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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灿灿说得云淡风轻,眸中早已恢复了平静,她转眼看向窗外,虽然被厚重的窗帘挡着,但阳光还是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她脑袋还是有些昏沉,其实她说出这些话便有些后悔。她没必要与沈思勋说那么开,她一直都处于被动的状态,不过是为了让周围的人放松警惕。

要说齐灿灿真的没有一点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她太善于伪装,做一朵白莲花,其实比想象中更艰难。撕破了这层面具,她又该如何自处。

各个都如狼似虎,巴不得她跳进万劫不复之中。

齐灿灿这一觉似乎睡得有些长,沈思勋脸上带着疲惫,看模样应该站了很久。

她稍稍动了动身子,可却觉着万分痛苦。像是被车子碾压过一般。

“我没事了,你去睡会儿吧。”

她下意识地转开了这恼人的话题,此时此刻,她不想与沈思勋争吵。她一直提醒这自己,初衷到底是什么。她俨然没了退路,现实不允许她再走错一步。

沈思勋垂眸看着床上的齐灿灿,她脸色绯红,插着针头的手上能看到细细的血管。

数秒后,他踏着沉重的步子,栖身靠近了齐灿灿。他抬手撩开了她额前的碎发,用额头抵在她的额上。语气一如往日般温和。

“退烧了。”

随即他拿起床边桌上的棉签,按压在齐灿灿的手背上,将针头拔了出来。他特别耐心地等着血止住之后才松开了手。

丢掉棉签后,他手掌摊开伸在了她的面前,薄唇轻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给我。”

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

齐灿灿顿了顿,抿着唇一言未发,过了许久才将刀片放到了他的手心之中。刀尖上的血早已干了,影影约约还能闻到血腥味。沈思勋从来没想过,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说到底,他并不希望她伤害自己。他从前一直觉着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牺牲任何一个人,披着冷漠的外套,他在国外孤单行走了数年。

再次回到连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别再这样,肉长在自己身上,没人会替你心疼。昨晚的事情,忘了吧。”

一句忘了吧,便能洗净她所有的屈辱吗。

“我急性一直很差,只是你希望看到什么?”

齐灿灿薄凉一笑,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侧脸。对于沈思勋,她也算了解了一二。他确实不似面上温良,他决定的事情似乎没人可以动摇。他一直很执着。只是伪装自己什么都不在乎。她不敢想象,如果唐纪修没有突然出现,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先不说其他人,刘慧茹第一个不会放过她。那是她捧在手心中的至宝,怎么会让齐灿灿玷污了。说到底齐灿灿只是个地位极低的养女,谁都怕与她沾染上任何关系。

“你肯定很失望吧,可惜你真的猜错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唐清明的,你也许很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你做的。其实道理很简单,这个世上,除了你没人会怀疑我和唐清明。”

齐灿灿觉着他是可笑的,沈思勋觉着她心思缜密,貌似看透了一切,其实她也是云里雾里。那杯酒,喝了是伤身,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定然不会拿孩子做赌注。她想过不如把事情说直白,她也不用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过往。可她明白,沈思勋如果想说,早就会告诉她。

“他是真的把我当做小姑,他没那么复杂。思勋,你说过你会信任我,可你做的一切并非你口中说的那样。”

然,齐灿灿不想把唐清明牵扯进这复杂的关系网中。齐灿灿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毕竟以唐清明的战斗力,真的不如他们的小指头。她现在是看得明明白白,只要唐清明在,所有的事只会越来越糟。他完全是在帮倒忙,且齐灿灿不能明说。那感觉简直难受死了,就像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进。

沈思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齐灿灿的口气很明显在维护唐清明。他再次接近她,低低地说道。

“不是我。”

他闭了闭眼睛,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种别人听了也不会相信的解释。似乎是真的有些累,沈思勋绕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他几乎一夜没闭眼,精力早就被消磨尽了。他也不想多做解释,总之他们现在是一体的,暂时还不会分开。

齐灿灿稍稍往一旁挪了挪,似乎有些抗拒与他的亲近。

“我说过不会在意这个孩子是谁的。”

沈思勋一点也介意齐灿灿的躲避。反身扣住了她的腰,目光落在她脖间的牙印上。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但是他一直未提。

“灿灿,不管是谁的。以后都是我的。”

沈思勋说得很坚定,他就闭着眼,也不再去思考这些琐碎的一切。昨晚发生的事,他会去查,除了他,现在任谁都不能轻易动齐灿灿。那人很显然心思不纯,费尽心思安排的这一切不过是想他们之间产生隔阂。而现在发生的一切,无疑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他也不在乎齐灿灿是否信任他,他明白,齐灿灿只能站在他的身边。

