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上报纸了！是人民日报！那个全国大部分人都会看的人民日报！！”
张芊一脸茫然坐在凳子上，伸手接过四弟张红兵递过来的报纸。
“此次抗震救灾中，冀省双田市淳县和平公社红光大队的张芊同志，以及附近几个大队的干部领导，在发现地震预兆后及时上报，拯救无数受灾区域的人民群众。
此外，红光大队全体队员无私捐出大队的红光奶厂今年所有产出，总计20万，另外还有无数免费捐赠的物资……值得我们所有人向红光大队学习！”
满篇的溢美之词，张芊看得脚趾扣地。
写就写吧，干嘛非得把自己点出来？
搞得自己好显眼包。
她捂住脸，将报纸还给还在兴奋的张红兵，“你拿去慢慢看吧，太尴尬了！”
张红兵莫名看了姐姐一眼，皱了下鼻子，不赞同道：“哪里尴尬了？这把我们写的多好啊！”
他美滋滋拿着报纸翻来覆去看，嘴里嘀咕道：“我得找人把这张报纸裱起来，等我以后死了，就把这张报纸和我埋在一块！”
张芊面色古怪看了他一眼，表示不予置评。
她顿了一下，突然看向弟弟问道：“这张报纸你从哪儿拿的？”
“就奶厂啊！”张红兵兴致勃勃道，“大家都抢着要报纸，大队其他人知道后，特意去了趟城里，把好几个报亭的报纸全买回来了！”
张芊嘴巴微张，大脑一片空白。
也就是说，大队所有人都知道了！
张芊去奶厂上班的路上，“偶遇”无数队员，大家拿着报纸兴奋找她询问，是不是她第一个发现地震。
在得到肯定得答复后，立马握住张芊的手使劲摇晃，夸赞她眼睛好使。
虽然张芊不知道发现地震和自己眼睛好使有啥关系，但还是尬笑着接下这份夸奖。
当初她发现预兆后，第一个知道的是爷爷，后来知道的是其他大队的大队长。
大队的人只知道大队干部收到即将地震的消息，并努力保护自家财产，并不知道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张芊。
因而在报纸上看到后，第一反应是高兴，接着就是惊讶好奇，并拐弯抹角找正主询问。
等张芊来到奶厂，一眼就看见奶厂入口处，张将保安亭上面贴着一份报纸，只保留了关于大队的那份报道，还贴在最显眼的位置，来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默默从旁边溜过去。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安保队长！
这和你冷酷无情的外表一点都不搭！
张芊本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后面市里的报社还特意派来记者访问。
“张芊同志，你能给我细说一下红光奶厂的开办经过吗？”记者满脸真切问。
张芊微微一愣，回想起当初，不由有些恍惚。
“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了，我偶然发现，很多人想喝口奶居然也是奢侈，那时候太穷了，我就想着能不能咱们大队自己养奶牛奶羊，产出的奶拿去卖了换成钱，让大家伙过好日子。”
她突兀笑了下，说：“我胆子大，带着现在的副厂长和我堂哥就跑去了外省，想方设法买了20头奶山羊和一头奶牛回来。”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大队养殖的奶牛奶羊越来越多，每年都有收益，大家伙不仅能吃饱穿暖，想吃肉也敢花钱了。”
她有些感慨，吐出一口气，看向记者。
“你们真的很不容易。”记者又提出一个问题，“这样辛苦赚到的钱，一下子全部捐出去，就没有人不同意吗？”
张芊莞尔，“我们捐款完全采取自愿原则，不准备捐款的，我们也不会强求，毕竟捐款是每个人的自由。”
记者又继续提问，“听说是你第一个发现地震前的预兆，而且整个大队没有一个伤亡，请问，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说到这个，张芊立马有话说。
