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绯颜听到九贞的话,先是一怔,旋即就明白了九贞同她一样,也为九旖族人。
“娘娘,请!”,九绯颜将九贞和安岚迎入伏羲殿中,亲自泡了带来的竹叶青茶,这竹叶青产自兰国,九贞许久都没喝过了,拿瓷杯的手竟微微颤抖。
九绯颜见状对侍女碧儿使了个眼色,碧儿将余下的竹叶青包起来,递给九绯颜。
九绯颜接过,举至九贞面前,一脸的谦逊和诚恳,“若娘娘喜欢,待绯颜回国后专程让人给娘娘带过来一些!”。
“谢谢你绯颜!”,九贞颔了颔首,接了那包竹叶青,又品尝了竹叶青茶,“哀家没想到还能在有生之年遇到我族之人!”。
“是绯颜之幸!”,九绯颜举起茶壶,给九贞将清茶添满。
九贞看着她,直来直去的开口道,“不瞒绯颜说,哀家这次来找你,是有事要你帮忙!”。
“娘娘请说!但凡绯颜能帮得上,定当竭尽全力!”。
“今日哀家的孙儿和孙女差点被贼人偷走,岚儿说昨夜便有一近侍打扮的人冲进重华宫对哀家的皇孙有所图,哀家想让绯颜带着我们去认认这人!”。
九绯颜闻言,佯装大吃一惊,然而,她心里几乎可以认定九贞口里的近侍是谁了,安安。
除了安安还能有谁呢?
兰帝此番入丰国皇宫,只带了个公公和御林军总管林纾,其余士兵皆在宫外守候,唯有国相九度容带了个近侍,安岚,其实也就是安安。
安安是疯了吗?胆敢对丰国国君皇子图谋不轨。
不过,九绯颜很喜欢安安这疯,从她得知安安随九度容回相府,到九度容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后,她就觉得这个叫安安的女子,对于九度容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这种她不明白的意义直接威胁到她在九度容心中的地位。
所以,她一直想找机会将安安除掉,即便无法除掉,也要将安安从九度容身边赶走,也因此,当她听到兰陵意对安安感兴趣的时候,很乐意帮助兰陵意得到安安。
“娘娘,听您这么一说,绯颜应该知晓此人是谁,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和岚儿姑娘看到的是同一人,绯颜愿意带娘娘前去认一认,若真的是此人,那么他必定要给娘娘一个交代!”,九绯颜稍作思付,便答应了九贞。
九贞听到九绯颜这么说喜出望外,她本意就是要揪出这人,看看到底是因为何种原因,至于如何惩处,都是后话,她要的是此人不得再威胁到她皇孙儿的安全。
“哀家代表阿冉谢谢绯颜,绯颜放心,哀家不过是想问一问此人,并不是要拿他怎么样!”。
九绯颜起身,同九贞和安岚走出伏羲殿,刚出殿门,忽然想到忘记携带丝绢了,遂放缓脚步,对碧儿道,“碧儿,你回去将本宫的丝绢取来,告诉陛下我们去舞阳殿!”。
最后一句话是悄悄和碧儿说的,碧儿一直是她的心腹,两人主仆多年,碧儿自然知晓九绯颜的意思,九绯颜要她同兰帝报信。
“是!奴婢这就去取!”,碧儿飞奔回伏羲殿,将九绯颜的意思告诉了御林军总管林纾,然后取了丝绢跟上九绯颜等人的脚步。
“娘娘,已办妥!”,碧儿对九绯颜低声道。
九绯颜点了一下头,快走两步,与九贞肩并肩稍微靠后。
一行人很快便进了舞阳殿。
九绯颜让宫人通传,她则携带九贞和安岚走进殿内落座静等。
不多时,九度容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安岚认得九度容,在丰国内乱时,九度容曾带兵援助,这次是九度容来丰国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不管怎么说,安岚对他都有几分熟悉。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九度容抱拳,犀眸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
“平身!”,九贞抬了下手,目光打量着九度容,这个男子外形出众,可与冉儿媲美,世间少有,实属难得,但整体给她的感觉,他,是个极不易对付的人。
“谢太后娘娘!”,九度容挺直身子,立在一侧,并不开口说话。
他在等,等她们露出此行的目的。
“想必相爷应该听闻今日哀家皇孙差点被歹人偷走一事,哀家来找相爷就是想要见见相爷身边的近侍,有人指出那近侍曾进入过重华宫,对两个孩子意图不轨!”。
