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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无脸画师刚要开口道来画作传言的情况,整个地牢发生了巨大震动。

“要塌了!”

望为当即扯住无脸画师的手臂,瞬间将他带离地牢。

前脚刚走,地牢隔间轰然坍塌,她们方才所在的位置,已经被厚重的巨大碎石死死压住,没有半分余地。若是未及时离开,恐怕会被直接压成肉饼。

无脸画师眼神中露出惊恐,侥幸存活但还是心有余悸,他没想到牢房坍塌会发生得如此突然。

望为大致猜测到,有人一直在窥探二人的对话,直到他要说出些什么时才出手。恐怕那所谓的幕后之人,一直在他们身边。

看来此地的确不适合聊太多了,望为也并不着急。她用拂尘在那人周身画了个简单的阵法,将他直接传送下山。

“我徒弟在山脚下,名霍逢,他会接应你,一定要让他亲自带你走。”

无脸感觉自己周身被一阵雾气包裹,虽然触感冰冷,却莫名让人安心,他猛然点头回应。下一刻他的身体忽然轻盈飞起来,四下的景物快速移动起来。

周围有无数不知何处飞来的伏击暗箭,都被身上的屏障一一挡下。

水能量以柔克刚,无论多少致命的偷袭,都没能冲破望为在他身边置下的最后防线,无脸的内心逐渐诞生出劫后余生的痛快。

霍逢在山下已经突破了那道看似简易却本质刁钻的法阵,刚准备上山,却被迎面而来的无脸给撞到了。

霍逢稳住了身形,他看清了面前来人——是柳殷给他们看的场景里的那位画师,是神画的主人!

“你……上面出什么事了吗?”霍逢率先发问。

无脸辨认了一番,又四周张望,没见到其他人,他才开口道:“你、你就是霍逢吧!你……你师父,方才救了我,她让你带我离开!”

“救了你?可是遇到什么危险?”霍逢当即抓住了重点。

无脸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实话:“我被抓进牢里,跟你师父交代些旧事,随后牢房就塌了,好在她出手及时,救下了我……外面似乎有人埋伏,有些混乱,她就把我先送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无脸从他的神情中便能感知他此时内心的忧虑,简直是把焦急担忧写在了脸上,他很有可能为了帮他师父而不管自己。

但是自己不能不交代实情,每个人都拥有选择的权利,既然他已经被救,万不该自私。

霍逢听着话,不禁蹙眉抬眼看向山上,虽然隔着结界没有任何感应,他却依稀看到了刀光剑影和巨大的能量冲击。

理智占据上风,他不能允许自己破坏师父的计划。

霍逢看向一旁的男人,道:“我带你走,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无脸的眼神中露出许多感激。随后,霍逢继续抓住无脸的手臂,二人便顷刻间消失在这片林原之中。

望为拿着最初攻击她的那柄剑,只身走到了广场中央,四下有不少人,都自以为是的匿在某处,她轻轻一笑,指腹掠过剑身。

下一刻,她迅速朝着空中挥剑几个来回,隐藏于空气中的法阵逐渐现身。随后,那些严密的法阵被方才望为挥斩出的剑气击得粉碎。

法阵被撕裂大部分,自然便显露出现在真实的情况。原来此结界并不是用来对付外人,而是将厮杀的战场掌控在一定的范围内,免得闹出太大的乱子。

只见大殿前的平台空地上,出现了两拨人。

一拨身着道服、手持长剑,乃祁山门之弟子。

另一拨人……皆蒙面,身披黑甲,不知谁人。

望为断定,方才有人出手攻击她和那画师,此地便是力量之源。

只是暂时不能确定具体是谁动的手。

照如今的情景推测,之前的情况应该是——

这两方人暂时停战,似乎在交涉些什么。下一瞬间结界迸裂,他们的交涉暂时终止了,震惊之余都向一处地方看去!

结界之下,站着一位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女子。

望为只身站在大殿阶梯之下,她抬手轻点几下。

“唔……三十六阶啊,还行。”

她迈步缓缓向上,仿佛没感受到那两方人如利刃般刺向她的目光。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伯赏望为。”

她难得承认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人,没听过!真是个奇怪的名字。”祁山门副掌教先站出来道。

“不认识我是好事啊,说明你很年轻。”望为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她继续道,“不过,你们会永远年轻。”

“什么意思?”

