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卜是和刀砚一起在一线沟出发的,两个人这一路上也是紧赶。
后来实在支撑不住了,就各自找了棵树,倚躺在枝桠上阖眼浅睡。
真是跟着什么人容易养成什么习惯,这上树的癖好,似乎刀砚也学会了。
两个人本是性情互补,现在看来刀砚被君卜给带的越来越偏了,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暖暖的日光照在君卜沉睡的面容上,他的眼皮动了几动,慢慢睁开了。
适应了一下,便直起了身子,往旁边树上一看,刀砚不见了。
他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唤了声:“刀砚……”
“我在这呢。”树下的人倒是回答的很自然,继续忙着烤山鸡。
嗞嗞流油的肉香味飘进了君卜的鼻子里,他使劲地嗅了嗅,低头一瞧,哈哈笑道。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起来了,还特地打了野味,这么勤快,而且还会照顾人。我看这以后谁娶了你,怕是什么活都不要干了,直接等着被伺候就好了。”
刀砚手上动作一顿,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呢?什么“以后谁娶了你”,那是谁在月夜烛火下,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说要带她一起回岐风山的?
这么快又反悔了?
唇角微微下压,明显已经变得十分气闷,她没有抬头看树上的君卜,只伸手一扯,将山鸡撕成了两半。
手臂猛地一抬,直接将那半只山鸡抛给了君卜。
君卜一脸享受地沐浴在日光里,蓦地飞来一物,他马上伸手接住。
山鸡被烤的很烫,君卜拿在手里一看是美味的山鸡,正要道谢,却被烫的一咧嘴。
“嘶……,你这女人,刚刚夸了你两句,你马上就原形毕露,还是那么的不可爱!”
虽不断埋怨,但是吃山鸡的速度也没被耽误,几口下肚,吃的是心满意足。
树下,刀砚已经把火堆给踩灭了,她擦了擦手,拿起佩剑便径自走了。
君卜一看自己被丢在原地,急的跳下了树,紧跑几步追了上去。
想拍刀砚的肩头,哪知刀砚却身子一躲,随即转身就给他来了一掌。
这一掌没用什么力气,但也打了个结结实实,君卜被打得后退了一步。
他一捂胸口,迅速抬头立马瞪了过去,但是刀砚已收掌站好,还挑衅地冲着他轻挑了下眉。
那个样子好像在说:怎么你不服气?是不是想切磋切磋?
君卜空张着嘴,那句“你还是不是个女人啊!”愣是硬生生地给逼咽了回去。
他马上就怂了,悻悻地把嘴闭上,把捂在自己胸口的手拿开,顺势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
呲牙一笑:“女侠,身手不错!可否保护在下?”
这个样子真是十足的谄媚!奈何刀砚不吃他这一套,漠然转身继续往前走,但是她的嘴角还是没能忍住露出一丝笑意。
君卜愤愤地在后面咬了咬牙,还是什么都不敢做,颠儿颠儿地跟了上去。
可是虽然他做不了什么,但是这嘴却不闲着,总要故意气气那个女人。
“唉!也不知我的柯丫头现在到底在哪里呢?这一想到她失踪了,我的心就跟着空落落的……”
话音已落,前面那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像没听见似的。
他不信邪,继续说:“你说我们该到哪里找柯丫头呢?”
还是没有反应!
“刀砚,我跟你说话,你怎么——”
这回终于有反应了,却是刀砚忽然回身,一把捂上了君卜的嘴。
她面带严肃,低声道:“别说话,这周围有人。”
有人?怎么他没听到有何动静,既然媳妇发话了,他也只得乖乖地闭上嘴。
竖耳静听周围的动静,果真听到不远处的荒草丛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刀砚按着君卜的肩膀,示意他别动,然后她自己提剑走了过去。
君卜想叫住她,但是那个女人已经过去了。
他气得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冷女人知不知道她自己是个女子啊!怎么总像是个爷们儿似的冲在前面呢!还让他在原地等,他们俩简直是性别调换了!
越想越气,他直接蹲在了地上,心里却还是不放心,紧盯着刀砚的身影,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刀砚往那处草丛走近了几步,抽出佩剑一个纵身便用剑尖拨开了草丛。
里面正好有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滚了出来,看到眼前那凌厉的女子,被堵住嘴的那人大睁着眼直唔唔。
刀砚定睛一瞧,马上收回了剑,疑惑道:“赵霍,赵大人!”
她把堵在赵霍嘴里的破布给拿了出来,把他身上的绳子也给割开了,赵霍浑身一松,立马瘫坐在地上,直揉酸痛不已的肩膀。
“赵大人怎么在这里?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刀砚与祁缜四处游历,这荆城城守她自然是认得的,突见赵霍在此,更是极为诧异。
等在原地的君卜一看刀砚与一个人在说话,他好奇便走了过来,没走几步,一抬头正见对面的山坡上站着许多黑色的影子,当属一人腰间缠绕的银色最为醒目。
又是这个人!每次有他都不会有好事,他当即神色一变,大叫了一声,“刀砚小心!”