九贞直接将话撂了出来,她没有挑明是谁指出的,但确实有这事,潜在的意思是国相可以去查证,她也没说是那近侍今日偷了孩子,而是曾经对孩子不轨,她现在就想问问情况,并无其他意思。
九贞说的客气又直接,让人无法反驳和拒绝。
九度容默了一会儿,开口,“回娘娘,微臣的近侍已于昨日被臣派出宫办一些事情,至今还没回来,等到他回来,微臣定会让他亲自拜见娘娘!”。
九度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谎,总之,他不愿将安安推至人前,让事情越闹越大,既然凤君冉都不追究,任何一人都不能拿他怎样。
九绯颜敛眸静静的听着,嘴角不由的勾起若有似无的笑,九度容的拒绝早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她和九贞来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对策。
“是吗?”,九贞笑,笑容清澈而绝美,“说不定相爷的近侍已经回宫,正在房中休息,而相爷没有察觉呢!”。
九度容听着九贞的话,看着与凤君冉极其相似的笑容,隐觉不安。
下一秒,突然听到殿外有宫女奔过来禀告,“太后娘娘,房中有人!”。
九贞闻言侧眸,扫向九度容,脸上的笑意未有丝毫的改变,“相爷,哀家没说错吧,你那近侍已经回房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巧,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说完起身,径自朝殿外走去。
安岚和九绯颜连忙跟上。
九度容脸色阴沉,心知这九贞定是在同自己见面的时候,让宫人搜查了舞阳殿,进而发现了康安安。
他袖袍一甩,跟着走出。
一行人立在殿外空地上,目光所及处,是一间房门敞开的偏室。
偏室内,康安安坐在木椅上,小脸微扬,蹙着眉看向这些不速之客。
她迎着光线,肌肤莹白,脖颈修长,宛若美丽的白天鹅。
“就是他!”,安岚看到康安安,难抑心中激动,径自开口,不过,她看着这侍卫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越想越是想不起来。
康安安眸子微眯,起身,朝房外走去,阳光有些刺眼,看的久了眼睛不舒服,她抿了下嘴角,眸光稍敛。
虽然九贞和安岚的出现对她来说有些意外,但因着九绯颜也在,一切便明晰了不少。
没关系,被安岚指认也没关系,她死咬着不承认就行了,就算奶娘出来作证,她也不会承认,除非——
除非凤君冉指认她,她将百口莫辩。
凤君冉会指认她吗?
会为了安岚来指认她吗?
会吧,应该会吧,不指认她就意味着是安岚的栽赃陷害,凤君冉不会让安岚受委屈的,何况,她也真的做过这些事。
所以,还是见机行事吧,反正,九度容不会让她有事的,兰陵意也不会。
“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参见相爷!”,康安安逐一拜会。
“你怎知哀家是太后?”,九贞开口,嗓音清冷,透着一股子疏离,这让安安想起了凤君冉。
通常凤君冉不喜一个人的时候,便会如此,神情淡漠,拒人于千里。
九贞不喜欢她。
这种认知让安安莫名的有点沮丧。
“因为陛下长了一双和太后一样的眼睛,属下见过陛下,所以斗胆认为您就是太后!”,康安安淡淡的回答。
“好一个斗胆认为!哀家看你不但是斗胆,你还很大胆!”,九贞对安安的淡然颇为不满,安安越淡然,说明此人心机越深,她们很有可能是空来一场。
“属下不明白娘娘的话!”,死不承认是最后一招,能不用就不用,否则,万一凤君冉指认自己,她必死无疑,所以现在康安安选择装糊涂。
“昨夜岚儿亲眼见你闯入重华宫,意欲对皇子不轨,可有此事?”,九贞蓦地拔高声音,绝美的脸蛋上染上愠怒。
康安安感受着这怒,心里也不好受,“回娘娘,属下未曾对皇子不轨!”。
九贞见安安不认,索性侧头对安岚说道,“岚儿,你来说!”。
“是!”,安岚也被康安安敢做不敢认的态度激怒,小脸绷紧,愤愤然道,“昨夜就是你从我怀中抢过未央,我不会认错的!”。
未央,哦,她的另一个孩子叫未央。
她总算知晓了她两个孩子的名字,全都是从一个女人口中,如果可以,她想同安岚说声谢谢,谢谢你告诉我孩子的名字。
“回娘娘,微臣有话要说!”,这时,九度容骤然出声,打断了安岚的指控。
安岚将目光转向九度容,咬唇,不由的开口道,“相爷,此人虽为您的近侍,但安岚希望您能秉公执法!”。
“安岚小姐,本相在同太后说话!”,话外之意是你是太后吗?不是太后请闭嘴!