齐灿灿本想开口,可不过一时耳边便传来了沈思勋均匀的呼吸。

压抑在心底的那道冰冷,越结越深。她腹诽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只是时至今日,她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

她用余光看着沈思勋的睡颜,心突突地连跳了好几下。

整整半年,她终于光明真大地爬上了沈思勋的床。

就在齐灿灿迷迷糊糊快要睡去的时候,手机连震了好几下。看到来电号码后,她有些慌乱地看了一眼沈思勋。他还在睡着,眉心舒展,放在她腰间的手也渐渐地放松下来。

她轻轻地移开他的手臂,拢了拢身上的浴袍。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间的门,站在套房的小客厅中,齐灿灿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淡然地接起了手中的电话。

“喂。”

“还在半岛?”

耳边传来了杨昕低沉的声音,自齐灿灿撞破了他与唐景云的关系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联系。面对他,齐灿灿更加小心翼翼。

“嗯。”

“沈思勋呢。”

“他睡着了。”

这样的一问一答过于公式化,齐灿灿试图在杨昕的口中打探出一些细节。

可杨昕口风极严,除了交代她一些无聊的琐事。再也不提一句唐景云口中说的新能源开发项目。看似唐景云似乎相信了她,这架势完全是让她放开了做。他也许从来没想过齐灿灿会背叛,他私以为他真能囚禁齐灿灿一生。

可惜人是活的,怎么可能没有二心。他纵然握住了齐灿灿的要害,也不表示真能操控她的一举一动。

杨昕说完了自己要说的,便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的后一秒,她就收到一条图文并茂的简讯。然而却与他们刚才的对话完全不搭边。

图片触目惊喜,是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她手紧紧地捂住小腹,面容有些扭曲。她不远处的树后,立着一个男人,齐灿灿拉大了图片,虽然很模糊,但她还是认出了这张脸。

是沈思勋。

图片的下面详细地复述了他出国前发生的一切,他曾经也有过爱人,只是毁于了一场车祸。更可笑的是,这个叫宋雅的女人也曾出生于连城的一家大户。只是宋家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很多年,公司所有的动产不动产都被分割。一夕之间,宋雅似乎失去了一切,亲人、爱人、甚至腹中的孩子。而这条简讯的矛头全然指向了沈思勋。他卑劣、恶毒。

齐灿灿不明白杨昕告诉她这一切的目的,他的心思多半也是唐景云的心思。齐灿灿毫不畏惧唐景云能以这些威胁到沈思勋,当年他可以全身而退,就证明这件事掀不起什么波澜。

唐景云许是担心齐灿灿与沈思勋假戏真做,所以才用这些往事刺激她。只为告诉她,沈思勋是冷血的、麻木的。可惜齐灿灿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只是有些唏嘘,宋雅的身世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她忽然想到宋雅在婚宴上的眼神,那抹绝望,齐灿灿也曾有过。

齐灿灿看完后就将简讯删了,她正准备抬脚回房间,手机再次响起。

“来隔壁。”

唐纪修简单直接地说了三个字,也不给齐灿灿拒绝的机会,便掐断了电话。

齐灿灿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还是离开了套房。

隔壁的房门虚掩着,意思很明显。

齐灿灿踏进房间后,将门关上。唐纪修正懒洋洋地坐在软椅上,单手拿着一杯酒。看到齐灿灿,他便放下酒杯,抬手向她招了招。

“过来。”

齐灿灿屏着呼吸,靠近了他,半响,干干地道了声谢。

“谢谢三哥。”

这句话说多了,也就顺口了。她都忘记这是第几次感谢他,虽然有些并不是发自肺腑,但这次却是认真的。终然他伤自己一万次,他还是会好心地拉她一把。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因为别的,她不得而知。

“我不是让你过来道谢的。”

唐纪修霍然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的眸中带着戏虐,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大恩不言谢,你想好怎么回报我了吗。”

他调笑着对上了齐灿灿的双眸,脸上俨然像看好戏一般。

齐灿灿蹙眉抬眸,冷笑了一声。现在的她还能给他什么,就连最简单的床事她都不能满足。碍着身份。他们更不应该再有任何牵连。

“我什么都没有,好像不能回报三哥。”

唐纪修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抬手按住了她的双唇。

“有,有一件事可以报答我,也不枉费我天天跟在你后面为你擦屁股。你太蠢,我真怕你一个不小心粉身碎骨。日子还这么长,你不在,我真的好无聊。”

