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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衣,头上别着一根绿玉簪,看着出尘脱俗。

柳春珺眼底泛上泪来,扑上前去,拉着他的手颤巍巍叫了一声:“弟弟……”

柳望津睁大了双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滚落下来,他失声喊道:“姐姐……姐姐……”

前几日,王府中有个下人突然跟他说,姐姐要跟他见一面,柳望津有些不敢相信。他将信将疑的跟王爷告了假,带着几个护卫来到了栖霞寺,准备看看到底是什么名堂。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真的见到了姐姐。

卫坚过去轻声说道:“你们姐弟到屋里去说吧。”

柳春珺赶紧擦擦眼泪,指着卫坚对柳望津说道:“弟弟快行礼,这是我们的恩公。若不是恩公,我们姐弟还没有机会能够见面。”

柳望津赶紧行礼,躬身行礼,再三谢过了卫坚,卫坚摇摇头,“不必多礼,你们姐弟且先去屋里说话,外头的人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

柳春珺拉着柳望津,来到屋子里,姐弟俩刚坐好,柳望津急切问道:“爹和娘呢,怎么没来?”

柳春珺知道,这一切瞒不了多久,她嘴唇颤抖着艰难说道:“爹,爹已经……已经没了,娘……娘改嫁了。”

“什么?!”柳望津如遭雷击,这怎么可能呢?爹今年还不到岁,怎么会死了呢?娘怎么会改嫁呢?他被拐的时候虽然只有五岁,可明明记得爹娘的感情十分融洽,是人人称羡的一对神仙眷侣。

怪不得,任逍遥的人从丹徒回来后,只说把柳士莱送到了马鞍山的矿上去吃苦,对于他爹娘的情况却是闪烁其词,原来他的爹娘一个不在,一个已经改嫁了。

柳春珺暂时还不想把爹爹死的真实原因告诉柳望津,他已经活得更苦了,她不想让他再多添一些苦。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爹爹怎么会没了呢,爹爹……”柳望津无与伦比的说着,心中一片凄惶,爹爹没了,他的家没了。

“爹爹生了重病,三年前去了,就葬在咱们家的地里,下次回了丹徒,我带你去祭拜爹爹。”柳春珺轻声说着,眼睛红红的,一直舍不得离开弟弟。

弟弟长得这样好,个子比她高了半个头,眉清目秀,清冷脱俗,若是不知道得,肯定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

她们姐弟长得都像母亲郑氏,柳春珺痴痴看着弟弟,心中酸涩,若不是因为长得好,自己和弟弟只怕也不必受这么多的苦。可姐弟二人长得好,又到底错在了哪里?

“娘……娘为何改嫁了……”柳望津声音有些干涩,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上了,他用力才说出了这句话。

柳春珺拍了拍柳望津的手,抿唇扯出一丝笑,轻声道:“娘也没办法,爹爹不在了,没人护着她,我又嫁了人,两位伯父家里又欺负她,正好遇到了她从前的邻居,人挺好的,娘就动了心思。我是同意娘嫁过去的,这样我也放心些,你也别想太多,有人替咱们照顾娘亲不好吗?”

柳望津呆呆的坐着,仍有些不敢置信。他印象里的娘亲是个美丽、温柔的女子,万事依靠爹爹,他以为他们是情比金坚,原来这么快娘就改嫁了。

他又想起柳春珺话里提到的两位伯父家,眼里流露出恨意,握紧了拳头,“姐姐,你知道我是被谁拐卖的吗?”

柳春珺一怔,弟弟这样问,难道是熟人拐卖的他?

“是我们的亲二伯!”柳望津恨恨说道,双目赤红,若是柳士莱再面前,他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

柳春珺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后是无法掩饰的震惊,猛得抓住柳望津的胳膊,失声道:“你说什么?!是二伯做的?为何?他是我们得亲二伯啊,我们家又没有得罪过他!”

柳望津紧握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极力抑制内心的恨意,颤声道:“拐我得是柳士莱的赌友,柳士莱给了他二两银子,他就把我拐到了安庆,又把我卖给了戏班子,落到了贱籍……”柳望津说着说着,牙齿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赌输了钱,而爹爹不肯再借他钱,他被赌场的人砍了一只手!他不敢去报复赌场的人,却把恨放到了爹爹身上,让赌友拐了我走,让爹爹失去儿子!好狠的心肠!”

柳春珺面容苍白,不可置信的听着柳望津的话,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爹爹对他还不够好吗……”

柳望津被拐的时候,柳春珺已经七岁了,她记得那一年二伯似乎是染了赌瘾,和二伯娘经常打闹。爹爹去劝过几回,还给了二伯几回银钱。后来爹爹应该是对二伯彻底失望了,才坚决不肯再借银子,没想到,就因为这,二伯竟然让人拐了弟弟,害得自己一家骨肉分离十几年,再见却已阴阳相隔。

“好在我已经报了仇,柳士莱这会应该在马鞍山的矿上,他本就缺了一只手,年纪又大了,我看他能熬多久!”柳望津恨恨说着,眼眸中尽是狠戾。

柳春珺仔细问了柳望津,才知道他得遇贵人,才能帮着他去复仇。她自然不会同情二伯,若不是他,爹爹临死前又怎么会念念不忘让她找回弟弟?爹爹是带着遗憾走的。

“望津,这些年,你还好吗?”柳春珺噙着泪,看着柳望津,低声问道。

柳望津昂头望着屋顶,半晌才缠声道:“那人把我拐到安庆,让我给他当奴仆,后来把我卖给了戏班子。师傅对我期望很高,操练的十分辛苦。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吊嗓子,练功,做的不好的时候,非打即骂,头两年,我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柳望津撩开衣摆,露出一双脚,穿着青绸缎子鞋,脚头尖尖,看着十分秀气,只比柳春珺的脚大了一点点。

“我学的是旦角,走路要好看就不能太大,需要裹脚,我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哭着求师傅解开,师傅却不肯……”

“天爷……”柳春珺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句,扑到地上抱着柳望津的腿痛哭起来。

裹脚的痛她怎么不知?她原是裹了两日的,因为太痛,爹爹做主让她放了。本该裹脚的她,有了爹爹的疼爱,不必裹脚,天然长成。

可她的弟弟,一个男子,却因为离开了父母,要受那裹脚之罪。

“呜呜呜……我的弟弟……你受苦了……”柳春珺哭的肝肠寸断,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