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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厉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出来,他对宋千玦这种行为并不表示认同。

不打算和宋千玦继续讨论孩子们的话题,厉成口锋一转提前了老爷子,他问宋千玦:“既然重来一次你会换个不让爷爷生气的办法,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肯跟爷爷服软呢?你明知道只要你承认自己错了,爷爷那么疼你,他根本就不会罚你。”

“这不一样,爷爷罚我是因为他觉得我这件事做错了,而不是方法不对,这是原则问题,我不会认错的。”

宋千玦神色坚定,眸子里透着一股子倔强劲儿,厉成看着这样的她忽而扯出一丝笑意,抬手顺着宋千玦的眉弓眼眶轻轻往下滑,想将她的眼皮合上,可没想到手一松开,对方又立即睁眼,对着他说道:“我现在不想睡。”

“真不想睡?”

“真不想睡。”

“那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骗过我吗?”

听了这句话,宋千玦一惊,她微微侧仰着去看厉成,因为心虚竟一时语塞。

将宋千玦的反应放在眼里,厉成佯装不知,又问了一遍:“骗过我吗?”

半晌,宋千玦点了点头。

看到宋千玦的动作,厉成的眉头缓了缓,等着小女人的下文。

可当他听到宋千玦接下来的话时,再次拧起了眉头。

只见宋千玦冲他扬起一个笑来:“你还记得我上次抱着大圣在沙发上递给你的那杯水吗?”

思忖片刻,厉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那杯水是大圣先前用它的小爪子蘸水喝过的。”

闻言,厉成更加面无二两情绪,他将宋千玦慢慢放到被窝里,叮嘱她好生休息便出了门。

丝毫不知厉成已经发现自己吃BYY的事情,宋千玦还以为厉成是真因为这件事生气了,她冲厉成的背影噘着嘴嘀咕道:“不就一杯水而已嘛,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但很快,反应过来的宋千玦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两个人相识这么久,厉成从来没有问过她这句话,难道说......

甄夕自那日在会厅里收到宋千玦秘密拿给自己的信件后,这几天她一直都处在深深的纠结中,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宋千玦。

宋千玦拿给她的信里有一段话这样写道:“甄夕,我知道你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真正把那些害得你爸惨死的人揪出来的机会。甄夕,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相信姐姐,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最重要的消息告诉姐姐,姐姐一定会如你所愿,帮你揪出真正的幕后凶手,因为姐姐的目标和你一样。”

宋千玦为了让甄夕信服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在信件里给自己编了个十分凄惨的身世,还跟这回案件里涉事的人都扯上了关系,弄得甄夕看得时候忍不住流了泪。

尽管如此,甄夕却还是不敢相信宋千玦,她更想不明白宋千玦怎么会知道她身上还有别的消息?

甄夕一时拿不定主意,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一旦不甚被坏人知道,她想不到自己的结局,却知道那一定不会太好。

在收到宋千玦信件的第四天下午,甄夕终于下定决心,她决定赌一把,赌宋千玦不会骗她,宋千玦在信里说,这件事必须越快越好,否则往后拖的时间久了,越不好办,他们得趁所有人还没将目光从G省移开的时候趁热打铁。

就像宋千玦说的,甄夕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宋千玦说的没错,他们得抓紧时间。

下定决心的甄夕用了三个小时给宋千玦回了一封信,然后她便开始等待着与宋千玦的第二次见面。

所幸宋千玦也算争气,因着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这几天她对送到自己嘴边的东西可谓是来者不拒,老爷子拿给她的那几幅驱寒进补的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她身子骨见天的好起来。

原本这该是件高兴的事,可宋千玦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发现厉成又开始冷落她了,也不是不关心她,而是鲜少搭理她,且这回还跟前一次不一样,这回厉成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打量和审视,这样的感觉让宋千玦十分不自在。

宋千玦养病的这几日,为了不让秦修担心,她只说自己已经想办法和甄夕接触过了,现在就等甄夕的意思,几天后她会再找个时机见一见甄夕,届时,就看甄夕到底信不信她会不会来。

宋千玦不说,不代表秦修不知道,她病倒的第二天秦修就给她发了消息:“保重身体,留住青山。”

虽只简简单单八个字,意思却十分明了,宋千玦明白,秦修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老爷子自那日在庭院里罚了宋千玦后这些天一直没露面,倒是跟在他身边的管家会每天过来看看宋千玦。

宋千玦不笨,她自然知道老爷子还是关心她的,可到底是戎马一生的人,怎么可能先跟她这个孙媳妇低头呢?

