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
于锦湾给村里人说的结婚日子。
那时候刚好下收刚过，大队给的休息两天的日子。
于锦湾已经开始筹备起来，因为她不会做衣服，婚服都是请刘婶子做，她就是添几笔。
两人坐在院子里面闲谈，时不时有笑声传出小院。
许年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他像个卑劣的偷窥狂，透过窗户看向小院里面笑得明媚张扬的人。
提起结婚，她脸上是幸福的笑容，腿上放着的红色婚服，眼色是那样的醒目鲜亮。
无端刺得许年心脏控制不住的抽疼。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看，眼眶有些酸涩，最后泄气般坐在床上。
他起身移动屋子里面的水缸，从埋着黄土的下面拿出一个破旧小盒子。
打开，里面是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废弃纸张和防水的油纸。
打开，里面装着一沓大团结的纸币，目测有个几百块的模样。
他一遍遍摩挲着旧纸币，又将东西重新放好。
就在他移动水缸时候，他没看到窗外面有个人。
许天宝瞪大眼睛，踹开门跑进来，猛地将许年推开，骂道：
“丑八怪，把钱拿出来！”
刚才许天宝在外面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几百块钱，要是有这钱，他不知道都能娶多少个媳妇。
这傻子竟然偷偷背着他们藏了这么多钱。
要不是今天他来，恐怕还不知道。
许天宝推开许年，就要去抢水缸底下还没有来得及掩埋藏起来的小盒子。
原本平静的许年看到他的举动脸色染上愤怒，再看他穿着的衣服上面沾满的灰尘，阴鸷的眼眸似有杀意掠过。
他站起身，耳边回荡着于锦湾的话。
他一拳将许天宝打到在地，骑在他的身上压着他打。
许天宝怎么可能是许年的对手，很久就被打得嗷嗷叫，但嘴里的脏话却一直喋喋不休。
他这样，许年打得更加重。
做衣服的刘婶子和于锦湾听到后，也连忙跑过来。
“哎哟，许年，快别打了，你要是把人打死，可咋办。”
之前许年就因为把许天宝打进诊所，被他那个老爹说了许多伤人的话，更是用荆条将许年打了一顿。
陷入自己世界的许年谁都话都不听。
他的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许天宝将他的钱抢走，不能让许天宝伤害自己。
“许年。”
少女清脆软糯的嗓音就像一汪泉水，留过许年的四肢百骸，也唤醒他所有的理智。
他停下手，抬起头，一眼就看到身后满脸担忧看着他的于锦湾。
许年僵硬着身体起身，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下了头。
许天宝捂着红肿的脸站起来，指着许年破口大骂，“丑八怪，傻子，你偷家里面的钱，我要去告诉我老爹，让他狠狠教训你！”
说着，许天宝恶狠狠瞪了许年一眼，急哄哄地跑了出去。
“婶子还叫不动你，要是于知青不在，你指不定能把人给打死，咋不改改性子，以后谁敢嫁给你。”
于锦湾深深地看了许年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再说，笑着和刘婶子转回院子去继续做衣服。
才出门。
迎面就走来个中年男人，能看出和许年有几分相似，他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暴戾。
还没靠近，于锦湾就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浓郁酒气。
他是许年的爹，许贵友。
他手里面拿着手腕粗的一根棍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往许年身上打。
“老子让你偷家里面的钱，让你打你弟弟，早知道生出来会是你这么个玩意儿，早在肚子里面的时候，老子就一包药流掉你。”
随着许贵友的靠近，许年身体都在颤抖，那是一直挨打产生的应激反应。
任由棍子凶狠地打在他的身上，许年不躲不避，硬生生挨了一下又一下。
刘婶子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想去阻止，却也有心无力。
张翠萍和许慧云也站在院子里面，满脸幸灾乐祸，张翠萍还在一边添油加醋。
“许年，不是我说你，你是大哥怎么能打弟弟，还学会偷鸡摸狗的本事，也不知道是跟着谁学的，你爹和你娘也不是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啊。”
一开口，于锦湾就听出张翠萍话里面的隐喻和暗示。
果然，许贵友脸上表情更加阴沉，下狠手去打许年。
于锦湾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就这样义无反顾冲了过去。
棍子落在身上，她疼得倒吸一口气，泪水奔涌而出，滚落在许年的脸上。
发现是于锦湾护在自己身上后，许年红了眼眶，“不要……”
他沙哑着嗓音。
喝醉酒的许贵友愤怒上头，已经失去理智，只知道打人。
不过眨眼睛功夫，棍子就如疾风骤雨般落在于锦湾身上。
尽管满脸泪水，于锦湾还是紧紧抱着许年没有松手。
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为保护自己被打，许年身体里涌入无端的心疼和愤怒。
他眼眸阴鸷冰冷地等着自己所谓的父亲，翻身将已经痛得昏迷过去的于锦湾护在身下。
迅速起身，徒手捏住许贵友手里面的棍子，一脚踢在他的身上。
许贵友倒在地上。
疼痛让他酒醒几分。
“你打我可以，打她不行。”话落，许年抢过棍子，不管不顾往自己老爹身上招呼。
儿子打爹。
乡里乡亲都跑过来看热闹。
这些年，只要许天宝有什么不如意，或则每次许贵友喝醉酒，都会打许年一顿。
村民们已经见怪不怪，起初还能阻止阻止，后面就懒得管。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觉得儿子打爹，是大不孝的事。
“小杂种，你敢打老子！”
许贵友忍着疼痛冲过来，但他哪儿是许年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被许年压在身下打。
张翠萍去阻止，都挨了好几棍子，许慧云和许天宝更是害怕得不敢上前。
眼看许年真的要把人给打死，刘婶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余光注意到怀中昏迷的于锦湾，刘婶子突然开口：“许年，快别打了，你来看看于知青，再不带她去医院，出事可怎么办。”
许年打人的动作一顿，触及到于锦湾煞白的脸，他所有的疯狂都化作担忧和急切。
他转身跑进屋，紧紧抱着小盒子，背上于锦湾就往镇上诊所去。
刘婶子借了村里牛车，让自家男人赶着牛车送他们去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