的气质,倾国倾城的容颜立刻将宫里的娘娘们都比了下去。嬷嬷们暗暗叹道若这姑娘进了宫,恐怕再没有其他人的宠了,好在已经赐婚北王了,免得成了魅惑君王的祸水。

黛玉轻微福了福,为首的那个嬷嬷忙闪身一边,笑道:“林姑娘折死我等了,哪里就敢当姑娘的礼了?”黛玉轻笑道:“黛玉现下一介平民,无品无职,各位嬷嬷们都是宫里的管家嬷嬷,品阶甚高,哪里当不得我的礼了?”后面一个一直无话的婆子笑道:“姑娘太谦了些,如今圣旨已下,姑娘就是北静王妃了,怎说无品级呢。”黛玉红着脸笑道:“到底没行大礼,不作数的。”

那嬷嬷笑道:“皇后娘娘听说姑娘乃忠臣之后,前科探花之女,却身世堪怜寄居外家。娘娘深恐委屈薄待了姑娘,特吩咐我等送些个东西来给姑娘添妆。”黛玉心下暗暗奇怪,自己现居于贾府,乃荣国公之外孙女,可是上次圣旨、此次皇后的传话却只宣林家声名,绝口不提贾府荣耀,仿佛不知道自己同贾府关系似的,是何道理?

按下心中疑惑,黛玉向宫里方向磕头谢恩道:“臣女谢娘娘恩典。”那嬷嬷又道:“娘娘让我等传话:等明年林姑娘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家,以后一切都顺心如意了,也算抚平了这些年无家可归的苦楚。”言下之意甚明,黛玉虽在贾府住了几年,但贾府算不得黛玉的家,自然将来也无娘家之说。黛玉心思通透,略一想就明白了,忙笑道:“臣女能有今日,全是皇上和娘娘的恩典。臣女以后必日夜感念圣上与皇后娘娘的恩德。”这些嬷嬷都是宫里的人精,怎会听不明白黛玉的意思,笑着说道:“姑娘冰雪聪明,王爷年少有为,将来少不得又是我朝的一段佳话。”

黛玉羞笑道:“臣女能服侍王爷身侧,乃臣女的福分。将来成亲后必孝敬公婆、服侍姑舅、养育子女,万事以夫家为重,不以别事为念。”嬷嬷们满意的笑道:“姑娘言容德工,堪为女子典范,皇后娘娘也就放心了。”又道:“我们的差事也了了,这就回宫复命去。”王夫人忙命凤姐宝钗送至门外,不提。

王夫人并非聪颖之人,只道是皇后因圣旨赐婚不得不做的贤惠罢了,并未往心里去。宝钗却在旁边听了个明白,看这意思皇家并不乐见黛玉同贾府走的太近,若说真不乐意却将贾府的外孙女赐婚给北府,真真想不明白,又想着圣上的意思也不是她一个妇人能猜着的,也就撇开不提。

独贾母听了王熙凤的回话沉默了许久。凤姐原想着告诉贾母黛玉入了皇后的眼让贾母高兴,自己也讨个巧儿,不想贾母默默不语,似有忧虑,凤姐心下不安,立在下首不敢言语。良久,贾母方道:“凤丫头,这些年我们府上可曾苛刻了林丫头?”凤姐不料贾母问这个,忙道:“林妹妹的吃穿用度俱是比照着我们正经姑娘给的,不曾少了一分一文。”贾母状似无意的说道:“那我怎么恍惚听着有人说林丫头是孤女,在这府上白吃白住的。”凤姐一惊,忙上前两步贴膝跪下道:“老太太明鉴,这些个都是没影儿的事。丫头们拌了嘴,说道两句,但凡我知道的都打了出去,是谁又在老太太面前嚼舌头。”

贾母正色道:“以前的事儿我也不追究了,但以后谁敢说林丫头半个不字,就是和我老太婆过不去。”凤姐忙磕头称是,贾母缓了缓又道:“林丫头今非昔比了,你们再不注意着些,什么时候大祸临头都不知道。”凤姐忙答应了。贾母累了,挥挥手让她下去。

皇后听着嬷嬷的回话,将手里的橘子皮慢慢剥了,扔进火炉溅起一串火珠,霎时桔子的甜香充满了整个屋子。半响,皇后方慢慢道:“不想这林姑娘倒是个明白人,倒省了本宫不少心。”为首的嬷嬷笑道:“娘娘没见那林姑娘通身的气派,真真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呢。”

“哦?怪不得水溶急着进宫请旨,本宫还没见他什么事让他那么上心过。”皇后淡笑着道。那嬷嬷道:“自古少年爱美人,北静王再英明神武也不过才十几岁,自是上心的。”皇后起身道:“他要娶哪个女人本宫不管,只要别误了国事就好。本宫累了,你们先下去吧。”说着扶着丫头一径进了内屋。

黛玉经此一事,已然明白皇家有意让自己远离贾府,这恐怕林管家也是知道些的。又想着赐婚这么些时候,王府也没差人来问候,有事只打发人去林府商议,摆明不想同贾府扯上关系。虽不知道什么原因,到底自己也对贾府寒了心,除了贾母也没多少可留恋的,遂叫来春纤吩咐道:“去跟林叔说一声,年前我要回府的,没有过年不回自己家的理儿。”春纤听了立马欢天喜地,忙出去传话。紫鹃、雪雁等皆以为前日袭人大闹沧海文学网馆,惹恼了黛玉,并不答话,忙着吩咐小丫头先将不用之物收拾起来。黛玉得个空儿便回了贾母自己身子不爽快,需要静养,贾母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从此黛玉无事不出沧海文学网馆,自己同丫头们看书做针线,倒也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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