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两手空空跟张秀花并肩往外走，他将衣服直接扔了。他有点纳闷，“干妈，你怎么会过来？你不是要上班吗？”
干妈在火车站上班，时间比较固定，除了春节，其余节假日根本不休假。
张秀花叹气，把宝林打电话给她的事说了，“宝林很担心你，她要训练，没时间过来看你。就让我过来了。你这孩子真让人操心。”
其实二狗年纪也不大，算是被催熟着长大。小小年纪就要自己养活自己，高中没念完就出来闯荡。他的社会阅历丰富，但内心还是个单纯的青少年。只凭着自己的喜好行事。这世上的人都是经了事才会成长。二狗经此一事必定会汲取孝训，可这代价也太大了。
二狗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打算一周后就回来卖厂。”
“你那工厂都乱套了。他们没来打扰你，对你已经很够意思。”张秀花见过这厂长，被债主找上门，还能硬撑着不告诉那些人，对二狗真的没话说。
二狗也露出欣慰的笑，要搁以前，他会说这是钱的功劳，毕竟他给厂长开了那么高工资，可现在他不会把别人对他的好视为理所当然，因为连好兄弟都会背叛他，厂长却能护着他，人品是毋庸置疑的，他脸上带了几分真诚的微笑，“是啊。这个服装厂卖了，如果他愿意跟我干，我也会带他离开。”
张秀花没说什么。两人到了工厂门口，这边已经挤满了人，全是过来要债的
看到二狗回来，他们就像看到救星，将他团团围住，生怕他跑了，有人还拽住他胳膊。二狗想进厂跟厂长了解厂里的情况，可他根本走不动道。
张秀花原本跟二狗并肩，因为这些人挤过来，她被推到一边，跟这伙人拉开好一段距离。
外面的人还在冲里面的二狗吼，“你还我钱啊？我还有一堆工人等着吃饭呢。”
“你们工厂已经停工了。你来了，快还我们钱！”
……
二狗只能一遍遍耐心安抚身前的债主，好不容易拽回自己的胳膊，找回自己的衣服，他站到最前面台子上，双手往下压，示意这些情绪激动的供货商冷静一点，“既然我来了，就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们工厂的设备也值一百万，我现在就找人把它卖了，把钱分给大家。”
他示意身后的厂长去约几位服装厂的老板过来商谈收购事宜。
现在把人叫过来，价格肯定会往下压，但是二狗已经心灰意冷，多点少点，对他已经没什么差别。他只想把钱还了，离开这个伤心地。
他让经理将这些供货商请进会议室，“等我卖了工厂，立刻还你们的钱。你们放心，我还有两家工厂，欠你们的钱，我肯定不会黄了。”
“你要是跑了呢？”有人不敢放松警惕，生怕他会跑了。
“我设备还在厂里，我能跑去哪？”二狗脸上挂着客套的笑，“你们也是懂行的，应该知道我设备值不少钱。你们一直在门口闹事，他们就会压价，到时候就有可能差你们的钱。如果你们进会议室，好好地等着。我把厂子卖了，将钱给你们。咱们各自安好。要是你们实在不放心，可以选个代表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这样行了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而且他们也实在没办法，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债主是孙子，他们只能奢望他快点还钱。
进了会议室，大家就商量选谁当代表。
二狗则去车间查看设备，又让工人们把厂子打扫干净，“等我把厂子卖了，我会给大家结算工资，到时候厂子会迎接新主人。你们可以继续在这边工作。”
工人们原本躁动的心在他的安抚下，车间又重新恢复平静。
现在找工作其实并不容易，尤其这边待遇比别的工厂要好。
张秀花陪着二狗在厂里转悠一圈，供货商那边也选出代表，对方是二狗欠债最多的面料商老冯。
二狗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等到一家服装厂的老板牛洪运。
牛洪运同样是做精品类服装，不过他主要销往内地，而二狗是外销。两人是同行竞争关系，但双方的客户群体不一样，还没有撕破脸，在展会碰面，双方也能互相恭喜对方发财的交情。
但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他还带着何婷婷和马学农。
何婷婷跳槽到对方工厂，二狗是知道的。但是马学农跟牛洪运搅合在一起，却是始料未及。
二狗看到马学农就想冲过去将人揍一顿，他错信了这人，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而他的行骗手段拙劣，却毫无破绽，报警也没用。反倒会被对方诬告，送进监狱。他将愤怒压下去。
牛洪运指着马学农冲二狗笑，“他以前在你们工厂担任销售总管。我挖了你的爱将，希望李老板别介意。”
二狗摇头，“他伙同印度人私吞我们厂一百万的货物。牛老板，不知这事？”
牛洪运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却又一闪而逝，“他的确有一百万的货物，卖给了我。所以他才有资本入股我们的服装厂。”
二狗明白了，原来牛洪运不止是挖了马学农这么简单，还让对方入股了。
他眼里的愤怒掩藏不住，正要发火，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他侧头一瞧是干妈。
张秀花冲他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背，又冲牛洪运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快请进！我们就等着你过来呢。”
要说以前二狗肯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将人揪起来打一顿。但他现在成长了。不再是个毛头小子。他冲马学农礼貌地点了下头，而后不再给方眼神。
牛洪运笑呵呵走在前面，进了车间。
二狗已经收回视线，给牛洪运介绍工厂的设备，“这些设备我买的时候是一百五十万，我现在一百万卖给你。”
牛洪运是个笑面虎，一直笑呵呵的，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听到二狗要价一百万，他眉头皱起，“太贵了。你买的时候值一百五十万。但你已经用了很长时间，这是二手货，肯定不能这么算。”
“我才用了不到两年，再说我还奉送那么多的外贸商。这些可是你要花费大量精力才能揽到的生意。你买了就能赚到。”二狗要不是没钱，他根本不会把这赚钱的母鸡卖了。方便面每年能赚一百万，但是服装厂的净利润是方便面厂的两倍。要不然他哪来那么多钱的钱投资电视剧和开方便面的厂。
牛洪运打着哈哈，“咱们国内服装厂确实不少，但是可以做精品服装的厂却只有你我两家。你倒了，你的生意伙伴自动归我。怎么能说是你送的呢？！”
二狗觉得他太异想天开，“如果我不把厂卖给你，卖给老王，老李，你就等于多了个竞争对手。而且你在国内的精品服装也有人竞争。”
牛洪运笑了，“他们做的是地摊货，哪能跟我比。”
“谁还嫌钱多呢。”二狗不冷不淡道，“我前几天遇到老王，他觉得地摊货利润太薄，想进军精品服装。”
他这话半真半假，牛洪运看着他，不说话，似乎在估量他话的直假，倒是在旁边一声不吭的马学农小声嘀咕，“他账上已经掏不出钱了。还欠了供货商八十多万，还有欠了工人两个月的工资。这些人堵在门口好多天了，这些都是二手设备，值不了一百万。老王，老李可掏不出那么多钱买分厂。他们做的是地摊货，利润太薄。”
牛洪运扭头冲他露出欣慰的表情，而后冲二狗道，“这价钱太贵了，兄弟我手头不宽裕，你容我回去之后再好好考虑！”
等人走了，老冯有点急了，“你怎么让人走了？”
二狗知道他急着用钱，耐心安抚他，“一百万呢，哪那么容易。不得让人家思考。还有几个老板要过来看厂，总有人憋不住先出手。你别着急。”
老冯能不急嘛，他的工人堵在他家门口，他媳妇老娘连家门都出不去。今儿他再拿不回钱，他家房子说不定会被债主们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