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祥夫妇回到老宅，感觉到无比的温馨，小瑞诚去了瑞宣房中，此刻，他们二人过起了二人世界的生活。
“回到家的感觉就是好啊，今天儿子在爷爷那屋睡，咱们可以放松放松了。”说着，瑞祥将周琳菲扑倒在了床上。
“干什么，别闹，别闹，这么不正经呢。”
“哎呀，这些日子住在那个破地方，心里烦死了，好容易回到自己家了，亲热亲热吧。”
“去你的，洗脚了么，不洗脚不许上床。”
“好，来人啊，来人。”喊了几声，却没有人答应，瑞祥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连洗脚水都是丫头给打。
“别喊了，家里没有佣人了，只剩下茹总管和瑞总管了，我帮你去打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以后像这种事都要学着自己做了。”
一会儿的工夫，瑞祥端着一盆洗脚水回来了，周琳菲忍不住笑了。
“菲菲，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只是觉得好玩，以前堂堂的瑞家大少爷现在自己端着洗脚水，难得呢。”
“是呀，想想以前和现在的我真是两个人啊，老宅子是还给咱们了，可是以后指着什么生活啊。”
“爸爸不是复职了么？”
“咱爸那点工资怎么能养活咱们这一大家子，就咱们那宝贝儿子，一个月的零花钱比咱爸两个月的工资都多。”
“这孩子都让爷爷宠坏了，再不好好管教，长大以后怎么办呢。”
“嘘，小点声，别让爷爷听见了。”
“你怕什么，咱们不是在以前那房子了，爷爷住在上房院，离咱们这远着呢。”
“对了，对了，你瞧我这记性，都落下病了，有时间咱们去找爷爷好好谈谈。”
“算了吧，我可不想再碰钉子了，每次因为诚诚的事，爷爷都把咱俩数落一顿，护犊子可没有这样护的。”
“哪个老人不都这样吗？我小的时候爷爷也这样宠我，好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先办正事吧。”瑞祥脱了衣服关上了台灯，
瑞家大院沉寂了很长时间，今天终于有了人气，黎明悄悄地来临了。
“这一宿睡的，舒服，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呀。”
“太爷，您起来了，洗脸吧。”瑞诚早早地起来了，帮瑞宣打好了洗脸水。
“好诚诚，真乖，洗脸，吃早点啊，一会儿咱爷俩去王府井逛逛，想要什么太爷给你买。”
茹总管，瑞总管端来了早餐，“老太爷，早餐给您备好了，您请用吧。”
“好，茹总管、瑞总管，家里没有佣人了，辛苦你们二位了。”
“瞧您说的，老太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用完了知会我们一声，我们收拾。”
茹总管的话让瑞宣心里很不是滋味，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所有的人都离开了瑞家这个是非之地，只有茹、瑞二人始终对瑞家不离不弃。
“爷爷，您用早餐呢。”瑞祥夫妇来到了瑞宣房中。
“你们吃了么，一块吃点吧，吃了饭我和诚诚去逛王府井。”
“爷爷，我们打算今天带诚诚去他姥姥家，自从咱们家出事之后一直没有回去看看。”
“好，应该的，去吧，菲菲，给你母亲带好，天冷，给诚诚多加件衣服。”
“是，诚诚，跟太爷再见。”
瑞诚走到瑞宣面前，“太爷，您一定得按时吃药，需要什么就找茹总管他们，您年纪大了，外面太冷，没什么事就不要出去了。”
“太爷知道了，去吧。”
瑞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孤单、寂寞，瑞家失去了以往的热闹，静，很安静，瑞祥一家人去了岳母家，瑞珉去上班，家里只剩自己一个孤老头子，心里的悲凉无处诉说，越发的想念已经过世的夫人齐如玉。
“茹总管、瑞总管，还好有你们在，不然我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走，跟我去祠堂看看，让那帮畜生糟蹋地不成样子了。”
“老太爷，外面下雪了，改天吧，您年纪大了，路滑。”
“没事，我这身子骨你们还不知道吗？再说，不是你们二位跟着吗？”
“是，我帮您穿上衣服。”
