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嘉敏看陶庭相的神情，是喜悦而非意外。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施嘉敏问道。
陶庭相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你联系上舒慧的时候，我也没闲着，小小的惊喜啦。”
施嘉敏知道的是，陶庭相前几天采访过埃尔曼船长，不是走的工作室的联络路线，是她自己还有人脉。
舒慧揉了揉眼睛，刚哭过的眼睛还有些发烫，用力地闭了下眼睛，才聚焦到新闻题目上，神情怔愣。
“你，这时候什么情况？”舒慧看着新闻，过载的大脑却加载不出什么信息，晃悠一下，只记得是“虞轲倒霉了”。
“不明真相的热点别乱蹭，不然真相解开的时候有你们好果子吃。”陶庭相微笑说道。
“主办方拒绝承认东西来自海外，要求提出诉讼的品牌拿出证明，单他们无法证明东西的来源，奢侈品大牌被反提起诉讼。”施嘉敏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而这两天，一直在为各大品牌蹦跶发言的虞轲，同样被提起诉讼，罪名是‘诬陷’。”舒慧缓缓补齐了后半句。
“没错，而且对虞轲的诉讼是旗素平台主办方提出的，不管什么理由，虞轲这次得罪了主办方，是不争的事实，平台不会明着做什么，但暗里的事情就说不准了。”陶庭相说道。
“只是得罪主办方吗？”舒慧觉得这样的惩罚太轻了。
“差不多只能是这样，”陶庭相摊手道，“这件事本来就只是舆论战，法律上海有的扯皮，诉讼双方都判不出什么，虞轲也只是个搅局的，不过……”
名誉上的损失就难说了。
顶流的网红没几个纯白无瑕的，陶庭相黑粉一串，虞轲更胜，日常不把挨骂当回事。
这事情要在平时曝出来，顶多抨击一下“这就是吹大牛的职业素养”，骂过之后就没事了，产生不了太大影响。
可现在，正是虞轲和陶庭相在网上被贴对照组的时候，资历较浅的陶庭相不可避免地表现出颓势，却在这时候逆转了。
虞轲犯下大错，还是认错品牌、得罪主办方这样的大错，天平自然往陶庭相的方向倾斜去。
圈内人看得明白，这些事情只是打嘴仗，最后的判决不会伤筋动骨，但大众看不明白，奢侈品大牌是多么高不可攀的存在，被卷入其中，下一步该是封杀了吧？
大众对虞轲的估值一下子降至冰点，这还是虞轲自己作死导致的，她不挨骂谁挨骂。
“干得好。”舒慧动了动嘴唇。
“夏莉佳的材料我会挑合适的时机公布，记得等着好戏。”陶庭相说道。
陶庭相游刃有余的态度说服了舒慧，她对自己和【娱记小陶】的合作更有信心了，态度也主动起来：“我答应了合作，下一步有什么安排？”
“潜伏回虞轲身边。”陶庭相说道。
舒慧有些迟疑：“虞轲能信我吗？”
“你的描述中，我听到了一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现在的你离婚无处可去，再去投奔虞轲说得通，这些东西还不足以对她产生致命的打击，我需要徐徐图之。”陶庭相说道。
“在你卧底的这段时间，每个月我会给你打钱，算作雇佣关系，拿到大料我还有奖金，前提是你不能把我供出来。”陶庭相说道。
“好。”舒慧答应了。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陶庭相说道。
舒慧的神情轻松了很多，离婚的打击之后，她终于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舒慧开口道，“让她负责跟我联系。”
舒慧指向的是施嘉敏，她对此颇有执念。
原本，这样的工作应该属于王朝。
“可以，那就你负责跟她联系。”陶庭相对施嘉敏道。
老板这样发话，施嘉敏应了。
在这个游轮图书馆没有监控的角落里，合作互助就此达成，三人间形成了默契。
陶庭相和施嘉敏两人先离开，留舒慧在原地。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舒慧擦干了眼泪，低声一句：“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夏莉佳的事情根本不是巧合，这就是舒慧一手安排的。
意识到婚姻的崩溃，舒慧把虞轲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她迫切地需要向虞轲投诚，证明自己的忠心，她看出了虞轲对陶庭相的针对，安排手底下一个借贷的女生，去盗取的资料，而后呈递到虞轲面前。
夏莉佳的借贷，是舒慧主动给她免的，没什么“虞轲欠钱”一说。
拿到材料后，虞轲很满意她的投诚，说了几句收买人心的话，这些话，舒慧都学了，自然听得懂虞轲的虚伪，但她也只能听着。
