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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明月似玉盘圆润,圣洁高悬,但边角隐约点缀不详的暗红。

红色向内侵蚀,清皎的月光如被污染般变得浑浊不堪。

厚重朦胧的光影下,枯败的树木没有丝毫美感的林立,光秃秃的枝头停落漆黑的渡鸦。

渡鸦歪头看向一旁狭窄的小道,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影向着前方高耸而恢弘的建筑进发。

夜太静,长靴踩在干枯枝叶发出的“咔嚓”声被无限放大,惊扰一群鸟雀。

渡鸦惊恐,仓惶地振翅高飞,翅膀处掉落的黑羽飘飘悠悠,恰巧落在黑衣人的肩头。

这点微弱的重量被他敏锐感知到,前进的脚步倏尔一顿,鹰隼般锋锐的细长眼眸半眯,望了眼渡鸦先前所在的枝干。

他面无表情,眸色冷如寒冰,遂而继续抬脚向前,伸手推开雕刻诡异符文的两扇大门。

殿内,两边的墙壁挂满烛台,明黄的火光落在排列整齐的守卫脸上。

他们神色坚毅,手持长枪立如标杆。

黑衣人问:“大人在何处?”

有人答:“蓝焰池。”

得到答案后,黑衣人目的明确的向所谓的蓝焰池赶去。

明亮的空间逐渐变得幽暗,甬道狭长,烛台的数量锐减,直到彻底没了火光,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头顶有生物在盘旋鸣叫,蝙蝠飞窜,男人只是一直向前,终于,前方又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溶洞般的古怪构造,正中央有一个约莫三米宽的水池。

池水呈现青蓝色,水面雾气萦绕,远看正如窜起的火苗,随着水面翻滚,掀起熊熊火海。

黑衣人站在池边,半低着头:“大人。”

池水“哗啦啦”,有人破开水面显现漂亮的肩胛线。

那人随意地将湿漉的额发往后捋,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

眼瞳圆润,唇瓣粉泽,长相略显少年的青涩,可爱的像尊精雕细琢的琉璃娃娃。

赫连时处在池子正中心,笑吟吟:“赫连黛死了?”

黑衣人颔首:“死了。”

闻言少年喉间溢出一串清脆的笑声,大肆讥诮:“蠢货。”

“相处这么久还不明白吗,以我们的关系,我即便是死也不会给你一点好处。”

突然让给你符文石,还赠与你力量,哪有这么好的事,除非他还别有目的。

赫连时的面上又露出哀叹的表情:“好姐姐,日后可没机会一起吃茶了。”

对于他的卖弄做作黑衣人视而不见,只是尽职尽责的进行情报的阐述。

“大人,近些日子有人在探查瘴气。”

“是谁?”

“菩提。”

水面的雾气散去些,赫连时将胸前的长发拨弄到背后,眼神变得漫不经心,充斥冷漠。

他站起身,赤身裸体走上岸。

青蓝的水滴自那副瘦劲莹白的躯体滑落,被他内力一震烘托干。

一旁的侍卫恭敬递上长袍。

他随手一披,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系着腰带。

“找个机会,把他单独引来鬼域。”

“活捉?”

“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行,死了就没用了。”

赫连时穿戴整齐,接过帷帽戴在头顶,心情极好,还想着去他二姐赫连然附近溜达几圈。

刚走没几步的脚又是一顿,他眉梢一挑,发问:“季景深的眼睛如何了?”

黑衣人如实禀报:“还是看不见。”

“哈哈哈哈——”

赫连时畅怀大笑:“看来他们还是没有找到破解瘴气的方法,如此我可要赶快行动了。”

“大人,那赫连然该如何处置?当真要让她坐上皇位?”

黑衣人眉头紧皱,哪怕千万般压制,语气中还是暴露出一丝不甘。

在他心中,除了这位大人,可没人有资格统领整个碎空。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被一个流落在外,简直可以称作异乡人的少女夺去一切。

也许是他的不满太过浓烈,惹得赫连时不悦的低叱一声:“蠢货。”

黑衣人心神一颤。

“让她顺利登上王位,任何人不准从中作梗,否则杀无赦。”

“是……”

“收起你的心思,她不是你能杀掉的人。”

越是这么说,黑衣人越是不服气。

他不知道大人在计划什么,他只是不甘心自己的国家落在这种人手中。

就算不能杀了她,哪怕是给她挂点彩也好。

正在这般想着时,他忽然觉得腹部一痛,滚烫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

不知何时,少年阴森可怖的脸庞近在咫尺,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进他的小腹。

黑衣人不敢动,像是被驯服的狗一声痛哼也没有发出。

“呲”的一声,赫连时凶戾地将匕首拔出,随后往地面嫌弃一扔,冰冷的字音包含最后一次的警告:

“最紧要的关头,可容不得出错。”

“给我长点心,赫连然不是好糊弄的。”

“莫要擅自行动惹她起疑。”

“……”

喉结滚动间,黑衣人吞咽下所有的负面情绪,乖顺的屈膝下跪,颈间宛如套着看不见的锁链。

他虔诚恭敬:“属下谨记。”

一句话令赫连时脸色放晴,少年一拍手,笑逐颜开,轻快的语调像是吃了一整块蜜糖,甜甜的:

“好了,我要出去玩一会儿,记得赶快把菩提引来鬼域。”

“是。”

少年离开,黑衣人这才敢粗重的喘息,他垂眸轻淡的看了眼腹部的伤口,接着也跟着离开。

赫连时站在大殿外负手而立,帷帽垂落的轻纱遮挡住那张秀气的面庞。

头顶血月骇人,枝头又停落一只打盹的渡鸦。

他有些苦恼:“还有谁能陪我喝茶呢?”

都死的差不多了,自己这凄凉的人际网,真正是连一位喝茶的人都找不到。

“哎,小叔要是在就好了。”

最起码还能坐下和他聊几句。

可惜也死了。

他摇了摇头,叹息着走远,分不清是真难过还是在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