瑞宣带领茹、瑞二位总管来到了瑞家祠堂，经过红卫兵的几次洗劫，祠堂已经不成样子了，门上还贴着两张封条。瑞宣扯下了封条，撕得粉碎，推开了大门。
里面一片狼藉，牌位掉了一地，灰尘很多，有的墙角已经结了蜘蛛网。
“这群畜生，把祠堂弄成这样，罪过呀。”瑞宣弯着腰拾着地上的牌位。
“不用，难得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咱们一起干。”三个人开始了祠堂的大扫除，一上午的工夫，终于有点成绩了，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拾掇利索了，瑞宣从桌子上抽了三支香，点燃了，跪了下来，茹、瑞二位总管见此情形纷纷跪在地上。
“列祖列宗，妈，瑞家大院回来了，都是儿子不孝，让列祖列宗受到了如此奇耻大辱，瑞宣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一定重振旗鼓，重振瑞家大业，以告慰祖宗在天之灵。”
从祠堂走出来，瑞宣的心中特别不是滋味，瑞家以前是如何的发达，没想到在自己手里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们去忙吧，我到四姑太太那里瞧瞧，她那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们跟您去吧，万一有什么事可以帮您搭把手。”
“不用了，你们去吧，有什么事我在叫你们，我和我妹妹说说话，不碍的。”
自从顾三死后，瑞玉悲伤过度，身体一下子垮了下来，再也没有痊愈，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各种疾病也找上门来，此时的瑞玉已经百病缠身了。
来到瑞玉的房门外，就听见里面传出了咳嗽声，瑞宣急忙推开门，见瑞玉坐在沙发上，白发苍苍，手里拿着顾三年轻时的照片。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咳嗽得那么厉害，请大夫来看看吧。”
“三哥，您来了，快坐，我没事，人老了毛病就多了，前几天大夫开的药还没吃完呢，您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里坐坐？”
“瑞祥一家人去丈母娘家了，瑞珉上班，就剩我一个孤老头子了，过来瞧瞧我妹子，妹妹啊，你可得把身子骨养好了，天冷了，外面又下着雪，让茹总管给你加个炉子吧。”
“不用，三哥，挺暖和的，您就别担心了，我行动不便，好长时间没去看您了。”
“咱们兄妹之间没有那么多虚礼，我就觉得人；老了没有意思了，呢三嫂走了，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我也一样，时常想起以前跟顾三在一起的时候。”
“妹子，想开点。生老病死，人的规律，咱们得为活着的人活着，好好地活着，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人们。”
“我听您的，三哥。”
两位老人互相思念着自己的另一半，他们感叹时间的流逝，岁月的无情。
“四姐，四姐，我和五姐来看您了。”门外传来了瑞芬姑奶奶的声音。
“呦，这不是六妹的声音吗？你别动，我去看看。”
瑞宣打开了房门，见瑞婷和瑞芬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手里提着点心，步履蹒跚的来看望瑞玉。
“五妹，六妹，你们怎么来了。”
“三哥也在这啊，瞧您说的，我们就不能来看望四姐。”
“不是这个意思，快进来，买这么多东西。”
“两位妹妹来了，大冷天的，还往这跑什么呀。”
“我们两个也是没事干，五姐说咱们去四姐那坐会儿，说说话，我们顺路买了点心，您尝尝。”
“来就来吧，还买什么东西，你们身体还好吧。”
“凑合，人上了年纪也就那么回事了。”
“来，喝点茶水。”瑞宣亲自沏了一壶好茶招待两位妹妹。
“三哥，您快坐，我们自己来就行，哪能让您沏茶。”
“没事，我现在什么活都干，就当锻炼身体吧。”
瑞婷端起茶碗，“三哥，您变了，和以前简直两个人，不过，您这身子骨我们可比不了。”
“我也是一天天得混日子，这一转眼咱们都老了，几十年了，咱们兄妹几个好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在一起好好地聊过天。”
