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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您说的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朕好欺侮吗?”

窦澈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他为何不喜欢朱元璋的原因。

自古帝王任用臣子,或赋予权柄,或赐予财富,抑或是如朱标般视若兄弟、心腹知己相待。

然而朱元璋,这位贯穿华夏五千载历史的独特人物,

他总能巧妙地将职责之外之事变为臣子理应承担的本分,且擅长运用心理战术驾驭群臣。

他给予的钱财微乎其微,甚至让人产生为他效力反倒是受了他的莫大恩惠之感。

窦澈对此却不以为然。

因此,面对朱元璋的严词厉色,窦澈从容拱手回应:

“微臣身为翰林院编修,职守在于参政议政。”

“若要在微臣职权之内动用手腕对付户部左侍郎,微臣唯有挥毫泼墨,自费将文章张贴于金陵城的大街小巷。”

“此事微臣确有心得,不知皇上需要何种文体的文章?微臣虽非才思敏捷之人,但半个时辰内也能挤出一篇文章。”

在朱元璋几乎喷火的目光中,窦澈径直走向一侧书桌,自行磨墨,手持狼毫静候朱元璋指示。

“你……!”……

朱元璋胸膛急剧起伏,那宛如铜铃般的眼眸,似乎要把窦澈吞噬殆尽。

他从未见识过如此难以驾驭,又如此无所畏惧的臣子。

这种无赖式的应对方式,难道不是只有他才能对刘伯温施展的吗?

相较于朱元璋气得满脸通红,血压飙升,一侧半卧着的朱棣则瞠目结舌,以近乎崇拜的眼神凝视窦澈。

首次,这是朱棣初次目睹有人能让他的父亲哑口无言,束手无策。

此刻,窦澈与朱元璋二人犹如赌气般相对而立,僵持不下。

直至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

“鼎臣,回京也不来看望我?”

“你是不是又跟天德和重八他们饮酒去了?”

随着这声音逐渐靠近,乾清宫大门豁然洞开,出现的身影并无意外之感。

毕竟能在皇宫内肆意大声言语,自由进出御书房,

甚至能直接称呼徐达、汤和表字的人,在整个天下仅此一位。

“嫂嫂,我只是稍微饮了几杯。”

见到马皇后驾临,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刚才还在努力平复情绪的朱元璋也下意识站起,快步上前搀扶马皇后。

“你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你还不跟小窦怄气到深夜?”

皇后佯装嗔怒地轻拍朱元璋一下,继而转向窦澈询问:

“小窦,刚才发生了何事?”

窦澈见机行事,顺着马皇后的台阶下来,详述了刚才发生的经过。

听完窦澈讲述,马皇后沉吟片刻,问:

“小窦,你和标儿有何打算?不妨说出来让我们一起参谋参谋?”

“别看我们都已年华不再,但在某些事情上,我们的经验还是有价值的。”

窦澈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遂将他和朱标的筹划全盘托出。

此时,汤和与徐达交换了一个眼神,汤和低声询问:

“又是一个刘先生级别的角色?”

“恐怕更胜刘伯温一筹,年纪轻轻,至少……”

徐达没说完,只悄无声息地竖起三根手指。

汤和明白,徐达的意思是,以窦澈的年纪,至少能够辅佐三代君王。

加之窦澈有着马皇后救命恩人的身份,难怪马皇后会以对待亲眷晚辈的方式来对待窦澈。

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加上与太子间有过命交情,未来前途无可限量。

在汤和思索之际,窦澈已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并最终面向朱元璋与马皇后总结道:

“皇上、娘娘……”

“除掉一个,还有另一个,莫非真要靠一把利剑,屠尽天下读书人不成?”窦澈直言不讳地反驳:

“臣做不到,臣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太子以国士之礼待我。”

“故而臣亦以国士之责回报,替太子扫清障碍。”

“若以罪名和官职压臣,在朝廷之上,臣不过是从六品的翰林院编修,此事并非臣之职责所在。”

“郭桓若有罪,请皇上诏令三法司审查!”

朱元璋气得暴跳如雷,指向窦澈痛斥:

“即便从六品也是朕的官,你不愿为朕效力是吧?”

