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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是混沌的。

大陆的尽头是无垠深邃令人恐惧的大海,它在世界之东,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名为东海。

这里是世界的起源地,是一切文明的开始,神明在这里诞生,他们创造文明,创造人类,开辟新的世界。最初,神明被人类称为超智慧体,被他们敬畏,被他们仰仗,但是神明却低估了人类,人类对于力量的渴求远远超乎他们的想像。于是,神明创造了转生之术,而这个转生之术的出现让他们神明的秘密被展示出来,原来,神明也会衰弱,也会老去;原来,神明也会畏惧死亡,渴求永生;原来,存在了那样漫长时光的神明,也并非亘古不灭。

神明的衰落,被分为三六九等的世界被打破湮灭,所有生物都聚集到了一起,在他们心中,他们都觉得自己可以成为神明,可以成为当权者。

这个夺取力量的混战持续了很久,久到后来得到力量的人们都忘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在混战中获得力量的两位学者建起了两种不同的世界,东神向天空吹了一口气,便成了东神之城,信徒对东神顶礼膜拜,而他总是行踪诡秘,人们只知道他总是升入天际,噬灭云日。

而另一位则相信力量从地底而来,经过漫长岁月的探寻,他终于探寻到了玄微子,而玄微子也带来了森林。

以大河为界限,东边是幽暗的城市以及一望无际的东海,而西边则是广袤无垠的森林。

延载元年,大唐在武则天的治理下日渐昌盛,社会安定,经济发展,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

在看不见的阴暗里,江湖上波涛汹涌,暗流涌动,危机四伏,甚至有许多异族人士混入长安,他们都为了得到一个东西,神明的力量。

守卫严密的朱雀门上刻着一句诗,一道剑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剑仙李白留下的。

而在朱雀门正对面,有一块上古遗落的巨大基石,一扇不起眼的门安放在基石上,蛛网密布,风尘仆仆。传说,在子夜时分,无人敲击的暮鼓回响,叩开那扇神秘之门,那里隐藏着过去的辉光,也隐藏着神明的力量。

这场夺取力量的战争从未停止过,云端上的神明冷冷地看着,嘲讽着,人之所以只能是人,那是因为他们还不够聪明,这无休无止的战争就是他们最好的证明。

平庸,是这世上最大的恶。

瑶一直坚信着这句话,所以,她一直在追寻着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转生之术,她想成为神明,想成为世人口中超智慧体,她想成为掌权者。

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去寻找,她离开了一直生活的森林,告别了鹿神,前往万里之外的大陆,大唐长安。

只不过她刚来就闯了祸,她站在树上看着那辉煌壮丽的大明宫十分欢喜羡慕,就在夜里悄悄进去看了,然后就被拿着火把巡逻的将军逮了个正着,再然后就被以刺客的身份通缉了,整个长安里都是她的画像。

瑶看着那些画像不得不赞叹一句,画的真好。

这不刚在皇帝眼皮底下闯了祸,她又惹上了事,这次惹的更大了。

怎么说呢,她乔装改变后又在街坊邻里大摇大摆地走着,飞檐走壁到一家屋顶上时,她看见了一个黑衣人杀光了这家里的全部人,好死不死的是她还看见了这人的长相,黑衣人想杀人灭口,但是瑶逃跑能力一绝,她逃到了大理寺,直接添油加醋乱七八糟地告了一通状就跑了。大理寺重查此案,而这个黑衣人是江湖上的杀手,是有组织的,结果可想而知,朝堂上的,江湖上的基本都盯上了瑶。

当瑶站在朱雀门顶上,头顶那一轮明亮的圆月无声地映照着这世间的百态苍凉,她俯瞰着长安城,眼神怜悯,唇角嘲讽,人间并没有师傅告诉她的那般和平。

没有什么比一群惊惶失措的百姓更可怜的了,他们抢着去拿武器,他们叫喊着,奔跑着,倒了下来;有些吓昏了的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又跑进屋子,又跑出来,不知所措地在战斗中乱窜;更有一家人在互相呼喊的。

呼啸着的炮弹拖着长长的光芒划破黑暗,大火从各个角落一窜而起,火光冲天,到处都是浓烟和纷乱,辎重车和炮车纠缠在一起,更加重了纷乱的程度。

她看见了手拿飞轮在夜色下跳来跳去有着老鼠耳朵的人;也看见了怀抱长刀站在黑暗中脸上有道疤的男人;更看见了远处的高楼上站着的五个人,还有那格格不入,悠远轻扬的琵琶声。