于是,觉得自己已然将态度表明的十分坚决,且认为再这样下去就过了的宋千玦主动跟厉成提了提要去和老爷子道歉的事情。

厉成原本就那骗没骗过的问题后一直不怎么理会宋千玦,眼下听到她想去跟老爷子道歉,一直绷着的心总算缓了缓,厉成安慰自己,虽然宋千玦现在不想和他生孩子,好在厉家人在她心里还是有位置。

老爷子的庭院里。

初春的嫩树下,管家正在和老爷子一起煮茶,宋千玦拎了自己和厨房阿姨学来的糯米枣糕想要讨个喜。

出发前厉成因为好奇特意去厨房瞧了一眼,因为两人在一起后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进厨房的宋千玦,是以颇为好奇她的厨艺究竟如何。

结果是可以预想的,当看到宋千玦因为和糯米面而弄得到处都是白面时,厉成到底忍不住自己挽起袖子亲自下场。

然而结果还是可以预想的,两个厨房白痴将地方弄得更糟了,惹得做饭的阿姨一边嫌弃还得一边鼓励两人,宋千玦给大枣去核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忧心忡忡的转过头问厉成:“你说要是以后我们不请阿姨了,世界上又没了餐馆和外卖,咱们俩不会饿死吧?”

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厉成以往都戳之以鼻,不屑一顾,可这回他还真顺着宋千玦的思绪认真考虑了一番,随即又认真的开口:“如果真有那天,我就去学,总不会把你饿死的。”

厉成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低低沉沉的,仿若大提琴般,宋千玦盯着厉成的侧脸心底一暖,忍不住泛起花痴来,她趁阿姨不注意微微踮起脚尖在厉成脸上飞速落下一吻,厉成怔了怔,侧过眼看她。

装模作样的冲厉成抛了个媚眼,宋千玦以只有两人的声音悄声道:“那我和宝宝就先谢谢你啦。”

闻言,厉成的眸色浓重了些,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宋千玦,只听到他嘀咕了一句:“我们会有孩子吗?”

神经大条的宋千玦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甜枣,一边点点头:“当然会有啦。”

宋千玦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将厉成先前因为发现她偷吃BYY而心生疑惑和怀疑的念头都压了下去,他这几日一闲下来就烦闷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虽然很想告诉自己老爷子其实并不可怕,但临到门前宋千玦还是感到一阵冷意,她将这归结到是自己那天在这受了太多凉所以才产生了幻觉的。

察觉到身边的小女人不大对劲,厉成想了想,将宋千玦的手牵在了自己手里,这一碰才发现她一双手冷得跟冰棍似的。

犹豫了片刻,厉成转过头同自己的小妻子说道:“等会进去你别说太多话,态度好点,放心吧,有我呢。”

感受着厉成手掌的温度和话语里的温情宋千玦不由的就安了心,是啊,这个男人当初都能将她从外国绑匪手里救回来,她有什么好怕的呢?至少现在,不管发生什么,都有他在。

老爷子养了只大鹩哥,许是养得久了大鹩哥也识主了,就算有时候飞出去到了吃饭的时候大鹩哥还是会飞回来。

厉成拉着宋千玦刚一进门就瞧见似是渴及了的大鹩哥从庭院的外墙一路飞下来落在了老爷子的茶杯前,对着老爷子凉好的茶杯开始饮水,老爷子也不生气,就那么乐呵呵的看着鹩哥,还摸了摸鹩哥的头:“今儿出去又学了什么好词儿?说来听听。”

大鹩哥头一仰,水也不喝了,扯着脖子开始断一半续一半的学不知从哪听来的闹市斗嘴。

“张淑芳你以为我没看见是不是?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李春花你骂谁呢?你才不要脸!你才不要脸!”