“因为你们会永远地停在这个年纪,不必为永生而痛苦迷茫,更不必再追你们口中的大道、大义……”

有弟子没明白是何意,戳了戳旁边的师兄悄声问道:“师兄这是啥意思?”

师兄紧张地握住手中长剑,蹙紧眉头:“你是真蠢吗?她想杀了我们!”

“口中狂言!”祁山门掌教从大殿内出来,望为飞身而上,直直站定在掌教面前。

掌教心下一慌,气息溃散,众弟子瞬间一拥而上,欲维护掌教。

望为懒得理会他们什么心思,此时,她已经透过众人看到了大殿里挂在中央的两幅画。

无脸画师在临走前,望为秘密传音问他神画所在,无脸是凡界神画的持有者,神画即认可他,故他能感应到神画的位置。

他稍加感应,先看到了殿上的匾额。

“画在无妄殿!是左边那幅!”他肯定道。

她们赶到那附近时,望为察觉那一带情势危急,于是先将无脸送走了。

祁山门的人围在望为身边,却只敢试探防守,望为上前半步,他们也只敢后退半步。

不过,她在说出名字的那一刻起,有人无知敢上前阻止,也有人也因此陷入了极度恐慌的情绪中。

就是另一拨人,那股天神之力的来源。

天界之人向来明白,伯赏望为这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群黑袍蒙面人本来胜券在握,现在各个都开始慌乱了。除了刻骨铭心的畏惧伯赏望为,还有一点,他们是私自下界的,因为他们做的事见不得光。

这件事本来不难,事到如今,已经搅浑了这淌水,事情完成得八九不离十了。接下来,就剩下灭口了。

但是没想到这群修士还挺难缠,打着打着,居然等来了伯赏望为?!

为首的黑袍蒙面人当即发话:“这位阁下……”

“还阁下呢?”望为打断他,她语气轻快,仿佛在同熟人聊天,“你们身上的味儿遮不住的,神力源源不断……真的不认识我吗?”

黑袍蒙面人改口道:“尊上,我们无冤无仇。今日上山,本为灭祁山门而来!只是现在有些变故要处理,您做什么请便,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听到“尊上”二字,祁山门掌教瞬间变了脸色,他们这等小门派不了解太多天界正经的事,但这种大人物称谓之事却是有所耳闻的。

“尊上,我师弟他不懂事!您切莫怪罪——”

望为抬手打断插话的掌教,不过眼神却始终停在蒙面人的脸上。

“天下水源同为一处,怎会不相犯呢?”望为认真问道。

“尊上说笑了,我们本就不是同一处,您手眼通天也不该管我们其他八重天的事。只有八重天是您的,其他天的事,您不该多问。”

“啧啧!后生可畏啊。”望为摇了摇头,“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这般风骨尚存的神不多,却偏偏要死了。”

那蒙面黑衣人轻笑一声,道:“您今日杀不死我们。还有您,看错了人。”

望为轻挑眉头没说话。

“我们也是替他人办事,并不是多有骨气。”

“你这句话我认同,不管你们有没有骨气,今日都会死。毕竟,你们活着会泄露了我的身份嘛,这件事怎好让你们到处去说呢。”

“我们本没——”

望为打断他们的辩解,手指向祁山门那一群人。

“他们问我的,我就回答了。”

望为的语气颇有怨怼,“看着是有些年纪的人了,要为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负责。”

祁山门掌教面色煞白,他看向问话的副掌教,他们面如死灰,感觉这辈子已经看到了尽头。

“我本不是审判者,也无心过问你们这些个凡尘俗事,不过我向来公平,就给你们一些狡辩的时间吧。”

望为缓缓开口,众人都在暗自观察她的神情,却发现什么也看不出来。

“您问,您问!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掌教当即回应。

“巳迁城中的人,怎么回事?我只听实话,还有,讲重点。”

众修瞬间沉默:“……”

“不说的话,我就直接送你们上路了。我说了我不是审判者,对过程实际上也不感兴趣,这件事算在你们头上……应该不亏,反正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望为准备结印施法,被祁山门掌教打断了。

“我说!我全说!祈求尊上能饶我们的性命!”