安岚被九度容的话噎的小脸一白,眼泪汪汪的噤了声。
九贞见状,安抚性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九度容说话的语气变冷,“相爷请说!”。
“当初他奉了本相之命前去重华宫将一物交予君安帝,可能其中造成了误会,才会让安岚小姐误以为他想对孩子不轨!”。
九度容压根不在乎九贞是否发怒,他只在乎安安有没有受伤,谁欺负她,他会以数倍的方式还回去。
康安安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松愉,反倒是更加沉重。
“哦?即便奉了相爷之命,也当在宫人通报之后才可进入国君宫殿,违者,依法当处以斩刑!”,九贞显然不相信九度容的话,语气咄咄,大有不依不饶之势。
恰在此时,兰陵意同凤君冉一起出现在舞阳殿,两人像是同行,又像是不经意间相遇,使得原本广阔的舞阳殿刹那间逼仄起来。
“九贞太后,是朕让相爷安排安侍卫前往重华宫,想来安侍卫心中紧张,失了礼节,还请太后息怒!”。
兰陵意微笑着开口,神情歉然。
九贞见兰陵意和阿冉都来了,且兰陵意作为一国之君,已经先行道歉,她若再紧揪着不放,倒显得不够大度,遂换了一张和煦的面容,“兰帝客气了,既然兰帝这么说了,哀家就不追究了,哀家也是太过焦虑孙儿的安危,才会这般坚持要查出真相,想来这安侍卫应该如兰帝所言,因为紧张才导致失误,以后切莫如此大意,造成过失!”。
“太后娘娘说的极是!”,兰陵意谦卑的抱拳,面色温润。
“哀家乏了,岚儿,我们走吧!”,九贞说着同众人告辞。
安岚看了凤君冉一眼,眸中划过一抹失望,匆忙上前,搀着九贞的手臂离开。
别人不知,她又岂能不知,阿冉在维护这个安侍卫,昨夜是,今天也是,哪怕关乎思予和未央的性命,阿冉好像也不在乎,这安侍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九绯颜见九贞和安岚都已离开,遂朝兰陵意和凤君冉也福了福身子,出言告辞。
舞阳殿内,只剩下凤君冉,兰陵意,九度容和康安安。
九度容作为臣子,哪怕再想让凤君冉和兰陵意赶紧离开这儿,也是开不了口的,他神情略显不耐,眼角的余光扫向一旁站立的安安,安安倒是面无表情的敛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多谢!”,兰陵意对凤君冉抱拳,说着只有两人才听得懂的话。
“客气!”,凤君冉勉强一笑,剑眉微蹙,笑却不达眼底,刚才与兰陵意见面时,听到林纾对兰陵意说,母妃偕同安岚去了舞阳殿,聪明如他即刻明白安岚应该是告诉母妃那晚康安安突闯重华宫的事,说实话,他现在十分厌恶安安的所作所为,厌恶归厌恶,潜意识里还是不忍事态扩大,对安安造成伤害。
所以,他也跟着兰陵意一块来到舞阳殿,虽然他全程一言不发,正是这沉默,相当于默认了兰陵意的话。
“既然这样,我们回伏羲殿继续刚才的谈话!”,兰陵意笑着将凤君冉迎出舞阳殿,凤君冉在临出殿门的时候,侧眸,扫向康安安,这一眼带着决绝和蚀骨的冷情,让人不寒而栗。
君安初年五月五日,丰国国君为了向兰国国君表达谢意,将晏州城划为兰国所有。
五月六日,丰国国君轩辕君冉正式登上皇位,封号君安帝。
当日,万人空巷,都城百姓纷纷跑上街道感受改朝换代的喜悦,皇宫内,鸣鞭奏乐,朝中臣子屈膝跪拜,齐拥君安帝走向帝王之位。
兰国国君偕同皇后及国相观礼。
五月七日,兰国国君向君安帝告别。
当晚,君安帝设宴宴请百官,同时也作为恭送兰国国君的宴请。
已退位的宣丰帝轩辕丰烁和太后九贞也参加了宴请。
还有曾经的二皇子,如今封号为烨庆王的纳兰允烨也出现在宴席上。
开场是一贯的客套语术,康安安坐在九度容身后,安静的听着,面无表情。
没多久,九度容随兰国国君兰陵意离席敬酒,纳兰允烨悄无声息的坐在康安安身侧。
“安安,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让我至今不能痊愈?”,纳兰允烨装作喝酒的样子,压低声音对康安安说道。
康安安初听见纳兰允烨的声音有些迷茫,下意识的就要远离他,可当康安安看到纳兰允烨脸色不佳,透着病态时,蹙了蹙眉,“我也不知!”。
“什么?你自己下的毒,你竟然不知?”,纳兰允烨怒,恨不得将酒杯捏碎,这几日,他夜夜受噬心之痛,难捱的很,也私下里寻访名医,却无人知晓,他甚至旁敲侧击的问过凤君冉,凤君冉看起来也对这种毒一无所知。
康安安摇头,声音不咸不淡,“那是我偶然得到的暗器,里面藏有毒针也是在你中毒后,才知道,所以,很抱歉!”。
语气是爱莫能助的语气,一副事不关己的闲态,本来就是纳兰允烨咎由自取,谁让他想着欺负她?她没有将毒针射进他的下体,让他这辈子不能行人事,就不错了,再说,那日她已经提供自己的血给他了,她的血能解毒,现在他借中毒来找她,不知又打了什么主意。
“安安,你就这么想让我死?”,纳兰允烨咬牙,这毒似乎不能让情绪波动,生气或者伤心,都会引起胸口的疼痛,他听着安安的语气,心中愤懑,顿觉一阵胸口痛袭来,疼的他脸色苍白,躬下腰身。
康安安刚开始还以为是纳兰允烨捉弄自己,可现在看来,纳兰允烨的毒应该还没完全解掉。
“你中毒之后,我曾给你喝过我的血,但看起来用处不大!”,康安安有点慌,说着再度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酒杯中,递给纳兰允烨,“我只有这个,你试试!”。
纳兰允烨没有立即接杯子,而是将目光凝向安安滴血的手上,眸光渐渐变得深邃,康安安见状,连忙将手藏在背后。
“安安,你还爱我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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