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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尚未出山,已经感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沿着山路一路蜿蜒而下,每当走过山坳地带,差不多都能瞧见附近山民三五几个同行,出现在丛林深处,聚在一起指指点点,似乎正商议着什么,只是他们见到两个陌生面孔,就停止了谈话,各自蹲在一块石苞上默默抽烟。

山里人喜欢抽旱烟,烟枪多长,砸吧几口,吐出的烟雾如同浓云,将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霍不群觉得奇怪,问江宁,“那些人是不是想偷伐树木呢?”

江宁脚下不停,双手不时拨开头顶野树杂枝,以免露水打湿衣服。

党委书记闻言淡然笑之,“应该不是。”

得到答复的霍不群仍然疑惑不已,即使走出去多远,还回头张望。

江宁没给年轻人说得太清楚,说砍伐是对的,但说偷伐就不对了。

他已经瞧出端倪,修路一事,早已传遍全乡七村,如今临近三月,山雪融化殆尽,村民们开始有所行动了,提早谋划道路经过之地的树木砍伐事宜。

自土地承包到户之后,山腰二台土以下的山林均已作为农户自留林地,属于私人财产。

只有山腰之上茂密林地,其归属权为国有。这些年,由于县上编制收紧,原国有林场管委会被撤销,林地管理职能归口县林业局承担,随后县林业局就将相关工作下沉乡镇,既不给人,也不给钱,导致林地管理处于失控状态。

就拿横山来说,偷伐树木现象时有发生。乡派出所每年也能破获三五几件案子,但是杯水车薪,难以全覆盖打击违法行为,导致近些年讨伐树木现象愈演愈烈。

江家就任横山乡主官以来,曾经一度想过严厉打击讨伐行为,后经一番分析研判不得不放弃,只待来日再说。

由于道路不通,即便接到山民举报,派出所干警赶到事发地点,盗伐者早已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只得无功而返。

所以,修路不仅是横山乡经济发展的主要依靠,也是推进区域治理的基本条件。

顺山而下,地势越发平坦,行走也就轻松了许多。

走得两腿发软,踉跄追赶着步履如飞的党委书记,霍不群忍不住发出央求声,“江书记,江老大,可以歇一歇不?我实在走不动了,瞧瞧,前面山腰有个村子,去那里行不行?哎哎,不晓得您咋个体力如此之好,小霍佩服,佩服啊!”

江宁依然脚步不停,扭头看了一眼满额汗水的党政办年轻小伙子,笑骂道:“小小年纪,竟然成了老狗!”

霍不群一点不恼,正儿八经地说:“嗯,估计正如我爷爷所说,‘家境条件较好人家子女,差不多都是绣花枕头’,呵呵,听老赵说,吃炖猪脚就能补充脚力,今晚定让食堂整一锅猪脚。”

江宁一下子笑出声来,只是没说什么。

赵宝安那个老东西,又成功忽悠了一个小年轻。

不久的将来,横山乡还将再出一个坏小伙!

江宁前面带路,轻车熟路走向山腰那个村子。

这里,党委书记是熟悉的。

他曾经专程前来,替当时的援教教师如今的党委书记女朋友看望一对母子,孩子叫许普贤。

按时间计算,差不多两年过去,孩子该读小学六年级了吧。

太阳当空照,大地一片春色。

许家坳漫山都是葱绿竹林,几家农房掩映其中。

长高一大截的孩子如今可以称作少年了,他背着一捆柴禾,步履沉重,慢慢走向竹林丛中。

竹林深处,有座年前倒塌后又很快新修的房子,较过去更加高大宽敞,用妈妈的话说,“好日子来了”。

只是屋檐下的台阶和门前院坝尚未硬化,雨后就泥泞不堪,一踩一个脚印。

许普贤的爸爸大年初三就离家外出打工,说无论如何都得挣回一笔钱,争取今年底将房屋修缮完毕。

现在家里又只剩下孤儿寡母了,少年得抓紧准备柴禾,下周就将返校读书,况且又是毕业年级,就没了太多时间做家务,所以现在自己多劳累些,免得患有腿疾行走不便的母亲为此发愁。