“是呀，以前年轻的时候，各人忙各人的事情，家里、铺子里的事都是您操心，哪有时间坐下来聊天。”
瑞宣长长得叹了一口气，“现在总算闲下来了，咱们又都老了，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晚上睡觉总是做梦，梦见以前的人和事，小时候的事，年轻时候的事。”
“都这样，我也经常做梦，人老了就是容易回想起以前的事。”
“不说了，聊点高兴的事，快晌午了，茹总管，茹总管。”
“老太爷，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厨房说一声，让他们准备点酒菜，端到这来，我们边吃边聊。”
“是。”茹总管转身去了厨房，瑞宣今天高兴，打算和三位妹妹促膝长谈。
厨房准备六菜一汤，茹、瑞二位总管端到瑞玉房中，还有一壶热腾腾的酒。
“老太爷，您几位慢用，我们先下去了。”
“好，来，三位妹妹，咱们今天几位老人家搞一次小的家庭聚会，好好聊聊。”
瑞玉、瑞婷、瑞芬觉得这个机会难得，也着实高兴、兴奋。
四位老人把酒言欢，到了晚年他们才觉得亲情的可贵，以前的时光没有抓住，到了这个年纪，一定要珍惜剩下的时间。
“我敬三位妹妹。”瑞宣喝多了，因为他太高兴，一杯又一杯。
茹、瑞二位总管把他架回了自己屋里，已是午夜时分，瑞宣很快进入梦乡。
“五妹、六妹，今天太晚了，你们别回去了，就在我这住，咱们姐妹很久没在一起睡过了，重温一下小时候的时光。”
瑞宣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慢慢醒来，瑞祥一家回到家中。
“爷爷，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昨天你五姑奶奶她们来了，我们几个人小聚一下，多喝了几杯。”
“吓死我了，茹总管说您还没起床，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爷爷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诚诚他们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们回屋了，诚诚有点发烧，先回屋睡了。”
“诚诚发烧了？怎么回事，请大夫没有？怎么会发烧呢？”
“爷爷，您别着急，已经打了针，吃过药，不是什么大病，这么冷的天，谁也保不齐头疼脑热，感冒发烧，菲菲看着他呢。”
“我去看看。”听到瑞诚生病的消息，瑞老爷子如坐针毡，非得去瞧瞧，瑞祥无奈只能搀扶老爷子到自己屋里。
“爷爷，您怎么过来了，快坐，我给您泡茶。”
“甭忙活，听说诚诚病了，我不放心，医生怎么说，不碍事吧？”
“您放心，医生说只是普通感冒，着凉，打了退烧针，吃了药，没事的。”
“那就好，天冷，没事就别带诚诚出去了。”
“三哥，三哥。”外面传来瑞婷的喊叫声，好像有什么急事，声音都不对了。
“姑奶奶来了，出什么事了？我去看看。”瑞祥打开房门。
“五姑奶奶，您来了，爷爷在我这，有什么事吗？您慢慢说，别着急。”
“祥子，快去告诉你爷爷一声，四姐晕过去了，快让他去瞧瞧。”
瑞宣急忙从屋里走出来，“五妹，你刚才说什么？”
“三哥，早晨四姐还好好的，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昏过去了，我让茹总管去请医生了，您快去瞧瞧。”
“怎么会这样？快，祥子，跟我去看看，妹妹这是怎么了？”
“爷爷，您别着急，我给您拿件衣服。”
众人来到瑞玉房中，她静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瑞芬坐在床边守着她。
“医生怎么还没到，再去个人催催。”
“老太爷，医生到了，您这边请，快。”
张大夫先给瑞宣见礼，“老太爷。”
“张大夫，有劳了，您快看看我妹妹这是怎么了，一定得救救她。”
“张某一定尽力，请大家外面等候，留下一个人就可以。”瑞芬留下，其他人来到客厅。
瑞宣在客厅走来走去，不时向屋中望去，“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出来，急死人了。”
“爷爷，别着急，姑奶奶会没事的，坐下喝口茶。”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会诊，张大夫表情凝重地从房中走出。