“来人!即刻颁布上谕,翰林院编修窦澈忤逆犯上,削去所有官职,贬为庶民!”

窦澈毫不退让,肃然拱手致谢:

“草民谢主隆恩!”

“重八!小窦!”

眼看两人再度争执起来,马皇后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然而这次,朱元璋并未理会马皇后,而是紧盯着窦澈冷笑:

“窦小子,休要说朕不给你机会。”

朱元璋眯起眼睛,犀利的目光直射窦澈。

“这次朕就赐你一次恩典,只要你能通过正当途径扳倒郭桓,并妥善处理空印文书一案。”

“朕就赐你一项至高荣誉!”

说到此处,朱元璋稍作停顿。

就在刚退朝匆忙赶来的朱标推开门那一刻,

朱元璋口吐金言,高声宣布:

“你不是不愿做官吗?”

“只要你能完成此事,朕就特准你成为太子座上宾!”

【此处剧情解析,朱元璋虽残暴嗜杀,但他不会轻易诛杀无辜,洪武四大案背后的诛戮皆有政治考量,因此朱元璋与窦澈之间的矛盾在于他希望太子和窦澈按自己的道路行事,而非完全颠覆太子党,所以他会对窦澈打压、刁难,但不会杀害窦澈。】

“重八!”

“父皇!”

朱元璋此言一出,立刻引得全场哗然。\"

即便是窦澈,也惊讶地抬眼看向朱元璋。

在明朝的东宫制度中,太子座上宾并非官职称谓,

而是一种特殊的身份象征。这意味着窦澈一旦接受,他将成为与太子平起平坐的贵宾,而非明确上下尊卑的君臣关系。

这无疑是一份沉重到足以压垮人的厚礼,

同时也可能使人因无法承受而窒息。

因此,马皇后与刚进来的朱标均异口同声地出言劝阻,但朱元璋似乎心意已决,拂袖断然道:

“皇后与太子不必多言。”

“圣意已定,毋庸置疑!”

尽管在私下场合,朱元璋的家庭地位或许不高,

但在公开场面,当皇帝金口玉言一出,

无论是马皇后还是朱标,都必须给足面子。

见两大阻力暂时退至一边,朱元璋这才得意洋洋地紧盯着窦澈。

“怎么样?你敢不敢接受朕的这个赌约?”

“如果你不敢接受,正巧翰林院散馆,你就老老实实去兵部历练一段时间。”

“以免你这好高骛远的傲气愈发嚣张!”

朱元璋的话语可谓极尽严厉,

马皇后和朱标则满脸焦急地望着窦澈不住摇头,

他们清楚地看出这个赌约背后的巨大陷阱,

自然不愿窦澈轻易涉足其中。

然而窦澈却仿佛全然未察,拱手回应:

“草民领旨。”

“哼!”

朱元璋一时语塞,似未曾料到窦澈竟如此坦然接受。

然而话已至此,朱元璋只能深深地看了窦澈一眼,鼻中喷出一道气息,颇为不甘地说道:

“退下吧。”

“你要记住,你现在已是没有任何官职的平民。”

“找时间就从翰林院搬出去吧。”

“退下!”

朱元璋挥手示意,转身不再看向窦澈。

窦澈依然镇定自若地再次行礼,与朱标二人一同架扶着朱棣,悠然自得地走了出去。

伴随着乾清宫大门徐徐合闭,三人仿佛亲兄弟般,彼此搭肩,穿越了乾清宫的庭院。

此刻,朱元璋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得意,无视周围一切,放声大笑起来:“哈哈……终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即便有点才智,还不是落入咱设的局中。”

“咱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下,窦澈这小子,在最后关头前来求咱的模样。”

朱元璋突然的大笑引来汤和和徐达面面相觑,而身边的马皇后则怒从中来,随手拿起一旁的如意,愤愤地在朱元璋手臂上敲打了两下。

“你这个老东西,窦先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怎能这般给年轻人设陷阱?”

“你就不怕这孩子跟标儿产生隔阂吗?”

