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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第二日清晨,青云到的时候看到自己桌上的书愣住了,再看看还没来的鹿瑶的座位,眼里一片疑惑茫然。

“青云青云!”忽然间,有人抓住了他的衣袖。

青云回过头来,一派温和含笑,“乐康有何事吗?”

乐康摁着青云坐下,然后搬了个凳子凑到他面前,笑的极为狗腿,“今天师傅不是要默写吗?我这人,呸,我这个兔子最讨厌背书了,若是师傅默到了,我就咳一声,然后你稍稍往我这挪一挪呗,咱两都是同桌,应该问题不是很大,你看成不?帮帮我求你了。”

青云微笑着摇了摇头,“乐康,你知道师傅的。”

乐康的脸色一下子就耷拉下去了,他郁闷道:“我知道被抓到肯定要被他罚扎马步倒立了,但是我真的是他弟子里面最差劲的一个啊。”

青云看了一眼他的书,“你昨日不是抄了笔记么?还是有不懂的地方?”

乐康挠了挠头,“是啊。”

青云拿过他的书,“这样吧,趁着师傅还没来,我先帮你大概过一遍。”

乐康认命道:“行吧行吧。”

青云翻着他的书,越看越觉得眼熟,于是他将自己的书打开,稍稍看了两眼又合上了,漫不经心地问道:“昨日云中君一直等你抄完么?”

“是啊,还有鹿瑶,鹿瑶在那背,云中君则在给她翻译意思。”乐康道。

青云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别走神,看书。”

乐康一脸莫名,不是他问自己的么?

快到上课时,云中君与鹿瑶才出现在课堂上,青云抬起头看向他们,当他与云中君对视时,云中君淡淡的不留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他们坐下时,鬼谷子也进来了,他拄着拐杖敲了敲地,“大家都睡醒了吧?昨日说好了要默写的,那么现在准备一下吧。”

教室里传来几道吸气的声音,几个成绩不太好的都做好了罚抄的准备。

半柱香后,默写也结束了,鬼谷子扫了一眼众人的脸色,乐康一副视死如归,有的听天由命,也有的波澜不变,从容淡然。他看向了鹿瑶,鹿瑶正在哗啦啦地翻书,从她长舒一口气来看,应该是岌岌可危,九死一生。

“好了,今日不读书,我们出去打猎,要求是,你们要学会用弓箭。”鬼谷子道。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理解鬼谷子的意思。

鬼谷子拄着拐杖走了下来,“跟我走,最后一个走的,把门带上。”

他带着他们走了很远很远,走到了一处曾经因为火灾而荒凉下来的空地,大约有一两亩。

鬼谷子施了个法,很快空中跟地上出现了结界,他又打开了一个小囊带往空中一扔,顿时,空中出现了成千的乌鸦。

鹿瑶惊呆了,“这么多黑鸟啊。”

云中君无奈道:“这叫乌鸦,不是黑鸟。”

鹿瑶瞥了他一眼,“你也是鸟,反正都是鸟。”

这话被鬼谷子听到了,他转过身来,“云中君是白眉蓝姬鹟,在这南方一带十分的少见,大多都生活在西部高山里。”

鹿瑶“哦”了一声,她对地理位置是没有概念的,所以鬼谷子说了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

鬼谷子摇了摇头,手中结印,对着地上施了一道法,十二把弓箭便出现在地上。

“一人一把,箭羽先不要拿。”鬼谷子吩咐道。

见他们一个个都在把玩着弓,鬼谷子摇了摇头,道:“看好我是怎么握弓的。”

“右手握弓,手掌弯曲握着弓的根部,食指自然弯曲按在弓子外边缘。”鬼谷子示范道。

见他们有模有样地架起弓,于是鬼谷子下来一个个查看,他给他们的弓算轻的了,他们却是握的摇摇晃晃,鬼谷子一皱眉,这样可不行。

他打了个响指,空中的乌鸦不见了,又都回到了囊带里,弟子们不解地看着他。

鬼谷子道:“你们手不要抖,今天开始,你们每天到这里来练平衡,每个人两个手上我会放个木条,谁掉下来了就是十分钟倒立!”

“啊……”

鬼谷子一挥手,空中的结界不见了,弓箭也不见了,只有二十四根木条出现在地上。

“扎马步,手伸出来,伸平。”

见他们都扎好了,鬼谷子一人两根木条放了上去,木条是实木,还是有些重量的。

没过多久,有的人的胳膊就开始不稳了,木条也开始晃了,从最初的小幅度到后来晃得都快翻过去了,最后掉到了地上。

鬼谷子指了指空地,“去吧。”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十二个弟子很快就过去了五个,唯一一个女孩子鹿瑶还在坚持中。

鬼谷子表扬道:“鹿瑶不错,再坚持坚持,你们别连女孩子都比不过。”

云中君瞥了一眼青云一眼,青云的木条正在晃着,他自己的也是如此,但是都是小幅度的。

又有两个木条掉了,鹿瑶坚持不下去了木条也掉了下来,但因为她做的还不错,鬼谷子就只让她倒立五分钟就休息了,这让还在倒立的其他人哀嚎不已。

到最后只剩下云中君跟青云了,两人的木条都晃得厉害,其余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谁的会先落地。

“噗通”一声,却不是木条掉了,众人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边倒立的鹿瑶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嘴里还嚷嚷着疼。

鬼谷子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回事?就让你倒立五分钟还摔了?经不起表扬是不是?!”

