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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霜一降,像是把炎热也压了下来,五神山上一夜之间落了满地的叶子。有那早早结了果的树,红绿相间,带着一些新黄,五彩斑斓地昭示着生命的充实与丰盈。

我看着果子想,涂山璟遇到小夭了吧?小夭救他了吧?他眼睛好没好利索呢?夏天日光热烈,这下天短了,他在外面就不会那么刺眼了。

山上秋日短,灿烂浓郁的色彩没能持续多久,便被皑皑的白雪掩盖,一切仿佛被冻结了,显得那么纯净又宁静。

阿念好动,拉着玱玹在雪地里玩雪。玱玹换上他的黑色大氅,下摆拖在雪地里,任由阿念往他身上丢雪球,一脸宠溺的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谁。

我早换上了厚厚的冬毛,加上宫里吃得好,贴了一身秋膘,用玱玹的话说,“愈发像个豆粉雪团子似的”。

我才不去外面挨冻,只站在微微开了缝的窗前,伸了鼻子嗅了嗅清冷的空气。

阴雨下雪的时候,右腕,哦不,现在应该叫右前爪了,便会隐隐作痛,是之前没来得及治好留下的旧伤。

涂山璟是不是也会痛呢?他全身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也不知道我给小因的五百两够不够买上好的伤药,能不能让涂山璟少受些苦楚?伤筋动骨一百天,算算时间差不多他能坐起来了吧?记得原来他是足足躺了一年左右才能下床,我奋力缩短了他受折磨的时长,三年变三十天,他这回不会再躺那么久了吧?

如果……如果小因是骗子,或者她半路受不了照顾一个重伤的病人,嫌麻烦把他就那么丢下的话……

我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意由内而外地笼罩了我。

不能细想,不敢细想。

“小白,你那么厚的毛儿还怕冷呀?”玱玹笑意盈盈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抬起手呼噜了一下我的头毛和耳朵,手里凉凉湿湿的,是刚化的雪。

我抖了一抖,甩掉了多余的水珠,又抬头看了看他。

“有时候,真的觉得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他低声说道:“你们狐族,彼此怎么互通消息?已经化成人形的,你也能交流吗?若有一天你见到了你们族里的一个叫作兰香的姑娘,记得叫她给我写信,她答应我了的。”

我装作听不懂,低头舔了舔毛。

不好意思,就在你面前,可惜我口不能言,爪不能写,除非我在五神山的大雪地里花上一整夜用爪子给你按出一封信,你还得保证均钧不中途把我抱回窝,宫女也不中途就把雪扫干净。

“哥哥!快来呀!”阿念在身后唤他。

“嗯!就来!”他提前换上了笑容,转身从窗前离去了。

漫长的冬天,繁琐的祭典,他一直忙到了春天。

我这一阵子看着这如此声势浩大的新鲜,阵仗比涂山府大了不少,人也去了又来,流水般轮番登场,心里却只道没趣。

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还是觉得涂山府的年最有滋有味。此刻回头想想,我们除夕那天许的愿望,竟没有一个实现,不觉有一点点讽刺。

新年没有胜旧年,也没有长久的团圆。如今我们四处散落天涯,更提不上聚在一起把酒言欢。花依旧谢了又开,但是逍遥快活却是不再。

这天我照例缩在玱玹的书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钧亦和他汇报。涂山太夫人把消息封锁得很严,所以那之后外界只知道涂山璟生病了卧床不起,其余细节一概不知。不过玱玹这种消息灵通的,早就查到了他实则失踪了。

起初我也曾连日地挤到玱玹旁边,奋力地听那些情报,结果发现跟涂山璟有关的寥寥无几。天长日久,我也懒得仔细听了,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主上,涂山家依旧是太夫人做主,他们大少主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要被扶上族长的样子。赤水氏和离戎氏一直在帮着暗中追查青丘公子的下落,但是没什么收获。还有那个未过门的二少主夫人防风意映小姐,住进涂山府帮忙协理得不错,不过她小门小户,没什么势力,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终于听到了我关心的消息,头依旧不动声色地埋在我的大尾巴里装睡,只是悄悄竖起了耳朵。

“青丘公子失踪得离奇,他不在位的话中原局势就又变了。虽然涂山太夫人试图力挽狂澜,毕竟年纪和精力在那,短时间内还可以,时间长了……怕是又要有变动。”玱玹沉吟着说道。

“五王殿下安插进去的长宝,时不时地给他们传回些消息。听说他又往太夫人府内安插了眼线,主上可要经由他也——”

“不必。王叔他们安排他们的,我作壁上观便可。省得他们以为我野心太大,成日地提防。不过长宝倒是真能干,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能在涂山家支撑那么多年没被发现。”

“他坚持不进内院,只在外面掠阵,有什么都安排别人去做,自己轻易不出手。所以内院的人一茬一茬地倒,他在外面运筹帷幄,倒是一直相安无事来着。”钧亦像是很了解他。

我把与长宝接触的过往翻出来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想起柴房起火那回,只有他一个幸存,如今回过头来看那蛛丝马迹已经是显露得比较明显了,可惜众人平时被他忠厚老实的外表和作风若所蒙蔽,竟没有一个怀疑到他身上去。

“对了主上,我听说,长宝要成亲了。对方原来是个歌女出身的,叫什么柔儿。”钧亦又道。

“他倒是家里家外两不误,正是春风得意时啊。你去送点贺礼吧,不要送东西,就送些礼金,以你的名义。”玱玹嘱咐道。

“遵命。主上,我懂,不能太贵重也不送礼物,怕以后落了人口实。您如此尊贵的身份,手下贴身护卫送礼过去,哪怕只是一张贺帖,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钧亦回道。

玱玹轻轻笑了笑:“对,我都笼络着些,但是不深交,王叔们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钧亦领了命离去,剩玱玹在桌旁奋笔疾书。我站起身抖抖毛,脚步轻悄地走近他。

他一伸手把我揽到怀里,下巴放在我的脑袋上固定住,说道:“小白,你也来习字算了!改明儿化成个人形,替我回回信,省得我手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