三间新房后檐下,已经整齐堆砌起长长一排柴禾,只怕是三五几个月都烧不完呢。

可是,少年并未作罢,码好柴禾之后,他拉着衣襟擦了擦额头汗水,瞧一眼屋檐下的柴禾堆,折身走向院坝。

堂屋门前,妇人坐在尚还露出新鲜泥土的屋檐下,手指翻飞,忙着编制竹筲箕。

见到儿子,妇人露出一个浅浅微笑,柔声道:“牛娃,差不多就行啦,歇息一会儿吧。”

被称作牛娃的许普贤咧嘴笑了笑,也没回应,径直走向竹林外面。

妇人抬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小背影,忽然笑了,嘴上喃喃道:“哎,不知上辈子修了啥福哦,竟然生了这么懂事乖巧的孩子,而且还那么好看!”

妇人低下头,瞧着被竹篾覆盖的膝盖,神情很快低落下来。

若不是这背时的风湿病,害得自己不能下地劳作,也不至于让孩子如此辛苦。

不过,妇人很快又高兴起来。

她想起,儿子马上毕业,成绩一直很优秀,从未跌落过全乡前三名。

而且,儿子还说,那个在乡政府上班的江叔叔许诺,若许普贤愿意,以后就去县城读初中,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

妇人猛然想到,若孩子真去县城读书的话,那得多大的开销啊?

于是,妇人更加卖力编制竹筲箕。

走出竹林,少年远远望见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不由一怔。

只是愣神不过几秒钟,少年忽然狂奔,边跑边喊:“江叔叔!”

走在前面的来人,正是横山乡党委书记江宁。

少年跑近来人身边,羞红了脸蛋,嘿嘿作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江宁蹲下身子,替还是孩子的少年拍打去身上泥土,轻声问:“许普贤,还好吗?”

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声说道:“江叔叔,我爸过年回家了,他说很可惜,没能见到你,否则一定当面向您道谢。他还说,今年回家,请您来许家坳做客。江叔叔,您一定要来哦!”

江宁嗯一声,笑眯眯道:“许普贤,我身后这位哥哥叫霍不群,资格的大学生哦。”

少年望向江宁身后那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脆生生地招呼,“您好,霍哥哥,我叫许普贤,欢迎您来许家坳。”

霍不群一愣,随即呵呵笑道:“哟,你个娃儿,可别听江叔叔乱介绍,你就喊我霍哥哥吧,我还没婆娘呢,哪能当你叔叔?许普贤,咱们约定,你咋喊江叔叔,就咋喊霍叔叔,如何?”

“额……”许普贤目光犹豫,瞧向江宁。

江宁起身,摸着少年脑袋,说道:“行嘛,你就喊霍叔叔嘛,不过,以后你来乡政府,你不许不吃饭就离开,得请这位霍叔叔管饭,否则就喊霍哥哥,可以不?”

许普贤咧嘴一笑,连连点头。

霍不群朝着身前的背影使劲翻白眼,却不敢出声。

江宁望向前方竹林,问道:“许普贤,你妈妈在家么?”

少年应道:“嗯,妈妈在编筲箕。”

江宁收回视线,定睛瞧着少年,轻声道:“我俩就不进屋子了,在此别过。普贤,还记得柳老师曾经给你说过的话没?来,说给我听听!”

“嗯……柳老师说,许普贤将来要读大学,所以就的去县城学校读初中。”

江宁笑道:“给妈妈说没有?”

少年点点头。

江宁举起右掌,扬在空中。

少年稍作犹豫,也举起右掌,重重拍上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响起,田埂上传来一阵笑声。

妇人很奇怪,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很快,她就看到儿子空手返回,赶紧问道:“牛娃,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呀?”

许普贤应道:“跟江宁叔叔呢,他说就不进来跟你打招呼了,现在赶回场镇去了。”

妇人顿时着急,连声责怪,“你呀你呀,怎么不懂礼貌?人家来许家坳,无论如何都得请进屋,喝一杯开水呀!”

许普贤走上台阶,蹲在母亲身边,为难道:“可是,我得听江叔叔的话呀,他说不来的,未必我还拖他不成?”

妇人叹口气,低声说:“我们一家都得感谢人家江叔叔呢,不仅帮着转卖筲箕,还给咱家修房子,多大的恩啊?!”

孩子没说话,眼眸亮晶晶的。

少许金色阳光,透过竹林,泄入屋前院坝。

满院飘浮起泥土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