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的黑眸似乎带着一点别的色彩,朦朦胧胧,说话的声音极其嘶哑。
干裂的嘴唇只是这么一说话,似乎又沁出了不少的血丝。
江怀威一个大汉子,看着这样的情景眼睛都忍不住有些酸涩。
几个士兵开锁解开铁链,伸手就要扶他,夜域本想反抗,可是连续好几天没有进食进水,整个人早已虚弱无力。
还好有人扶着他,不然真的就摔到地上了。
江怀威赶紧跑过去,将人抱住。
精致帅气的小面容已经丧失了不少的生气。
苍白,狼狈。
尤其是那双细细嫩嫩的手,伤痕累累。
看着就心疼。
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双手,会被留疤了。
“姐姐……”
从头到尾,夜域从来都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口。
目光至始至终盯着冷奕风。
眼底只有倔强和执着。
冷奕风看着他此刻被折磨成这样的惨样。
嘴里依然还口口声声地念着他女人,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舒服。
冷硬的五官,冰冷的薄唇吐出几个字句,“你想让她看都你现在这鬼样子?”
冰冷,无情,却是一语中的。
直戳夜域的心口。
苍白干裂的嘴唇紧紧抿着。
眼神变得更加的黯淡。
沉默。
他是不是让姐姐失望了?
那男人说的对,他不能让姐姐看到他现在这样子。
眼底快速地闪过一抹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狠意。
李奇,你绝对会死得很惨!
“进了军校,就必须学习里面的规矩。”
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像是提醒,更像是警告。
军装里紧握的小手,听到这句话蓦然放开。
“走吧。”
江怀威到现在也没看懂面前的上官和夜域是什么关系,只是他明白,他应该是来帮夜域的。
不然不会什么都没问就先来将人放出来。
管那么多呢,只要人放出来就行了,毕竟是自己的小兵,不心疼是假的。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能看出来夜域的潜力很大,只是还需要更多的磨练。
“我自己能走。”
夜域声音干哑,像是被砂石磨砺过,拒绝了江怀威抱扶的动作。
知道他的倔强,江怀威只是一旁轻抚着他。
看着走在前面高大笔直冷漠的男人,夜域心里燃起一股战意,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超越那男人。
“什么,你说有人把那小男孩放走了?”
李大毛在办公室里正在接听禁闭所来的电话,声音拔地而起。
“是谁?竟敢和我李大毛过不去,是不是江怀威?”
“不是,营长,我也不知道是谁,只是听到一哥们说的,具体再问,他就闭口不说了。”
脸上似乎很惧怕的样子。
“啪——”
一声重重地拍桌子的声音。
“营长,您……您息怒。”
“老子倒要亲自看看,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刚和我过不去。”
“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李大毛在办公室走了来回走了几圈,再次拿起电话拨通江怀威的电话。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一直在响,可就是没人接。
李大毛心里更加确定一定是江怀威。
看来他连长的前途不想要了。
拿起外套,步履匆匆地走出了军区,直接往江淮威所在的野狼训练营。
“江淮威呢?”
一声上级威压直接爆出。
“报告李营长,江连长不在。”
赵方一看就知道,对方来者不善,身为江连长的副队,他只能硬着头皮扛上去。
李大毛怒目直瞪。
“他去哪了?”
“报告,不知道。”
“你……”
赵方心里也是无奈,他确实是不知道。
当然如果知道,他肯定也不会说。
李大毛怒气冲冲而来,再怒气冲冲而去。
赵方站在原地看着身影消失,嘀咕了句:“不知道连长怎么又惹上李大毛了。”
不在训练营,那么会在哪儿?
李大毛脑袋一转,去了禁闭所。
“李营长好。”
刚送走了一座大神,又迎来了最不好搞的李营长。
轮到今天值班禁闭所的守卫兵觉得几天有点点儿背。
“嗯,今天谁来过?”