突然间,刚刚看到的人们都朝着一个方向跑去,瑶看了过去,是那扇大门,大门上的纹路清晰泛着蓝色的光,而大门前站着一个身着黄色披风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方方的,闪烁着蓝色光芒的水晶石。

瑶眨巴了一下眼睛,也过去凑了个热闹,她化成一匹鹿,敏捷地一跃而起。

那扇大门动了,有碎石落下的声音传来,门缝里不断冒出灰雾来,门上蓝色的纹路愈来愈亮,那扇门即将要被开启了。

突然间,“砰”地一声,门上蓝色的光芒消失了,它变回了一座灰秃秃的古旧大门。

所有人愣住了,他们都停住了脚步,而门口的那个男人则倒在地上,手里的水晶石也不见了。

再定睛一看,他的旁边立着一匹鹿,一匹浑身通透发着光的鹿,而水晶石正在鹿角上。

一道飞轮击向瑶,瑶错身躲过,一抬眼,一个手持长剑的白衣男子刺向她,瑶后退一步,向着空中一跃,在夜空中划开一道流光,就在她以为逃掉时,忽然间,她听到了琴音。

她寻音看去,只见屋顶上,那个怀抱琵琶的女子注视着她,手中的琵琶每弹一个音,她都会觉得头晕目眩。

而在那个女子身边,站着一个高挑的银袍男子,他的衣袍在风中猎猎翻飞,那衣服上的牡丹层层叠叠绽放,瑶心中一颤,一股不知名的寒意与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

突然间,瑶的四周出现了法阵,瑶定睛一看,自己脚底下竟然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格子,棋子在她周身爆开,打的她生疼生疼的,她不知道这个什么,但是很显然,她被困住了,一下子便从空中坠了下来,不得已,她只得现出人身,她一手握着法杖,一手拿着水晶石,警惕地看着那些人。

“交出来。”法阵消失了,那个银袍男子缓步走来,声音低沉让人不寒而栗。

瑶警惕道:“我先拿到的!”

“妹妹,这可是没有先后之分的。”伴随着最后一道琴音落下,那个女子走了过来。

瑶眼珠子转了两下,回退一步,法杖横于前面,“莫不是你们也在找转生之术?”

银袍男子的眼神变了变,瑶这才注意到他有着异瞳,来不及细看,只听他低低笑了两下,道:“一个鹿灵也妄想得到转生之术?”

见他轻易地就说破自己的身份,瑶反倒不害怕了,她眨了眨眼睛,那双眼如天空般澄澈空灵,她嘻嘻一笑:“难道你们就配了吗?”

瑶话音刚落,他身边一个红衣少女出现了,她手持纸伞,直接对她发起攻势。

“打架吗?我最喜欢了。”瑶笑着道。

瑶因为是鹿灵,灵活极了,手中法杖也为她挡下不少攻击,她捏了一下她的兔子耳朵,然后冲着那个红衣少女眨了一下眼睛,“你的兔子耳朵真可爱呀!”

瑶闪身躲过她的一招,抬手就对着她耳朵削了下去,这一手几乎将她一只耳朵给削下来,现在血淋淋的,看着还挺好吃的。

“啊!”红衣少女捂着耳朵后退了几步。

“阿离!”那个琵琶女子抱住了她,似乎在给她施法救助。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瑶转身化成鹿灵,向着天边飞速跃去。

那个银袍男子看着她逃掉的方向,眼眸沉沉。

“长官,狄大人快来了。”一直没有出手的男子道。

他身边那个少年问道:“能追的回来吗?”

明世隐背过身,肩上面具在月光底下闪烁着微光,他淡淡一笑,“传出去,今日长安失火遭到袭击全是由鹿灵所为,当然,我们必须在他们前面找到她。”

云中君微微侧过了头,道:“你不是要找我吗?”

瑶一噎,“我……”

她挠了挠头,左看看右看看也憋不出什么理由。

云中君轻笑了一下,转过头对身后的内侍道:“给我吧。”

他本就长的一张温柔平和的脸,看起来一点都不严厉的那种,此刻笑起来嘴角泛着清浅的笑意,像是淡淡流光里,初上树梢的一抹月光。瑶看的愣住了,一双眼不断闪动着。

“是。”内侍将食盒递给了他。

瑶的鼻子很灵,一闻就知道那是什么,她眼里刹那间光芒乍现,欣喜道:“给我带饭了?!”

云中君拎着食盒微微一笑,“进去吧。”

走进屋内后,云中君将食盒放在桌上,瑶连忙打开,将里面的饭菜都拿了出来,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一抬眼就看见他唇边的笑意,“要不要一起吃?”

