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赫连初去了哪里暂且不提,再说君卜。
那夜瑶柯因祁渊再次激动发病,便彻底的晕了过去,君卜嘴上虽不在埋怨祁渊,可这心里却好似堵了点什么,着实气闷了一阵。
更令他生气的就是,祁渊并没有改变之前所做的决定,只守了瑶柯一夜,便孤身回宫了。
不等君卜揪着他教训,那小子只留下句“还请师兄替我好好照顾她。”
如果之前祁渊再如何不对,君卜念着他是自己的亲师弟,理解他有自己的苦衷,什么都可以包容他,谁让他是他的师兄呢。
可是现在他这个好师弟,就丢下这么一句不负责任的话离开了,柯丫头又是中毒昏迷不醒,他这个师弟怎么忍心……这么做?
那一夜他都没睡,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揪着自己的头发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冷月寒风下,石阶上的男子不住的摇头叹息,偶尔站起来踱步,又是仰头望天,又是低头瞅地,头发愣是被他揪掉了一大把。
而远远站在一边廊下的刀砚,实在不忍他如此,终抬脚走了过来。
她一把抓住了还在揪扯自己头发人的手腕,沉声道:“何必费心思想那么多,既然皇上已经把瑶柯交给了你照顾,那我们就带她走吧。”
“带她走……”
君卜迟愣地转头看向刀砚,摇了摇被冷风吹得发晕的脑袋,看着刀砚再次对他点头,顿时恍然大悟。
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扬眉一挑,放声大笑,还用力地拍了下脑门,怪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带她走!对,马上带柯丫头走!”
他要把柯丫头带的远远地,看那个小子悔不悔,让他也尝尝这相思的滋味!
越想越觉得解气,他反手握住了刀砚的手,嬉皮笑着凑近,“关键时刻,还是娘子的主意多,以后再遇难题,还请娘子多多指教了!”
看到君卜恢复以往样子,刀砚担忧的心稍稍放下,可是这人一口一个娘子,实在叫得她肉麻不已。
她没理他,直接把手往后一拽,结果那人握的紧紧的,一下没能抽回,她板起脸,冷声道:“放手,夜深了,我要去休息了。”
君卜别过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手下不松,啧啧出声。
“还是这么的不解风情,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
“你说什么!”刀砚柳眉一竖,声音更冷了。“快放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君卜一抬下巴,不服气道:“我就不放,怎么你是不是又想打人了?”
论真功夫,他确实不是她的对手,但论这嘴皮子上的功夫,他可自认没输过。
功夫可以输,这气势可不能倒,不然以后的日子不得被这个冷女人给欺负死!
君卜拿出一副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精神,懒懒笑看着对面的黑衣女子。
刀砚暗暗磨了磨牙,也不与他斗嘴,手上动不了,这脚下可没留情,朝着那厮的小腹就踢了过去。
劲风袭来,君卜早有防备,马上躬身向后一撤,完美地避开了刀砚的攻击。
可是还不等他窃喜,哪知刀砚并没有将腿收回,而是提起往上踢去。
要知道他一躬身,离刀砚靴子最近的就是他的下巴了,他在这个女人手上吃过不少苦,这次他可不信她能脚下留情!
手上终于松开,提气来了个后空翻,动作迅速利落,白色的袍角随着他的身形划过优美的弧度。
本应潇洒地站定,朝着那个女人勾勾手,挑衅地说句再来!
可是事实往往不朝着他的预想走,许是刚刚在石阶上坐久了,寒意侵体。这番动作太大,还没等他站稳,一只脚突然就抽了筋,底盘顿时不稳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摔得结结实实,君卜立马痛得一咧嘴,翩翩公子形象皆无。
刀砚已经收腿站好,她就是故意吓吓他,没想真出手,哪知却出了这么滑稽搞笑的一幕。
愣了一下,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君卜还在那里单手扶着屁股痛得呲牙咧嘴,听到笑声,没好气地对她招手:“你还笑!快过来帮为夫一把!”