“报告,没有。”
李大毛心里那个火啊,眼神煞气十足。
背着手,大步沉稳,直接进去。
走到那间铁门房,铁门没锁,里面的地上只有一条染了血迹的铁链子。
至于人?
没有。
他走出去。
“我最后再问一遍,是谁放走了关在里面的男孩?”目光犀利,“这是命令!”
“报告,没有。”
声音响亮,义正言辞。
没人注意到守卫兵背后的汗水已经湿了衣服。
仍然尽职的站位守岗,同时还面临上级的威压。
汗水在不断地往外冒。
脸上严肃面无表情,心里苦哈哈。
还有个更高更惹不起的命令在上面压着呢,知道也不能说啊。
“你们……很好,都不把我这个李营长放在眼里是吧。”
到底是谁,竟然能让守卫兵闭口不谈。
“报告,没有。”
李大毛怒火直冲,声音嘹亮震耳。
“除了这句话,你们还会说别的吗?”
“报告,不会。”
“……”
“人去哪儿?”
“报告,不知道。”
“……”
军医院里,医生们正在给夜域做检查。
十分钟后。
“医生,他怎么样?”
江怀威看到医生出来赶紧去问。
“多日没有进食,身体虚弱,休养几天差不多了。至于他的手……”
“他的手没事吧?”
“有点奇怪,不过应该问题不大。”
“哦哦,没事就好,那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听说问题不大,江怀威自动忽略掉了医生的前半句话。
“可以。”
“好的,谢谢医生。”
一直在旁边冷漠站着的冷奕风余光往里面看了一眼,叫住了医生。
“少将!”
“去你办公室。”
医生一愣,转而说道,“好。”
“你刚才说有点奇怪,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我刚才给他检查的时候发现,其实他手上的伤很深,甚至已经被铁链磨进了肉里,理论上来说,应该已经伤及筋骨,而且对手有一定的影响,可是居然只是皮外伤,感觉……”
“感觉什么?”
医生的神色顿时变得古怪和犹豫。
“直说。”
“好像在缓慢自愈。”
其实作为医生,说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应该。
“那个少将,我也只是感觉而已,说难听点就是一种推断。”
想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说出来感觉确实有点荒诞了。
冷奕风目光沉沉,眼底充满威慑,“今天你说过的话都忘了,你什么都没说,懂吗?”
“是,我明白少将。”
夜域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双手已经被医生细心地处理过了,重重地包裹着纱布。
江怀威出去给他打热水了。
冷奕风推开门,走进来。
床上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
见到是他,头歪向另一边。
“说说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人?”
夜域抿着嘴一言不发,无声抗拒。
“我也可以告诉她。”
这个她是谁,两人都明白。
夜域顿时把脸转过来,目光澄澄地看着他。
“不,准!”
也许是有水的滋润,夜域的声音少了干涩嘶哑,多了几分稚嫩的清亮。
“看来是肯说话了。”
夜域闭了闭眼,声音平静下来。
“因为他该打!”
“理由。”
夜域抬起受伤的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
冷奕风的目光顿时顺着他的动作移到他的黑色吊坠上。
仔细看,似乎与小东西耳朵上黑色的耳钉极其相似。
“因为它?”
“他不该抢,更不该打这个吊坠的主意。”
这是姐姐唯一送给他的东西。
丢了命,也绝不会丢了它。
冷奕风明白了。
“我会处理,专心训练。”
“你谁啊你就处理,你以为你是谁?”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李大毛闯进来。
后面的江怀威根本拦不住。
其实吧,他也不想拦。
有人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也不能不给这个机会不是?
时间倒回十分钟以前,江怀威是要去打热水来着,很巧,电梯口正好碰到要去探望自己儿子李大毛。
原来李奇也住在这家医院。
找不到人的李大毛,顺路正好来看儿子,却没想到碰到了他一直要找的人。
什么叫踏破铁铁无觅处,这就是。
“江怀威,我看你这个连长是不想当了吧?”
抢他的人的时候没想过会有今天吗?