“对不起师傅。”鹿瑶爬了起来,然后重新倒立,对着旁边窃笑的弟子做了个鬼脸。

鬼谷子摇摇头,这时又传来一记落地声,是青云的木条掉了,众人唏嘘一片,鬼谷子指了指旁边,青云很识相地走过去倒立。

“你们哪天手给我放平了,端稳了,这个弓就那可以拿稳了,射箭讲究的是精,但是力道也是至关重要的,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散漫成什么样子?倒立还摇摇欲坠的,我该说你们什么好?”鬼谷子气的胡须都飞了起来,讲话也是唾沫横飞。

云中君将地上的木条一一收起,道:“师傅,欲速则不达,这是您教给我们的,师兄弟们也不是神仙,都只是化成人形的动物罢了,许多方面与人有着很大的区别,许是我们悟性太低,修炼也不到家,惹师傅生气了,不过我们会努力的。”

鬼谷子转过身瞪着他,他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不显山不露水,眼眸里却透着一缕微光,宛如山水尽头间穿透而来,他冷哼一声:“你现在倒是会顶嘴了吧?觉得我严厉了是吧?好,我带你们去一趟人间,带你们领教一下人间的繁华盛世,你们看看自己能不能在这复杂多端的人间活下去,若是觉得没问题,那你们就走吧。”

云中君一掀衣袍跪了下来,道:“师傅息怒,弟子绝非这个意思,弟子们自然知道师傅是为了我们好,也知道师傅是担心我们,方才弟子出言不逊,还请师傅责罚。”

鬼谷子低着头看着跪在脚边的云中君,又看向还在倒立的其他人,道:“都先起来。”

其余人纷纷收回悬空的腿,撑着地站了起来,一个个都因充血整张脸通红通红的。

“我知道,你们都想去人间,不想呆在这个森林里,那行,现在开始我要多教你们几样东西,唐律,礼仪。”鬼谷子扫视着众人道。

有的弟子很不解,“这些是什么?”

鬼谷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戒尺,他绕着他们走了一圈,“唐律是用来框住这个世界的,用来维护人间秩序,人间关系,触犯了唐律的人会将受到严厉的惩罚,其中十恶罪的犯者是不能赦,减和赎免的。礼仪便是人们相互之间的礼节,尊重,见人需行礼,譬如问候,拱手,鞠躬,见了身份高贵的人则需行跪拜,或是磕头礼。”

众人听的面面相觑,鹿瑶忍不住道:“我不去人间了,好麻烦的样子,我还是呆在这里吧。”

鬼谷子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话不能这么说,凡事都有可能,既然你们修炼成人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渐渐的变成真正的人。”

青云颔首道:“弟子不会辜负师傅期望。”

鬼谷子摸着胡须看着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狐狸给他的感觉是滑腻,他摆手道:“行了,你话也别说太满,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是。”青云极快地扑捉到鬼谷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以及他那有些偏激的语气,应声道。

鬼谷子眯着眼睛估算着,“明天开始,上午念书,下午练功,晚上学唐律,学礼仪。”

听到他的话后,鹿瑶的脸都垮了下来,却也只能附和别人极不情愿道:“是。”

“行了,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开始就是晨兴夜寐的日子了,做好准备。”鬼谷子敲了敲拐杖道。

他指了指云中君怀里抱着的木条,“自己的木条自己拿回去,以后都要用的。”

在他们都在拿自己木条的时候,鬼谷子却是眯着眼看着云中君,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夜幕垂拢,星河璀璨。

鹿瑶坐在石头上望着天上的星星,两条悬空的腿悠闲地晃来晃去,她看了一眼躺在树上的云中君,他似乎在睡觉,歪着头闭着眼。

他生的真是太好看了,发丝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却又被月色镀上一层柔润的光,整张脸被勾勒出一种极致的弧度。闭上眼的他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寡淡,多了几分温和。

鹿瑶看着他啧了一声,移开了视线,她向着天空伸出了手,眯起一只眼来,喃喃道:“为什么星星那么远呢?要是近一点就好了。”

她躺在了石头上,凝望着这片星空,却是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而树上的云中君却是睁开了眼。