尽管在与窦澈的较量中暂时占了上风,朱元璋并未在意马皇后的责备,他泰然自若地摸了摸被敲打的地方,毫不在意地回应道:

“嘿,咱先挫挫这小子的锐气,再在标儿那里重用他,这才是真正的驾驭人才之道。”

“你们女人家哪里懂这些?”

听到朱元璋此言,始终在一旁静观其变的徐达和汤和,心里几乎翻了个白眼。朱元璋一贯如此,不用人时话语强硬,时常抱怨马皇后干预朝政;但一旦遇到棘手问题,又开始亲近依赖她。

这样的场面,他们两人多年来已见惯不惊。

然而,看着朱元璋此刻如阴谋得逞、满脸得意的样子,徐达还是履行了一个捧哏应有的职业素养。

“皇上,您说的是怎么回事?臣不太明白。”

徐达适时的问题恰恰搔到了朱元璋的心痒之处,他立刻拉过汤和和徐达坐下,口沫横飞地述说起自己的策略。

“嘿嘿,窦小子毕竟年轻,哪知道要想在朝堂上彻底扳倒郭桓,关键是要掌握铁证,并交由三法司联合审判。”

“如今这小子被咱免了官,连参加大朝会的资格都没有。咱倒要看他历经艰辛找到郭桓的证据后,却发现无法揭发对方,那时他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朱元璋面上挂着笑容,但在场的人都深知他眼神深处那份冰冷刺骨的寒意。

查究郭桓的并非仅有窦澈一人。

早在马皇后病前,锦衣卫刚成立不久,着手调查的第一桩案子就是空印文书案。可以说,郭桓的罪证已在朱元璋手中堆积如山,若非窦澈中途插手,朱元璋的铡刀或许早已落下。

也许因夫妻间的默契相通,马皇后适时地询问:

“重八,你不担心有人狗急跳墙或是畏罪潜逃吗?”

朱元璋大笑一声,挥挥手示意宽心。

“妹子你放宽心,咱的锦衣卫早盯着那些人了。”

“退一步讲,就算用这些人换来窦澈的忠心,对咱来说,那是赚翻天的好买卖!”

言至此处,朱元璋咂了咂嘴,略带惋惜地感叹:

“只能说标儿这小子运气比我好,我当年怎就没碰上个能跟我肝胆相照的文武双全之才呢?”

“只要能把窦澈这小子调教得服服帖帖,他就能辅佐咱大明朝兴盛三代!”

这正是朱元璋的高明所在。

自始至终,朱元璋深深明白窦澈的宝贵价值与那令人艳羡的才华,因此无论窦澈如何与他针锋相对,朱元璋从未有过丝毫杀掉窦澈的念头。

朱元璋知晓草原有一种熬鹰的方法,可以将翱翔九天的雄鹰训练得无比温顺。此次他精心编织的这张巨网,就是为了将窦澈这只傲气凌云又强大无比的海东青,紧紧驯服于自己手中!

“咱已下令大理寺、都察院及刑部,凡窦澈提交的诉状一律不予接收。”

“涉及体制的案件,他不可能通过击鼓鸣冤的方式解决。”

“嘿嘿,咱就坐等他吃了这个哑巴亏,乖乖来找咱认错,或者让太子来找咱要官。”

“到那时候,他就会欠下标儿一个极大的人情。”

“咱不信,他还飞不出咱的手掌心!”

朱元璋自信满满的言语,令在座诸人对他刮目相看。这三位,都是陪朱元璋从最底层红巾军一步步走向至高无上地位的同僚。

他们深知朱元璋性格,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如此精细周密的布局,即便是昔日的青田先生刘伯温,也没有让朱元璋如此煞费苦心。

想到此处,徐达似下了决心,猛地一拍桌子,豪爽地说:

“既然如此,皇上,臣愿助您一臂之力!”

“您不是把窦先生赶出翰林院了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收他做徒弟好了!”

“这样的话,在臣府上,他的一举一动都将在臣的监视之下。”

徐达的话说得冠冕堂皇,看似处处为朱元璋考虑,实则引来朱元璋和汤和的一致鄙视。

“天德,你这就虚伪了。”

“想趁机收窦小子为衣钵传人就直说,何必绕这么大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