“大家平常可以多观察四周，特别是动物，它们比人类更灵敏，甚至能在地震前24小时感觉到即将会发生的灾难，而且地震会导致板块移动，造成地下天然气泄露以及地下水位下降或上升，我这次就是靠着这些信息猜到的。”
“另外关于地震，还有一些小知识点，比如地震来临时，我们来不及逃离，可以找一个稳固的避难点，比如桌子、床等，并保护好头部，绝对绝对不要跳楼！当然，你要是住在一楼，那当我没说。”
记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接下来又回答了几个问题，这次采访就算是结束。
记者来时是下午，等采访完，正好到了晚饭时间。
张芊又留记者在工厂食堂吃了顿饭，对方拿着相机拍了一通，同时有不少工人围着记者问话，看记者照相，特意凑在旁边蹭镜头。
记者脾气好，乐呵呵全都拍了下来。
这次采访很快就有了结果。
张芊看着报纸上关于自己的那篇采访，和自己说的内容差不多，只是在记者的笔杆子下读者更真情流露。
而最显眼的，还是占据了很大一个版面的照片，是最后记者建议，奶厂所有人站在奶厂前拍的一张。
张芊站在最中间的位置，看起来稳重又明媚。
旁边传来工人们热烈的讨论声。
“哈哈哈！那个是我！”
“啊！我当时眨眼了！照片上的我眼睛是闭着的！”
“我要把这张报纸裱起来！以后当我的陪葬品！”
张芊思绪一滞，缓缓抬头看过去。
这是哪个大聪明，居然想的和自己弟弟一样？
哦，是三堂哥张国庆，那就不奇怪了。
张芊淡定如常开始自己今天的工作。
而大家上报纸这事，以飓风般的速度席卷整个大队。
“我当时应该也去看热闹的！刘老汉他不是奶厂员工也上了报纸！”
“该死！我当时就在附近！我怎么就没想着去凑一下热闹呢！”
“哈哈哈哈！我也上报纸了！”
瞬间这人得到周围老少爷们的怒视。
这些反应都在可预料范围内，让张芊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两次上报纸，红光奶厂在全国大部分人心中都留下了印象。
比如现在，打电话过来要订奶粉的单子如同雪花一般多，目前已经排到三个月后。
“厂长，这几天大家伙加班加点赶工，实在是太辛苦了，要不休息几天？”
下班时间，张小梅找到张芊这样询问道。
张芊立马答应下来，“没问题，大家轮流换班休息，每次休息2天，带薪假！”
就现在这个强度，她早就看不下去了，和零零七一样，本来她想休息一天，但大家伙都这么努力，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咸鱼。
现在有人提出来，那还不赶紧上！
“好的，谢谢厂长！”张小梅欢喜道，一路跳着小跑回到生产车间，没一会，整个车间都传来欢呼雀跃声。
张芊也趁此机会，光明正大休息了两天，好好睡了两天懒觉。
等到再次上班，又陷入一轮新的工作中。
这天，张芊做完一天工作，满足得伸了个懒腰。
她站起身扭动腰，发出咯吱声才感觉舒服，随后关闭电风扇，起身下楼去生产车间查看。
刚走到楼梯口，迎面撞上一脸兴奋的工厂的保安小丁。
“咋了？”张芊眼底划过一丝好奇，拦住对方。
这副模样，难道有啥好事？
“厂长！”小丁看见张芊，眼底露出一丝惊喜，抓着张芊的袖子就往门口走。
见张芊面露不解，急忙解释道：“县里来了领导，队长让我赶紧来找你过去！”
“县里领导？”张芊疑惑，“有说是为了啥事来的吗？”
她跟在小丁身后疾走，两手不忘打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
小丁笑着说：“是为了之前地震预警的事，我看见来的领导拿了奖状，肯定是给厂长你颁奖来了！”
原来是这事！
张芊恍然，距离地震已经过去一月，她还以为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还有个奖励等着自己。
她有点高兴，带着雀跃轻快的步子走到一楼会议室。