“自作自受!好了,我去休息了。”
刀砚没理他,径自转身快步离去,走了很远,她才又笑了起来。
坐在原地的君卜颤悠悠地站了起来,冲着刀砚离去的方向翻了无数个白眼,不由在心里冷哼。
不是冤家不聚头!下次,可不能在那个女人面前出丑了!
没办法,自家娘子不疼,只好自己一拐一拐地回了房间。
第二日,他们雇了辆马车,辞别了方盈,带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瑶柯离开了都城,朝着岐风山而去。
回到鬼居后,君卜一扫往日漫不经心的性子,开始认真着手调配能够化解瑶柯体内毒素的解药。
他知道寅仁所制的毒药无人能解,即使身为神医的他,面对此毒,也是毫无头绪。
只能凭借着多年积累的经验,调配各种药方,当务之急是能让柯丫头先醒过来,一直这么睡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把瑶柯身上一直携带的最后一颗千里寻香也喂给了她,这所谓的万能灵药,其实也只不过是他当初随口编的瞎话而已。
这药哪里会有那么灵验,也就只有那个傻丫头会相信他所说的话了。
一连数日,他都在与各种草药打交道,天不亮,便出去采药,回来后也只随便吃点饭,便扎头继续琢磨药方。
刀砚也在替他着急,可是她能做的只是尽量不打扰到他,让他安心做好一切。
篱笆院内的石桌上布满各类药材,君卜站在旁边挑挑拣拣,觉得困惑时就停下来,皱眉思索了一番,然后在一旁的藤纸上写上几笔,忙的不可开交。
刀砚刚给瑶柯喂了些汤水,拿着汤碗出来,正好看到忙碌中的君卜,她倚在门边不由痴痴地望了很久。
那个总是喜欢穿白袍的男子,永远都是一副嘻嘻哈哈十分欠揍的样子,可是忽然见到如此认真的他,竟也有着说不出的魅力。
刀砚缓缓地笑了,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的笑容有多么的暖。
好像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心中的柔软部分,真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她马上眨了眨眼,掩饰这突如其来的酸涩心疼感觉,转身快步走向了灶房。
“不对!还是不对!究竟是什么呢?”
这边君卜已经拟定好了一个方子,可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个方子始终无法写全,他自己也变得有些心浮气躁。
袖袍一带,不小心将几棵草药给碰掉了,他完全没有察觉,而身旁已经有人帮他给拾了起来。
伸手将草药递还给君卜,君卜正兀自思索,也没在意,接过草药随意地丢进竹筛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差一味药材了,再给我点时间!”
旁边之人又伸手递过来一物,君卜目不斜视地低头看着拟定的药方,边说边再要接去,可这鼻子轻轻一嗅,终于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是悠悠兰香!
他这才转头看向身旁,眼前一袭紫袍男子,可不正是辰王祁缜。
“神医,好久不见。”祁缜率先开口,嘴角噙着笑意,把手里的药材放到一旁。
见是熟人,君卜哈哈一笑,“原来是贵客来此,多有怠慢,还请辰王不要见怪。”
拿眼细细留神一瞧,漪月也跟在祁缜后面,两人身上皆有尘土,看来是急着赶路来的。
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找到这里,恐怕是那个冷女人飞鸽传信了,君卜按下心思,什么话也没多说,笑着邀请他们落座。
石桌上的草药简单处理放到一旁,而刀砚也恰好在灶房中出来,看到祁缜他们来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神色。
端茶来到近前,沉静道:“公子一路辛苦了。”
祁缜只点了下头,动作优雅地喝了口茶,只听一旁君卜开门见山地问道:“想必辰王是为了柯丫头而来的吧。”
提到瑶柯,有人的手中动作蓦地一僵。
祁缜神色未变,也不否认,“神医说的没错,我听闻瑶柯身种异毒,心中担忧,便特地前来探望。”
果然如此!看来这个辰王还是放不下!