“李营长为什么这么说,我抢谁了?”
“你还给我装。”
李大毛才懒得陪他演戏。
“人是不是你放走的?”
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不是。”
“是男人做了就不要不敢当。”
难得看到李大毛跳脚的模样,江怀威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想当初,夜域被关进禁闭所的时候,李大毛全然不顾他的反对,强行将人关进去,甚至还不让他探视。
已经不是过分,而是用上级的头衔直接压他。
军人当惯了,都是直肠子。
这种事情搁谁身上谁憋屈。
“李营长还真是不要生气,人可真不是我放的,毕竟没有你李营长的命令,我可是连探视都不被允许的小连长。”
“你……”
江怀威说话什么时候那么刺人了,连讽带刺。
酸得人牙疼。
“我问你,人在哪?”
“营长说的是谁?”
李大毛咬牙切齿,“夜,域。”
“哦,在医院啊,都被你动用私刑了,人肯定在医院了。”
“谁……谁动用私刑了?”
“看来李营长不承认了。”
江怀威步步紧逼。
在部队承认动用私刑的话,不管是合理还是不合理的,都是不被允许的。
李大毛再嚣张,也不敢独自揽下这个名头。
否则,他的后果也好不到哪去。
就是做了,也不能承认。
“江怀威,你别给我扯开话题,马上带我去抓人。”
满脸正义凛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要去抓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呢。
“不明白李营长为什么要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江怀威以退为进,反而不着急了。
正着急的人可不是他。
“我和他过不去?谁叫他打伤我儿子。”
他中年得子,就这一个独苗苗,伤了他和要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这件事不狠狠惩罚,难解他心头之火。
江怀威皱了皱眉,他都听说了,只是脱臼,而且是李奇先挑衅的。
错根本不在夜域身上。
李大毛太过霸道的作风该得到惩治了。
“我带你去。”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男人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面容,只是穿着军装的男人身姿威武挺拔,站姿笔直端正,一丝不苟,一看就知道也是个军人。
“野狮军区325营营长李大毛?”
声音低沉磁性,夹杂着丝丝冰冷。
“是我。”
语气有着多年营长的骄傲。
“你要抓他?”
“没错。”
“原因。”
李大毛一哽,声音顿时正气,“不服管教。”
“犯了哪条?”
“私自打架斗殴。”
江怀威就这样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李大毛在犯蠢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难道他现在都还不自觉自己正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吗。
主动权完全在那位手上。
偏偏他还一点都不自知。
“和谁?”
“李奇。”
答完这句,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位置反了。
“调监控。”
一听到监控,李大毛突然有些慌了神。
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监控他早就销毁了。
“不对,你是谁,见了我为什么不敬礼。”
江怀威: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受不受得起吧。
冷奕风缓缓转过身来。
人李大毛是不认识,但是他认识那军装上的肩章啊。
傲气凛然的脸像斗败了的公鸡,瞬间变得灰败。
眼底除了震惊,余下全是惊惧。
立刻站正身体,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立了个军礼。
“长官好。”
面上依旧装得沉着冷静,实则上心里乱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满脑子里都是怎么办?
怎么办?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只要上面一问,立时就清楚了。
关键是之前一直都没有上级重视处理,事情也一直都被他压着。
下面的人更是没有人敢声张。
事件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只是他想不通那么小的事怎么会引来这位的关注。
甚至还插手了。
一时间,他突然十分恼恨身后的江怀威。
明知道对方是谁,居然一直瞒着不告诉他。
这次真的要被他害死了。
“李营长,你觉得这次的事件是谁的错?”
冰冷的声音十分冷淡。
可听在李大毛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不止心里发毛,全身都在发毛。
本来这件事就是他心虚。
对方既然敢问,肯定是都调查清楚了。
他还有说不的权利吗?
“李奇的错。”
“所以该怎么处理?”
处理?
李大毛心里一震,处理,是要处理他儿子的意思吗?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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