“我什么时候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呢。”舒慧其实很难受。
虞轲表面上施以小恩小惠，却又在姜永豪公布真相之后大发雷霆，迁怒了舒慧，说她没有价值，让她滚。
舒慧知道这是气话，却不由得更气，自己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虞轲，到头来她却这样轻视自己，眼看着自己没有价值了，就要将自己丢弃，简直欺人太甚！
“这样让人拿捏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舒慧点开了施嘉敏的聊天框，那是她的专属树洞。
“等一下，施嘉敏好像是【娱记小陶】的人，小陶是不是在跟虞轲打擂台来着？”舒慧神思一动。
冒出“联系小陶”这个念头的时候，舒慧的第一反应是要让施嘉敏对自己刮目相看，第二点才是要报复虞轲。
舒慧对施嘉敏的态度一直是仰望，她太想施嘉敏对自己服软、或者敬佩了，这种期望甚至超过了对虞轲的怨恨。
“【娱记小陶】能跟余桔、姜永豪这样的人有联系，辗转打听到夏莉佳的事情应该不难，把证据给了施嘉敏，我也是实情曝光的受害者，虞轲不会知道是我告密的。”舒慧这样想到。
她握紧了手中的证据，联系了施嘉敏。
施嘉敏也给了她回应，这让舒慧欣喜若狂。
舒慧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背叛虞轲，她只是想给虞轲的出尔反尔一个小小的惩罚，舆论战不可能对虞轲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骂是不管用的。
舒慧就是这么矛盾，她是怨恨虞轲的，但离婚后，她也只能依赖虞轲，没打算背叛，听着小陶的招揽，舒慧的第一反应是“我要把这些事情都告诉虞轲”。
可，那自己就不得不坦白自己私下里联系小陶的事情了。
舒慧是纠结的，虞轲会赞扬她的忠心，还是厌恶她的异心，她心里没谱。
直到看到奢侈品品牌被爆料出的新闻，舒慧的内心才真正偏向陶庭相，既然背叛了，那就背叛个彻底好了。
小陶似乎挺好骗的，不是虞轲那样的精明人，自己哭诉一通，她就升起同情之心了，能从她那里拿份钱，也不错。
反正自己现在还不用离开虞轲，之后该怎么做，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舒慧擦干了眼泪，又看了眼桌子上剩下的披萨盒，眼神有些躲闪。
“小陶，舒慧她不是个老实人。”施嘉敏开口道。
“没错，我也看出来了，她未必一心向我们。”陶庭相说道。
“那人还能用吗？”施嘉敏皱眉道。
“人都是复杂的，没准她刚准备告发我，看着新闻有改了主意，没准她就是否联系你犹豫半天，最终按下发送键只是因为一阵风，世界上的不可控力太多，我寻求不了一个确切的答案。”陶庭相说道。
“但她现在表现出愿意为我出力，我就必须应着，哪怕心中有戒心，面上也不能惹得人不快。”
施嘉敏点了点头：“确实，舒慧是个挺情绪化的人，做什么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那一刻的情绪，能安抚到她的情绪，就能拿捏到她的人，她的话，能听一半。”
陶庭相微笑点头，施嘉敏性格比较宅，但看人很仔细，能看得清女孩们的想法。
“这个消息，游轮旅行结束之后再放出去，”陶庭相出门看见了王朝，“这两天，我打算找机会跟虞轲见一面。”
王朝看了眼陶庭相：“你没问题吧，上次见了一面虞轲，你差点魂给吓没了，现在能成吗？”
“那是没提前准备，再加上把虞轲看高了，”陶庭相说道，“其实现在感觉，虞轲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排名比我高，但也不比我厉害，没必要怕她。”
“都说成长就是对这个世界祛魅，果然没说错。”王朝一副老父亲的样子说道。
“你被周崇傅上身了？”陶庭相一歪头，“恍惚间看到老周转世。”
“哈哈，属于一个前辈的有感而发罢了，看着长江后浪推前浪，总有种将要被时代淘汰的错觉。”王朝说道。
“这话更像是老周说的，”施嘉敏说道，“你淘汰啥呀，你比我还小一岁，你淘汰了，我早去吃灰了。”
“唉，都混得比我好，还不让我感慨两句了？”王朝有些难过，“嘉敏姐还是走在前面的前辈，陶老板已经是赶超我后辈了，你们都事业有成，留我在原地绕圈。”
“那你回头知会老周一声，让他找根白绫吊死，还省钱。”陶庭相说道。
“哈哈。”施嘉敏笑出了声。
“笑什么，我在很认真地伤春悲秋呀，”王朝也不自觉露出了个笑容，“这一艘业内游轮，你们都能遇着同路的相识，就我，混了这几年，圈内连个实在点的人脉都没有，转悠了一圈，都只能以工作室的名义交际。”