他垂眸看着鹿瑶,眼眸如同万盏灯火,一入如梦,醉的人寸寸发软,软的人缕缕成丝。

“傻瓜。”他用唇形说了这两个字。

鹿瑶发出一声迷迷糊糊的梦呓,云中君低笑两声,转头看向了天空,这世上若是有触手可及星空的地方就好了,但他知道,没有。

星光落,清风起,一切都十分的静谧美好。

而那座木屋里的烛灯却迟迟未熄,鬼谷子坐在书桌前,戴着眼睛翻看着古老的书籍。

一只萤火虫飞了进来,落在了鬼谷子的书上,鬼谷子看着它随后看向了屋外,他摘下眼镜走了出去,他的木屋外面聚集了许许多多的萤火虫,照亮了他整个木屋跟小片的树林。

鬼谷子有些奇怪,他伸出手点了一下其中一只萤火虫,“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这些萤火虫开始向着森林深处飞去,鬼谷子回屋拿了个拐杖,跟着它们往林间走去。

像是说好的一样,这些萤火虫将鬼谷子带到林中后,却又集体消失不见。

鬼谷子疑惑极了,月光落在林间,斑驳陆离,他眯着眼隐约看见一个逆光站着的人影。

“你是谁?”鬼谷子问道。

那个人似乎讥讽一笑,缓缓转过了身,清风拂过,光与暗,明与魅,交错之间,光影无双。极致的,逼人的,雍容典雅与端严之静。

她衣袂飘飘,清冷的身形仿佛与天地相融,似已把自己的心肺、身心,都缝入茫茫苍穹,唯有寒风朔朔攀附着天际流入更深远的世界。

她单单站在那里,就是神圣的威严的,出尘如仙,傲世而立,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低头。

鬼谷子微微一惊,单膝跪了下来,“拜见神明。”

她是女娲,是云端之上的神明,是这个世界的开创者,亦是文明的开拓者。

她所创造出的转生之术让这个三六九等的世界为此疯狂,因为它们发现神明也会衰弱,也会老去;也会畏惧死亡,渴求永生;原来,存在了那样漫长时光的神明,也并非亘古不灭。

所有人开始追求转生之术,妄想成为神明,女娲冷冷地看着,任由它们为此疯狂,但是最终没有人成为胜者,得到转生之术的最后也为此疯魔。

“看来,你明白这世界的真谛了。”女娲说道。

鬼谷子低着头,他看着自己脚边慢慢浮现出的玄微子,似乎想用意念把它压下去。

女娲看着地下慢慢浮上的亮晶晶的玄微子,缓缓道:“转生之术并非由我创造,它只是被我运用在世上而已,它存在于世间万物,只是没有人发现,这么久来,他们都只想从我这里得到转生之术,你,是第一个探寻到它的人。”

鬼谷子道:“神明谬赞了,老朽愚钝,探寻多年才明白万物皆有灵这个道理。”

女娲微微一笑,“你逃到这片森林里后就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去人间施展抱负?”

在来这片森林之前,鬼谷子因探寻到转生之术后被当时的弟子追杀,其中有一个则从他那里盗走了转生之术,而后自封为神。

鬼谷子惭愧道:“老朽平生没有什么抱负,穷极一生只为探求这个世界。”

女娲满意地看着他,“你已经探求到了。”

鬼谷子一愣,失礼地抬起头直视这位神明,然而她却在夜光下化作星光,消散而去。

鬼谷子望着她离去的地方陷入了茫然,沉思,而他周围玄微子亲切地围绕着他,为他照明。

第二日清晨,鬼谷子早早地来到了学堂备案,每一个进来的弟子见他这么早来都有些诧异。

青云打着哈欠进来了,他看到鬼谷子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扬起笑容,“师傅早。”

鬼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青云一副倦色,眼底有略微的青黑,他问道:“早,昨晚没休息好?”

青云不好意思道:“是的,有些失眠了。”

鬼谷子沉吟了一下,“回头我给你一些安神香。”

“多谢师傅。”青云谢道。

待所有人来齐后,鬼谷子便开始讲课,今日讲的却不是书上的,而是神明创世的故事。

“神明创造这个世界,建设文明,使得这个世界能够繁盛璀璨,而让他们留名于世创下功绩的是两大通往终极知识的秘书:魔道与机关。然而有秘密就凯觎秘密者,人类试图去触碰这些秘密,后来,女娲创造出了转生之术。”鬼谷子想起昨晚女娲的话,说到这里顿了顿。

忽然间,他瞥到了青云,其余人都听的很入迷很认真,唯有他的神色迷迷,似笑非笑似乎在听一个笑话一般地看着他。

鬼谷子继续说了下去,“转生之术的出现让整个世界为此疯狂,每个人都想得到它,想成为神明。”

他又停了下来再一次看向青云,这时乐康急了,举手问道:“那到底有没有人成为神?”

鬼谷子果断道:“人类是不可能成为神明的。”

这时候青云也抬起了眼,方才懒散假装专注的神色消失了,眼眸微凝,似乎对这话抱有异议。

“青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鬼谷子眯着眼点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