一般来说，有其他地方的客人来，行政都会负责将人带到会议室接待。
等两人到达会议室，打开房门，里面的人看过来，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
“张芊同志你好！”为首的是书记助理，他伸出手和张芊握了握，道明这次前来的原由。
“之前你上报的地震预警挽救无数群众生命，做出巨大贡献，经过上级讨论，决定给你颁发先进个人，给红光大队颁发先进集体证书，同时还要奖励你500块钱。”
助理将这些东西全部交给张芊，除了先进集体那张。
张芊满面红光接过这些东西，嘴角难以自制咧到耳朵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她对那五百块钱兴趣不大，反而是这张红色的先进个人奖状更让她兴奋。
不知从何时起，她好像被这时候的人和气氛所感染，也变得更看重这些集体或个人的荣誉。
当然，她不差钱也是一个原因。
她把钱接过来，想了想，又递给放回助理手上。
“这笔奖励我就不要了，麻烦你回去的时候，把这500块钱换成物资送去孤儿院，谢谢了。”
当初赵松放弃黑市前，她给了两百块让他帮忙送去孤儿院，自那后便再也没捐钱。
这五百块既然是上面奖励的，算是白的的一笔资金，不是她上班所得，捐献出去也不心疼。
有这张奖状，对她来说已经足够她高兴许久了。
助理倒是狠狠吃了一惊，眉宇间的细纹微微动容，“这可是五百块？！”
就算对于他来说，五百块也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
张芊居然眼睛眨也不眨就捐了出去！
“你确定要捐？”助理神情严肃而慎重问她。
张芊理所当然点头，“确定！”
“对我来说，这张奖状就足够，奖金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若这笔奖金可以给陷入困境的人帮上忙，那便是用对了。”
也就是她确定这笔钱不会有人贪掉，才敢直接捐出去，要是过个几十年，她会直接换成物资，自己送去孤儿院才能安心。
助理眼含钦佩，慎重接过这五百块放进兜里。
“我一定会将这笔钱用到实处！绝不辜负张芊同志你的一片好意和真心！”他郑重其事道。
张芊谢过助理，顺便让刚才的小丁给助理带路到大队院。
还有一张先进集体奖状呢！
离开前，助理凑到张芊身旁，小声告诉她。
“你们大队这次表现很好，书记说，明年他离开前，会留两个比较专业好的工农兵名额给你们，你们可以先准备着，不要张扬。”
张芊心头一震，对了！明年还有一期工农兵！
她记得同志要高考的时间是在十月，那时候工农兵们都开始上课了。
如果真的有两个工农兵名额，她就能用这个作为理由，劝说自己的亲人朋友自学高中知识，以备明年高考。
“多谢！我们一定好好准备！”张芊谢过助理好意，目送其离去。
不管自己上不上工农兵大学，先接下对方的好意再说。
张芊获得先进个人以及大队获得先进集体的事，再次在大队掀起狂热浪潮。
特别是听说政府还奖励了张芊500块钱，但张芊将这500块钱全部捐赠给了县里的孤儿院。
一时间，针对张芊的溢美之词充斥着整个大队。
张芊甚至都不敢出门，因为五弟赵宽买了个相机，大队的人现在又不差钱，一旦有啥觉得值得纪念的事，就要找赵宽，让他拍一张照片。
张芊自从被七八个大队的队员拉着拍了照片后，就再也没敢跑出门。
上班时就骑着自行车飞奔到奶厂，然后便坐在办公室一直不出门，直到下午下班时再飞速骑回去。
一开始大家还试图抓住张芊合影，结果实在是抓不到人，久而久之，便放弃了。
张芊才敢恢复往日的状态。
因为捐款这件事，她还再一次上了报纸，只是这次上的是双田市的日报，造成影响有限，连带着她和奶厂的名声又好了些。
工农兵名额的事，她私下告诉了爷爷，两人商讨了一阵后，决定还是将这件事先给大队打一个预防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