“那也很好了，好歹你还有工作室呢。”施嘉敏说道。
“那也很好了，还有多少人求都求不上来呢。”陶庭相跟着安慰他。
“也是。”王朝有些想通了。
有时候，这话就是不禁念叨，刚念叨着游轮上无知己，回头就在房间门口撞见个相识，一大一小两位女性——不是果妈和果果。
“你们是……”陶庭相发出疑问。
“娱记小陶是吧，我叫商慧琦，你好。”那女人开口道。
陶庭相并不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有点懵地开口：“谁？”
“你怎么来了？”王朝开口问道。
“大美女谁呀？”陶庭相问道。
“我，前女友。”王朝挠了挠头。
陶庭相想起来一点，就是朝哥之前那个出轨富二代的前女友呀。
“这小的是……”陶庭相盯着那三岁的小女孩。
“是我女儿。”商慧琦回答道。
陶庭相脑海中瞬间脑补一场狗血大戏，什么“我嫁人但孩子是你的孩子”“我想给孩子更好的生活，你不会怪我吧”之类的内容。
“咳咳。”王朝似乎在一旁看穿了她的想法，咳嗦了两声。
好吧，这当然不可能。
这孩子三岁，万花筒工作室的开业时间比这早很多，这娃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朝哥的。
“我俩先进去了，你们好好聊。”陶庭相摆手道。
留给王朝的眼神却是“等着你”。
等着你回来给我们讲点八卦。
王朝也懵着呢，分手五六年的前女友忽然带娃出现在面前，是要整啥。
“别告诉我你也要离婚了。”王朝不自觉地冒了出来这句话。
商慧琦摆手：“你想些什么呢，我是来谈合作的。”
“谈合作你联系我们办公室就行，不用大晚上的亲自来，这没提前联系，我们都不在，你看我两个同事都误会了，也别让你老公误会。”王朝说道。
“我要离婚了。”商慧琦冒出来一句。
“啊？真的呀？怎么一个两个都要离婚？”王朝冒出来一句，“游轮旅行适合离婚吗？”
“还有谁要离婚？”商慧琦疑惑道。
“你要谈合作，通过办公室正规渠道找我就行，私事不用跟我说。”王朝往后退了一步。
“谁要离婚？”商慧琦似乎要问到底了。
三岁的女孩在一旁眨巴着眼睛看向王朝，一副可爱的样子。
“我前女友。”王朝故意说道。
“你前女友不是我吗？”商慧琦直白开口。
王朝有点头大：“也没说跟你分手之后我就得孤独终老吧，跟你分了之后，我又交了个女友，结果绿帽侠附体，她跟个年纪能当她爸老男人闪婚了，这又要离婚，也是游轮旅行上约我见面，才跟我念叨着呢。”
商慧琦有点破防：“你是说，你，你……”
“而且她比你年轻，还没孩子。”王朝坦诚道。
“咱俩从大学期间开始，谈了四年呀。”商慧琦不由得说道。
“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觉得现在咱们还是划清界限的好，”王朝说道，“你有什么事儿，不用私下里来找我，我们俩分手就是分手了，你过得好也好、过得不好也罢，用不着来找我，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商慧琦跺了下脚，漂亮的脸上有妆容都掩饰不住的哀伤：“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我怎么这么倒霉呀，”王朝把话说明白了，他当不了这个绅士，直接切断一切可能最好，“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已经结束了，六年前就结束了。”
王朝说着，回了房间，把门关上了。
商慧琦留在门外，似乎是哭了。
王朝一口气关上了门，回头对视上两双四只眼睛，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们俩，干啥呢？”王朝问道。
“我们正在做研究。”施嘉敏收住了八卦的目光，眼神左右摇摆。
“研究多尔衮的悲惨遭遇。”陶庭相作立直站好状。
王朝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偷听就偷听吧，一段结束的感情，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朝哥，你别太伤心。”陶庭相想安慰他。
“唉，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被前女友找上门，我……”王朝声音一顿，身影一顿。
施嘉敏看得挺不是滋味的。
“我真是太爽了！”王朝原地蹦了个蹦。
陶庭相&施嘉敏：“……”
“原谅我不厚道地笑，看前女友倒霉，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