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嗯……”
“梅姐没跟你一起回来？”
站在厨房门口的白素珍疑惑问道，眼神还在村道上观望着。
“梅姐她……她说要去缅甸定居，海城也被她带过去了，说是那边有更好的发展。”
邓城拿下后背的双肩包，丢在了堂屋边的木质沙发上。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转凉，穿着单衣的邓城就那么随意的半躺在沙发上，用手臂压在眉宇间，长呼出一口气。
他脸上的络腮胡须已经很长，加上蜡黄的面容，让他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白素珍跟着进了堂屋，看着这样的邓城，她眼里全是心疼。
脑海里想着当年在惠州时的事，再想到摆酒结婚后还债的日子。
眼前这个因为一场交易而爱上的男人，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出现老气。
老去的并不是年纪，而是在别人眼里看不到的心境。
“不知道当初允许邓城跟着梅姐出去，这件事是对是错了……”
白素珍缓缓走了过去，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一动不动半躺的邓城。
这一去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夫妻两人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数。
就这还都是白素珍担心邓城，不远千里奔赴过去。
就算最近的一次相聚，那也是一年以前了。
不过，好在这一次邓城回来好像风平浪静，并没有重蹈之前的覆辙。
过去的次数虽说不多，也了解了邓城在那边做的是什么，心里也算是安定不少。
毕竟，本来做的就是没有本钱的买卖，再亏也亏不了什么。
两人一站一躺，长久无语。
堂屋里，面相白净的白素珍和皮肤蜡黄的邓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前段时间……我爸妈还有弟弟弟媳来过一次，爸妈当时没说什么，但梅姐的事……没瞒住。”
白素珍还是主动打破了这一份宁静。
坐在邓城身边，拿下他的手臂。
“爸妈怎么说？”
邓城像是非常疲惫，闭着眼睛问道。
“爸妈这次去省城前问过我梅姐的事，我……实话实说了。爸妈只说让把海城接回来，至于梅姐……”
“可能……接不回来了。”邓城长叹一声，“梅姐已经陷的越来越深，她把身家全都砸进去了，还一定要带着海城……我劝不住……”
邓城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眼神里有怒意也有无奈。
当初村道上，刘腊梅的一番话其实并没有打动邓城。
只有二十多万的外债了，一家人努努力，不过三年就可以还清，根本没必要再去趟浑水。
可当天晚上刘腊梅说是要给刘海城留一份家业。
邓城是真的犹豫了。
邓念恩是他和白素珍的孩子，不论生活是否清苦，总归是有父母，有一个完整的家。
可刘海城同样是自己的孩子，这几年却只有刘腊梅这一个母亲带着。
邓城提出想要接回来一起带，刘腊梅非常果断的拒绝了。
“小男人，我其实不求海城能得到多少父爱，我只希望你能过去帮帮我，我只信任你。”
当刘腊梅深夜敲响邓城和白素珍的房门后，这是刘腊梅说的唯一一句话。
而在迷糊中听到这句话的白素珍，居然鬼使神差的选择了沉默。
邓城在刘腊梅母子面前，欠的太多。
“邓城，我们明天把证领了吧。现在债务已经还的差不多了，也不用有之前的担心了。”
白素珍见邓城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想着提一件开心的事来缓解。
“而且，有三家借贷公司被国家追责，本金也不用还了，加起来有两三万呢！”
“领证的事先不急，我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把护照办下来，先去一趟缅甸。至少……把海城接回来。”
从回忆中反应过来的邓城，径直坐起身体。
冲白素珍微微一笑，然后摸出一根烟点燃。
一阵烟雾过去，邓城露出一脸苦笑。
“素珍，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饭。”
“好好好，那我先去做饭。不过，待会你要和我一起去学校接念恩。”
“嗯，好久没见儿子了，怪想他的！”
邓城表现的一脸轻松，只是香烟燃烧的更快了。
“那行，你先休息会，我去做饭。”
白素珍说完起身准备去厨房，刚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眼邓城。
“邓城，要不明天我带你去村里方老中医那里看看。就算要去接海城，至少也需要把身体调养好再说，好不好？”
一番对话下来，白素珍自然明白邓城去缅甸是为的什么。
既然要去，那也得养好身体，这样状态去了那生地不熟的国外，还怎么接回梅姐和刘海城那孩子？
“老中医？！”
邓城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反问。
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别说姓方的中医了，就连找个兽医都得去镇上，哪来的方老中医？
“大半年前搬过来的，正好赶上杨狗子搬到村头去了，方老中医就顺势买了他家的老平房。”
白素珍似乎意犹未尽，带着笑意调侃。
“方老中医还带了个孙女，叫方绫，比念恩大两个月，老中医出门不太方便，所以方绫那丫头每天放学都是我接的。爸妈都说这俩孩子挺般配。”
大几年的生活，白素珍已经融入了这个村里，也赢得了村里老少的好评。
“行吧，明天去你说的老中医那看看。”
邓城应了一声，手里的烟头摁灭。
“孩子的事还早呢，念恩现在才几岁？你这个当娘的就开始张罗了？”
白素珍听着这话，松了一口气，明白邓城这是真的没事了，白了眼邓城才转身进了厨房。
在堂屋的邓城，又点起一根烟，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看神情又像是在思考问题。
接连抽了四五根烟，邓城吐出最后一口烟雾，伸手拿过双肩包拉开拉链，将最上面的一件黑色外套拿了出来。
看着包里一沓一沓红色的钞票，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伸手进背包中开始轻点着，嘴里也跟着数数。
“才这么点，不知道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