望为扬了扬下巴,随后转头看到一旁高出阶梯不少的石台,便坐在高台上开始聆听。

掌教刚准备开口,望为招呼众人:“站着累的话,就坐下听啊,别不好意思。”

蒙面黑衣组互相看看,为首的那位率先坐下,其他人也跟上。

掌教刚想坐下,就被望为轻轻唤住了:“讲话的站着,你们长得这么像,我都分不清谁在说话了。”

笑话,神分不清人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但是现场无人敢做出什么表情,深怕自己被盯上成为出头鸟。

“起因是出现了一幅神画。”

掌教一边说一边擦拭去脸上的汗,“这幅画据那无脸画师说从天而降,并且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画中女子天人之姿,虽然五官残缺,但能见到原来画的主人对这幅画的用心。只是有一日,神画之中,那女子忽然开了口。”

“神画上的女子开口?无稽之谈!不过是世人的妄念罢了。”无脸画师一脸地不屑。

另一边,霍逢已经将无脸画师一路护送回了地下宫殿。

此时,众人围坐在一起,无脸正在同众人讲述这幅画的所有事情。

再次来的时候,众人已经不再担忧那些蛇的危险,毕竟它们的老大柳殷一声令下,所有蛇都回窝,地下反而比地上安全。

“那……有的画可以讲话,这又是为何?”庄泊砚提问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但我感觉一定是有人故意害人而做的手脚!”

掌教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那画中女子,她自称‘风韫仙子’,是为拯救天下黎民苍生而来的,她可以实现天下所有的心愿。”

无脸唾弃:“这些我也是道听途说,他们模仿我的画,还弄出什么实现心愿的东西,而且他们不卖,只能观赏,还是什么限定限量,颇有商业手段呢!”

众人啧啧称奇,柳殷和她的其他几首为大家端来了饭菜,大家都是边吃边喝听起故事。不过,霍逢的心思还是飘在祁山门的山脚下。

望为看着掌教歪头不解:“这种话你们为何会信?”

掌教亦不解:“既是神器,又为何不能信呢?”

“你们竟全然的相信神族……”望为冷笑了几声,眼神瞥向了旁边的黑袍人,“那你们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也是神族,方才看到你们认识,自然能印证这点。”掌教继续道,“画起初是他们给我们的,他们说原画只有一张,需要我们复制更多,分发天下,造福更多的人。我们就照做了。”

“那你们试用了吗?怎么证明画真的可以实现愿望?”望为摸了摸下巴。

“当然!不尝试一下,我们也不敢相信真伪。正因为我们当中有人许的心愿成真了,我才接下这件事,同他们合作,将那幅画复制出了更多份,约莫有三十九份左右吧……”掌教掰着手指算了算。

“……那画吧,它的确挺玄乎的,因为有人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无脸去掉了草编面具,换了布条遮住鼻子的位置,拿起桌案上一个白馒头啃了一口。

“而且,是我亲眼所见。”

“那你为何不信呢?”杜僖渺问道。

“邪里邪气!”无脸喝了一口汤,“这世间不可能出现这种天上掉馅饼之事,就拿我过去来说,我贪得无厌造成今日——”

他指了指鼻子,“这种局面,是我咎由自取。唯有付出,或许才有回报。但是不付出,绝对什么都没有!”

掌教差人去殿内拿过了其中一幅画,他割破自己的手滴了一滴血在画上,随后举着画面朝着望为。

那幅画口吐人言:“你的愿望是什么?”

望为:“我希望世界毁灭。”

画:“……”

众人:“……”

在冗长的沉默里,望为又开口了。

“那我希望世界和平吧。”

望为从高台上跳下来,从掌教手中拿过那幅画。

“我要求不高的。你就把你之前吞噬的那些灵魂都放走,然后把那些人都恢复正常,再然后你自杀。我是不信你有这个实力的,但是他们都信任你,众望所归,你不能让大家失望啊!”

虽然那幅画只有一张嘴,但众人似乎看出了那幅画咬紧了后槽牙,气得有些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