这样粗鄙不堪的话语从深宅大院养的大鹩哥嘴里说出来平白地就多了几分喜庆的市井味道,老爷子大概也没想到大鹩哥会学这种闹市骂妇的场景,他微微愣了愣,轻声呵斥一句:“够了!下次再学这种东西,就将你煮了!”

听了这话,大鹩哥忽地又学小孩子嘤嘤哭泣的声音,最重要的是还学得的惟妙惟肖,丝毫没有违和感,一边哭一边叫:“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

厉成拉着宋千玦一直站在一旁,眼下见老爷子专心逗鹩哥,两人也不打扰他,直到宋千玦在听到大鹩哥一句“爷爷我错了”之后,心里那点儿东西又翻腾起来,心想着老爷子这莫不是借着大鹩哥暗示她?

厉成的脸色同时也变了,他不放心的瞧了眼宋千玦,又转过头看老爷子,正要开口唤声爷爷,但这话还没开口老爷子却先摆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然后兀自去逗大鹩哥。

“小哥儿,背首词听听。”

一旁的宋千玦瞬间眼睛都直了,还有这种操作?这鹩哥也太神了吧?

只见那大鹩哥在厉老爷子话音落下后左顾右盼了片刻,随即高声吟了首李后主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

“行了,别背了,回屋待着去。”

大鹩哥一首虞美人没背完就被老爷子撵回了屋里,宋千玦看到老爷子在大鹩哥念起这首诗的时候神情蓦地僵了片刻。

宋千玦想,她该是知道老爷子僵这片刻的缘由。

眼下正是初春,是万物复苏一派欣欣向荣,而生命又轮回交替的时节,这是充满希望的到来,可大鹩哥一首李后主的《虞美人》终究彩头不大好,李后主是亡国的君主,《虞美人》又是李后主的绝名词,老爷子听了不高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见老爷子终于空下来,宋千玦往前走了几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手里拎着的红枣糯米糕放在了老爷子面前的茶桌上,然后她冲老爷子甜甜地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瞥她一眼,眼神落在面前的枣糕上,似真似假的问:“你还敢来我这?不怕我又罚你?”

嘿嘿笑了两声,宋千玦人乖嘴甜的回:“我那日和爷爷说话的语气冲了些,惹爷爷生气了,爷爷罚我也是应该。”

闻言,老爷子顿了顿,宋千玦这话说的十分巧妙,听着她似乎是已经跟老爷子道了歉,可仔细一咂摸就明白,这小丫头心里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否则也不会只说自己语气冲,想借此蒙混过关。

所幸老爷子这几日也想明白了些,再加上眼下宋千玦又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他也懒得再教训人,若真再把眼前的小丫头弄出个什么好歹来,只怕他那孙儿就要找他这个老头子的不是了。

宋千玦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老爷子驳她的准备,毕竟她这种避重就轻的言语实在做不得数,老爷子人在高位惯了,容不得她这样。

等了半晌预想中的为难并未来临,宋千玦乖乖背在背后的双手冲后面的厉成得意的比了个V的手势。

感恩语老爷子对自己的不计较,宋千玦笑道:“爷爷,刚刚大鹩哥吟了词,那我也背一首诗给爷爷听听。”

老爷子没说话,看着她等着下文。

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宋千玦一把独有的透亮嗓音在庭院里响起来,她背了首李白的《上李邕》。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颠破沧溟水......”

宋千玦背诗的时候脸向着东方的太阳,熠熠闪闪的光透过初春的枝桠撒在她脸上,老爷子的目光从她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白玉镯子向上看,然后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光芒,那是从宋千玦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光。

此时此刻,老爷子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那个梦真能作数吗?眼前的小丫头真能在厉家大劫来临之际救厉家一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