“张大夫，怎么样了？没事吧？”瑞宣显得十分焦急。
“老太爷，实不相瞒，我已经尽力，姑奶奶身体严重虚弱，恐怕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张大夫，您想想办法，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一定治好我妹妹。”
“张某实在无能为力，老太爷，您还是准备后事吧，这些日子让姑奶奶高高兴兴的，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不用再忌口了。”
茹总管送张大夫离开，瑞宣将所有人都解散，一个人坐在妹妹的床边。
“三哥，我快不行了，先走一步，去和顾三见面了。”
“妹妹，别胡思乱想，等天气暖和些就好了，有三哥在，别害怕。”
“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没事，三哥一定找全国最有名的医生给你治病，你放心。”
“别在浪费钱，我不怕死，这辈子没有什么遗憾的，值了。”
“你忍心把三哥一个人扔下吗？你三嫂走了，如果你也不在了，我一个人多寂寞，孤独，真成了孤家寡人。”
“三哥，你知道我这辈子最高兴、最自豪的事情是什么吗？”
“妹妹想考我，哥想想，我知道了，嫁给顾三对不对？”
瑞玉轻轻地摇摇头，“不对，顾三是我最喜欢的人不假，可是我最高兴、最自豪的是有你这样的哥哥。”
“是吗？听了我妹妹这句话，心里别提多舒坦，是真心话吗？”
“当然，我不知道人有没有来世，如果有的话我一定还做你妹妹。”
“好妹妹。”瑞宣将妹妹搂入怀中，紧紧地抱着，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水。
瑞宣亲自喂妹妹吃饭、喝药，安排好一切，瑞玉进入梦乡，回到房中的瑞宣不停地叹气，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钟。
“爸，吃饭吧，您劳累了一天。”瑞珉将饭菜端到父亲房中。
“下班了？一起吃点吧，你姑姑不行了，张大夫让准备后事。”
“我听瑞祥说了，爸，你别太难过，注意身体，换个别的医生瞧瞧，请个西医来诊断一下。”
“不必了，张大夫医术高超，又是祖传的，从来没有看错过，他都没有办法，那就肯定是油尽灯枯，你姑姑的病就是因为你姑夫去世落下的，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几天我搬到她那去住，方便照顾她，陪我妹妹走完最后一段路程。”
“来，三哥，拿这个毯子把腿盖上，人老了，得注意保暖，可不能大意。”
“妹妹，你怎么把这些老照片都翻出来了，是不是又想妹夫了。”
“没事做，就把照片拿出来回忆一下过去的事，那时候咱们年轻、漂亮，现在都老的不像样了，我还记得小时候闯了祸，都是你帮我承担，到头来，咱妈把你教训一顿。”
“哥哥保护妹妹，天经地义，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妹妹，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三哥，我困了，你能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搂着我睡一觉。”
“好，来。”瑞玉躺在三哥怀里，瑞宣轻轻地拍打着，像哄小孩子一样，瑞玉再也没有醒过来，她躺在哥哥的怀中，微笑着离开人世。
“妹妹，你一路走好。”瑞宣抱着自己从小呵护备至的妹妹落下眼泪。
瑞家举行了葬礼，瑞宣破例将妹妹和妹夫的牌位安置在瑞家祠堂，此后，瑞老爷子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家里人都十分担心，害怕他伤心过度，他经常一个人坐在瑞玉房间，看着妹妹的照片发呆。
“爸，爷爷最近总是一个人坐那发呆，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
“你爷爷心里难过，他一辈子要强，又不愿意说出来，只能自己闷在心里，等过些日子，想开了就好了，有时间多陪陪他，不要让你爷爷觉得自己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