唐纪修字字句句无不是嘲讽,他好像说过,别人骂你你别听,别人夸你你别信。齐灿灿一直铭记于心,她就快要百毒不侵了。蒙上自己的双眼,捂住自己的耳朵,她躲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惶恐、不安时时刻刻地包围着她。

他眼眸深暗,几乎可以将她的吸入其中。他挪开了手,俯身轻轻地舔了舔她干燥的唇瓣,旋即便是深深地一吻。齐灿灿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一点点让她沦陷。他的舌头挑开了她的齿贝,缠入了她的口中。

仿佛一瞬间被点了穴一般,齐灿灿直愣愣地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唐纪修惯用的伎俩,每当她想从这份苦恋中挣脱。他便适时地出现紊乱了她的心智。她的双手无力地抬起,抵在了他的胸口,她想要推开他,可身子犹如被抽了骨般软弱无力。她私以为是药性还未过,却始终不承认她还怀揣着私心。

沈思勋还在隔壁睡着,她此时却带着沈思勋妻子的身份与唐纪修缠绵。她的心底泛起了一阵厌寒,罪恶感充斥着她的大脑。她终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齐灿灿深深地喘着气,压抑着胸口间传来的暗涌。压抑着自己心头那些极近疯狂的炽热。一年,十年,甚至五十年。她都无法逃离这份折磨,她如毒般上瘾,甚至享受其中。

唐纪修的身子滚烫,在齐灿灿的指尖挨上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灼烧般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唐纪修松开了她。他的嘴角依旧带着笑。他的话犹如咒语一般,直击她内心深处。

“我要你一生做我的情人,我们一起享受这份苟且带来的欢愉吧。”

他口中的‘情人’,齐灿灿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要她留在沈思勋身边,他要她暗地与他来往。他们要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不。”

齐灿灿狠狠地从齿缝中迸出了一个音节。

她拒绝!

唐纪修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恼怒,反而笑得更加肆意。他挑着眉梢,淡然地从手机的相册中翻出了他们多年前的裸照。

他指着手机的屏幕,笑得邪魅。

“你看到你满足的表情了吗?齐灿灿。既然你那么爱我。我就勉为其难让你留在我的床上吧。你技术不错,我很喜欢。”

齐灿灿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张不堪的照片,那是她永生的噩梦。

她的脸瞬时变得苍白,抬手想抢过唐纪修的手机。

“给我!”

唐纪修摇了摇头,面色淡然,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还有很多,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删?”

齐灿灿双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想卡了根刺一般,始终说不出任何话。

“你不愿意也可以,我会把照片发给沈思勋。他不是在找牙印的主人吗?”

“唐纪修,你威胁我?”

她不敢相信地盯着唐纪修的脸。

“你敢发吗?沈思勋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她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她现在当然不明白唐纪修为何要捆住她。也许他真的见不得自己幸福,见不得自己有了新的生活。

“有啊。”

他悠哉地坐回了软椅中,指尖轻点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带着节奏。

“这样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你,而你,只能依附于我。”

唐纪修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想想啊,总之你别妄想能正大光明地站在我的身边。你以前不是说愿意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生活吗?我可以满足你,我能把你藏得好好的,我需要的时候。你满足我。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乖乖地呆着。可以吗?”

闻言齐灿灿眼角莫名地开始发酸,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她是说过,她说过这句话。但并不是唐纪修这个意思。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看到的一个小故事。

加菲猫无意走失被买到了宠物店,它当心主人乔恩思念成伤。一个清明,乔恩走进宠物店,他看见了加菲猫。意外之喜,把加菲猫再买回去一家团圆。故事的最后,那只肥猫在日落下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永远不会去想乔恩那天为什么会走进宠物店,就像你离开后,我不会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你牵了别人的手,就不再是我的英雄。

明明从袁闻芮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不会再有任何结果。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唐纪修看着她颤抖着的肩,眸光愈发暗沉。他一字一顿,又问了一遍。

“可以吗。”

明明是个问句,他却以肯定的方式说了出来。

他坚定齐灿灿不敢让沈思勋知道他们的关系,对比他们,沈思勋能误会唐清明与她,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没人会为莫须有的事儿担心。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齐灿灿松开了挡在眼前的手。

“好。”

“多久?”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们的以后。可现在,她只想逃。

“直到你腻了为止好不好?”

她的语气全是祈求,她的心俨然冰凉。

齐灿灿不该问他,而是问自己,多久才能把唐纪修从自己的心里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