君卜悠哉地喝着他的药汤,做好心中有数,脸上没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一直沉默不语的漪月终于开了口,“神医,瑶柯现在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君卜吧嗒了两下嘴,看向漪月,认真回答:“漪月姑娘不必担心,柯丫头福大命大,目前看来身体状况还算不错。只是她已经连续睡了好些日子了,这才是最让我头疼的地方。”
“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她吗?”漪月站起身征询君卜的意见。
“可以,我带姑娘过去吧。”不待君卜发话,刀砚直接做了主。
漪月轻“嗯”了一声,便跟在刀砚的身后走进了茅草屋。
君卜一直目送着那两人走远,这才转头正眼看着祁缜,声音故意压低了许多。
“辰王,这柯丫头的情况你也清楚了,我这里屋小榻少,恐怕这么多人住不下,趁着天还没黑,一会你们便下山去吧。”
这是直接下了逐客令,祁缜听了眉梢一动,随即淡淡笑道:“神医对我似乎多有戒备,要知道瑶柯可是我当年亲手救下,陪侍在身边一段时间的,如今她身体抱恙,我这个曾经的主人怎么能不闻不问呢?”
面对君卜的话中有话,祁缜也是丝毫不肯避让。
虽然在冬巡那段时日,他们一起相处过,但基本上都是各忙各的,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祁缜知晓神医君卜乃是皇兄的师兄,他们师兄弟的关系怎样他并不清楚,只不过君卜好像对他和瑶柯的事情抱有偏见,每次话语里都是别有深意。
他不明白不代表他听不出来。
直接被反呛了一句,君卜也没有表现出不悦,只是勾了下嘴角,笑得越发漫不经心。
哦?看来他还是认不清事实,一味地自欺欺人不止让自己痛苦,同时还会令身边的人也跟着心伤。
辰王啊辰王!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感情方面确实处理的不好。
既然他那个师弟把柯丫头托付给了他照顾,他便要尽心尽力的做好,所有不安全的隐患都要一一排除,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心里一阵嘀咕,杯子里的药汤也已见了空。
君卜不语,懒懒地翘起了二郎腿,活动了下肩膀,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才道:“辰王不要怪我话多,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漪月姑娘跟在你身边那么久了,这女儿家的心思我想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有数吧。所以好心奉劝一句,珍惜眼前人,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也莫要强求!”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一个飞身,跃上了那棵老树,双手垫在脑后,直接斜躺在了枝桠上。
“辰王慢坐,我实在熬不住了,先睡一会,记得不要吵我!”
话音刚落,就这么阖上了眼,看样子真要睡上一觉了。
君卜的这番话似乎起了点作用,祁缜虽然身子未动,但握着杯子的那只手力道不由大了些,只一瞬便松开了。
漪月随着刀砚进了屋,屋内不算宽敞,一眼望去,就看到瑶柯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呼吸浅浅,似在熟睡中。
心内一紧,像是被人用手攥了一下,一时间有点喘不上来气。
脚步顿住,漪月暗自缓了缓,扭头对刀砚道:“刀砚,让我和瑶柯单独待一会好吗?”
“嗯,好。”
刀砚点头,默默退了出去。
直到门被合上,漪月才紧走几步来到榻前,她紧张地打量着瑶柯。
看到榻上的人儿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原本圆润的小脸,现在两颊更是瘦得已经凹陷了下去,那双水灵清澈的眼也看不到了,还有她总是欢喜亲切地叫她姐姐,她也听不到了……。
漪月忽然有些害怕,她小心翼翼地在床沿边坐下,轻轻地唤了声:“瑶柯……,我是漪月啊!你能听到吗?”
榻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给人的感觉好像已经死去,但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又在提醒着,她只是不能醒来而已。
漪月又试探着唤了一声,她颤抖地伸手去触碰瑶柯的脸,可伸到一半,又止住了。
鼻子一酸,突然就哽咽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我好害怕……”
压抑的情绪瞬间失控了,漪月掩面而泣,可她又怕声音太大而惊扰了外面的人,所以只呜咽着默默淌泪。
“都是我不好!我知道都是我不好!瑶柯……对不起……”
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在没有得到验证前,她不想承认,也不能承认。
这一刻,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怀愧疚,满是歉意。
眼泪流的更凶了,她想忍住,用力地拿帕子擦拭,可结果却越擦流的越多。
正在这时,忽听门声响起,漪月的心“咯噔”一下,马上转头看向门口所站之人。
是祁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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