没等说完,便已经飞身来到刀砚近前,直接就将刀砚给护在了身后。
然而他脸上的严肃也只维持了不到三秒的工夫,又马上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
抱臂在胸前,轻抬下颌,冲着为首的黑衣人朗声问道:“喂!好久不见,怎么你这是又闲着没事了,所以想找点事做?”
为首的黑衣人根本就不搭腔,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就好像在看一场好戏一样。
虽遮着面巾,但君卜还是能感觉到那个人在冷笑。
总是神出鬼没、装神弄鬼,装什么大尾巴狼!哼!有本事来单打独斗!
不过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上次三人合力都没有将此人擒住,那么现在就刀砚和他,更没有任何胜算了。
见没有人回应,他只好讪讪地笑笑。
一张嘴又要说,但是那些黑衣人却冷漠转身,就此离去了。
就这么走了?难道这个赵霍就是他们抓来专门送给他和刀砚的吗?此等行为真是令人费解!
刀砚也在后面轻吁了口气,这个十分神秘的黑衣人没有在此时找他们的麻烦,已是万幸,只是这个赵霍……
她侧目看了赵霍一眼,赵霍已经在地上站了起来,冲着他们二人一作揖,“多谢二位侠士相救!老夫在此谢过了!”
君卜回身,一抬他的胳膊,忙阻拦:“唉!别叫什么侠士,我们可受不起。说说吧,你不是荆城城守吗?怎么被那些人给抓住了?”
赵霍自然不敢说实话,他只编了套瞎话,“不瞒二位恩人,荆城已经被北狄给占领了,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正要去给皇上报信,在路上就被这些人给抓了个正着,所以才会落到如此田地。”
“北狄人竟然偷偷地拿下荆城了!我说怎么边邑那边进攻的不猛烈了呢,原来他们暗自早有了别的打算,真是好狡猾的狐狸!”
君卜一咬牙,暗道真是失算!
刀砚却狐疑地审视了赵霍半天,她还是有点不相信这个赵霍说的话,但是却没有说出来。
只道:“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先把这个重要的消息回禀给皇上,事态紧急,耽误不得。”
君卜在心里权衡了下,还是同意了刀砚的决定,既然祁渊说过,瑶柯是被人押送至北狄的,那应该一时不会出事。
等把这个赵霍送回一线沟大营,再来找瑶柯也不迟!
打定主意,他们便折返往回走去了。
只是这段路还没有走多远,却与从另一条小径而来的大当家言池相遇。
君卜率先挥手打招呼,“大当家,好久不见,你这是打哪来啊?”
言池也是一路紧赶,没顾得上休息。
见是君卜和刀砚,他笑着走了过来,“我是在荆城那边赶过来的,有重要的事要马上去一线沟面见皇上。”
“哦?那可巧了,我们这里也有重要的事。对了,荆城那边怎么样了,北狄真的占领荆城了吗?”
君卜神情多了几分认真,一脸关切询问。
言池低头不禁喟叹,“唉!北狄的人不光占领了荆城,而且还屠了城,那里的百姓都死了……”
“什么!这些没人性的东西!”君卜恨恨一攥拳。
“好了,既然我们都要去一线沟,那便一同走吧。”他说完目光无意间扫了眼君卜二人的身后位置,细看之下,竟然是赵霍那厮。
他马上变了脸色,高喝一声:“赵霍!”
跟在后面的赵霍已经意识到事情要败露,他想趁着他们三个在说话的时候偷偷溜走,但还是被言池给发现了。
刀砚虽然没有看着赵霍,但也一直留意着他那边的动静,赵霍只走了不到两步,马上就被刀砚的剑给挡住了去路。
“你要去哪?”
“不不,我只是……有点尿急,想去方便一下。”赵霍吓得哆哆嗦嗦,找了这么一个敷衍的借口。
言池冷哼了声,“赵霍,你还在演戏,弃城而逃,致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丧命,这个罪名你是逃不掉了!”
赵霍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头。
“求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也是没有办法才逃跑的,我现在也后悔了,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把我带去见皇上,求求你们了!”
“原来你在演戏啊!亏我真的相信了你!”