云中君摇了摇头,“不了,你吃吧。”

见他拒绝,瑶也不再客气,也不用在这瞎子面前顾及什么身份,反正他也看不见,便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

云中君道:“我看你应该没事了,不如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家吧?你家在哪?”

瑶拿着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缓缓看向他,那双眼里是说不清的意味,她转了转眼珠,扯谎道:“我没有家,我是被抓走的,他们要把我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

云中君皱了一下眉,“抓你?你是遗孤?”

“是啊是啊!”瑶拼命点头。

云中君沉吟了片刻,“可我也不能擅自把你留下来啊,这样吧,我先去问问城主,若他同意的话你便住下吧。”

瑶感激道:“好。”

东海之城在东海上的一座岛上,城主东神给人的印象总是遁入云层,遮天蔽日,人们都以为他住在城中那座宫殿中,但是他真正住的地方却是在幽暗的海底。

因为云中君做为他的使者,东神便给了他避水珠,可以随意入海找到他。

海底一处没落百年的城堡内,云中君在这里找到了东神,东神总喜欢在海底寻找上古留下的遗迹,而这座城堡原本是建立在海上的,一次海啸便将这城堡沉到了海底,东皇也似乎很喜欢这里,把内部翻修了一下便住了进去。

东皇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只酒杯,他重复着云中君的话,“收留一个遗孤?”

云中君颔首道:“是。”

东皇一抬手,一只水晶球浮现在面前,从水晶球里可以看见城中的情形,很快,他便看见了瑶。

刹那间,他眼里的情绪起伏堪比烟花一样精彩,东皇闭上眼低低冷笑一声,再次抬眼时斜斜看了云中君一眼,话里有话问道:“你确定要收留她?”

云中君道:“在下看她可怜,便来征求您的意见。”

东神淡淡道:“只要不让她扰了我这清静地就行。”

云中君攻守道:“多谢东皇,在下告退。”

东神看着他离开,又看向水晶球里的人,有点意思,云中君这孩子怕是要难过了。

现在的云中君当然不知道,瑶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痛苦与绝望。

而瑶正式住进云中君的府邸后,让原本平静规整秩序的城邦生活彻底被打破,每天都在上演着鸡飞狗跳,许多侍卫内侍都苦不堪言地向云中君求助,云中君只能无奈道:“我已经收留她了,还能怎么办?”

但是渐渐地,他们也就习惯了。习惯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被瑶叫起来一起跑操;习惯了到处找不到她人,每次几乎都是在府邸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她的,甚至有时候都刷新了侍卫对这个府邸的认知;习惯了她每天都会找一大堆叶子啊草啊花啊来分辨,问她做什么,她说有的能吃有的不能吃。

坐在书房里的云中君听后有时候都又气又好笑,“她是不是把我这当玩耍的地方了?”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很奇怪,就是自从她来了以后,云中君脑海里总会出现一些莫名的片段,一闪而过如同泡沫一般,抓不住也看不清。

云中君揉了揉眉心,决定去找她。

他来到她的屋子,门口的侍卫见了他直接跪了下来,声音里透着无助,“使者,她又不见了。”

云中君叹了口气,“我这里就这么大,她还没玩腻么?罢了,我去找她吧。”

云中君虽然瞎,但是感官跟耳朵倒是别样的灵敏,他记得记得这里每一砖每一瓦,每一条小道。

他走到厨房的那条路上,侧过头唤道:“鹿瑶?”

很快,他便听见踏着瓦砖在屋顶上跑的瑶,人未到声已至,“你怎么来找我了啊?!”

云中君道:“听手下的人说你比较顽皮,到处找不到你人,我便来找你了。”

瑶啧了一声:“嘿,你的人太没意思了,天天跟他们玩捉迷藏我也累,你让他们别来找我,我比较喜欢一个人。”

云中君轻笑了一下,“回去吧,你可不要以为我这里没有人来,城主有时候还是会来的,万一你迎面碰上他,你不知道他,他不知道你,你再闯个祸怎么办?”

瑶嘻嘻一笑:“那我就跑,我跑的可快了!”

云中君笑着摇了摇头,“你可跑不过他,他有一项法术能将你定在原地,碰上他可跑不掉。”

瑶诧异道:“你们城主这么厉害啊,那你们城主是谁啊?”

云中君道:“你称呼他为东神就好。”

瑶眼神一刹那有些诡谲,她问道:“他是神明吗?”

云中君点了点头,“嗯。”

“那还真是厉害啊。”瑶道。

不知为什么,云中君感觉她的语气有一丝丝的不对劲,就像野兽遇到猎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