君卜弯下腰,伸手拍了拍赵霍的脸,笑着咬牙,一说完,便猛地一击他的后颈。
“真是聒噪的很,谁听你说这些无用的话。”
赵霍直接一翻白眼,又被打昏了过去。
君卜又道:“你既然要去一线沟,那正好也把这个赵霍给带回去,我和刀砚还有事在身,就不同你一起走了,你路上小心。”
言池点头,“那好,我这就走了,你们多加保重。”
在此一别,君卜和刀砚就没有往回走,而是继续开始寻找瑶柯的下落。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瑶柯此刻就在荆城外的大山里。
再说言池,他带着昏死过去的赵霍,火速赶往了一线沟。
到了大营见到了祁渊,直接就把事情的始末都给说了一遍。
当听到荆城被屠城的消息时,祁渊豁然站起,手里的茶盏更是被他捏了个粉碎。
马上叫人把赵霍带下去,就地正法,把他的脑袋直接悬在了营门口。
言池又在怀中拿出了瑶柯交给他的凤啸匕首,交给了祁渊。
祁渊眸光一闪,迅速接过,询问:“你这是在哪里找到这把匕首的?”
阿柯一直随身携带的凤啸,现在凤啸离身,她可是出事了?
言池如实回禀:“回皇上的话,这把匕首是在荆城的山上一个小兄弟交给我的,她说只要把这把匕首交给皇上,皇上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样的话,也就只有他的阿柯说的出来,那么说来,言池所指的小兄弟,大概就是阿柯乔装所扮的了。
这块大石终于落下了,心情马上由悲转喜,他收好凤啸,请言池落座喝茶。
就在这时,有士兵进账禀报。
“回禀皇上,前线送来捷报,听闻是辰王率领一小队人马,秘密偷袭了北狄大营的粮草。如今北狄大营已乱了套,前线的敌人也在不断后退。”
“好,阿缜做的不错!”
祁渊心情更是大好,北狄粮草短缺,这就是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们若还想在持续地打下去,没有粮草的供应是不行的。
既然他们已暗暗分兵拿下了荆城,那么荆城这块宝地他们是绝不会放手的,接下来北狄的大军主力便会前往荆城,驻扎在此。
马上战火就该转移到荆城这块必争之地上了,这次,他绝不能让北狄人得逞,一鼓作气把他们打回回江对岸去!
想到这,他马上下令,“前线的兵力不可有丝毫松懈,一定要密切观察北狄的动向,马上点齐三千人马,朕要亲自去趟荆城。”
“是,属下遵旨。”
士兵领命退下,言池在旁抱拳道:“就让草民也随着皇上一起去吧,我们连营寨的兄弟也不少,怎么都可以帮上一点忙的。”
祁渊点了点头,算作答应。
三千人马整装待命,祁渊穿着一身银色盔甲,更显神姿威武,他跃上马背一声清喝,无数马蹄翻飞远去。
只是那弥漫在身后的硝烟却久久都没有散去。
——
金雍这边是捷报连连,而回江畔的北狄大营现在变成了一锅乱粥。
那步云本是悠闲地坐在大帐中,怀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歌姬在喝酒。
他心中还在暗自得意,这个那步初可真是有两下子,有了他在金雍潜伏,布置好了一切便通知他进攻。
打了金雍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最近又把荆城给拿了下来,这不战而胜的感觉还真是痛快!
美人在怀,美酒在手,坐拥帐中,静听捷报,这样的人生过得惬意的很哪!
他在这醉生梦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然而好梦做久了,也该换一换了。
帐帘掀起,有个黑甲兵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报王子,我军的粮草被烧了!”
那步云还睁着惺忪的醉眼,没听清,嘟囔着:“说那么快,本王子怎么能听得清,再说一遍!”
黑甲士兵急的都快哭了,又重复了一遍,“禀报王子,有敌军烧毁了我军的粮草,现在大火还没有扑灭!”
“火?粮草?”他在重复念着这几个字,怎么念怎么不对,反应过来后马上清醒,一把推开了腿上的歌姬,站了起来。
“敌军在哪里?快带本王子去看!”说罢大步走向帐外。
外面火光冲天,堆积粮草的地方基本都着了火,那步云“哎呀”了一声,险些气得昏倒。
待晕眩劲儿过去,他细一瞧,只见所有的黑甲兵都在灭火,却没有看到那纵火的敌人在哪里?
“怎么回事?是谁放的火?人呢?”那步云高声质问。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因为他们也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大眼瞪小眼。
一看众人的样子,那步云也猜到他们不知道,他更加气急,大骂了声:“你们这群废物!还不灭火等什么呢!”
这肺都快被这些人给气炸了,训斥完了后,他瞟了眼四周,正见一个黑甲兵没有救火,反而正在往营门外走。
他眉头一皱,只觉此人行迹可疑,马上大声道:“快!把营门口的那个人给拦住,他就是敌人!”
“轰”的一声,他的这一嗓子,把士兵的所有注意力都移到了正往外走的那人身上,那个人还没走两步就被抓了个正着。
那步云也快跑了过去,一看那人的脸,见只是一个普通小兵,他愤愤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上当了。”
而另一边,一个紫色身影已经跃出了大营,身形快得似一团紫云飘渺而去。
他边跑还不忘回头看了后面一眼,轻嗤一笑。
“那步云,你还真是个蠢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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