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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莹万万没想到,韩信屋里有文房四宝。但韩信自然是不在意那些东西,随手就送给了乔莹。

有了纸笔,也算多了一件打发时间的事情可做。乔莹坐在窗前,铺好了宣纸,研好了墨,借着月光提笔默写幼时记下来的诗词歌赋。

兔子坐在它怀里,眯着眼享受乔莹温柔的抚摸,睡的香甜。月光柔和地倾洒在乔莹身上,一层银白色的淡淡光晕萦绕在美人身周,清冷出尘,娴静温婉。

寂静的夜晚总会勾起人记忆深处的事物,乔莹抬眼凝视了桌上的沧海明珠片刻,眼前浮现出乔婉俏皮可爱的身影。

江东旧主野心勃勃,曾企图借助魔道的力量兼并他国。旧主荒废朝政,荒淫无度,乔家助纣为虐,利欲熏心,把乔莹看作是换取利益的货物。

乔家落败,是乔莹动手引来了潮汐。可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不去看身后被潮水冲塌的辉煌。她知道司马懿很快就会来抓她,但她要保护乔婉远走高飞,逃离乔家残余势力和司马懿的魔爪。

现在知道乔婉是平安的,乔莹别无所求。

她收回目光,正打算把剩下的诗默完,后颈扫来的炙热让她背脊猛然一僵。

一把火红的长枪被主人随意地放在她写字的桌案上,韩信一手按在枪上,一手搭在乔莹的椅背后,徐徐俯下身,直到他侧垂的长发扫过她的后颈。

性感突出的喉骨轻轻滑动,低沉磁性的嗓音流淌进乔莹的耳朵里,惊落了一滴墨,在宣纸上缓缓晕开。

“接着写。”

乔莹转头,飞衡山神近在咫尺的俊颜赫然入眼。他本微垂着眸,见她回头,带着几分慵懒几分邪气地抬起了眼眸,缓缓勾起了一侧嘴角。

乔莹忙收回视线,却还是被韩信捕捉到眸底的一闪而过的惊慌。她转头定了定心神,规规矩矩地把剩下的两句诗写完。

乔莹从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写出来的字工整娟秀,赏心悦目。

“写两个字我瞧瞧。”韩信的声音再度响起,带上了命令的味道,让乔莹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热气在耳畔撩拨,很快就让少女的耳后根泛起不自然的粉红。

“神君要我写什么?”乔莹在心底暗叹。

“重言。”他缓声道,声线里承载了乔莹听不懂的东西。

乔莹默声写了重言二字,却没看见身侧的韩信嘴角笑意更深。

炙热的气息逐渐远离了后背,乔莹如释重负。韩信站直了身子,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把长枪凝成一颗火灵珠收回掌心,双腿一交叠,目光又投向了乔莹。

乔莹倒了杯水递给韩信,他接过后却没有喝。

“你想离开衡山吗,”话语一顿,“乔莹?”

乔莹看了韩信半晌,声音淡淡的:“想。”

韩信的眼睫颤了下。他是神寿漫长的神仙,可乔莹不是,纵使她来自魔道,寿命也只是长于凡人,怎么能与他一介神明比肩。

乔莹留在潮汐谷,一眨眼已快一月。况且乔莹牵挂乔婉,他留不住她太久。

韩信心中一滞,他竟生了留她的念头……

他的拳头紧了紧,天雷之刑期限已近,彼时结界松动,他会想办法把雷电和神火凝到一起,如果能把衡山结界撕开一道口子,乔莹就可以离开。

韩信站起身要走,他看了乔莹几眼,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空气里还徜徉着一丝烈焰的炙热气息,但很快就被清凉夜风吹散。

……

眼下入了秋,府里的红叶被风吹起满天飘零。撒落一院火红,一片朦胧却又喜悦的秋意。

院子里正在对坐交谈的两个男人突然停了下来,一身红衣的散发男子侧眸撇了眼门口,那里藏着一个粉色的身影。

“公瑾,你在看什么?”

对面的男人不似周瑜长发飘逸,干练清爽的短发下系着一根纯色发带,一身劲装包裹健硕身段,阳光英俊。

周瑜笑着收回视线:“乔婉,出来吧。”

门口那团粉色再次探出,乔婉提着裙子欢喜地小跑到周瑜面前,向孙策和周瑜微微行了礼。

少女精致可爱如同娃娃,腮若桃花,眸含星辰。

孙策认出乔婉,笑了下回礼。

“你适才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做什么?”周瑜询问道,语气里没有责怪之意。

“婉儿怕打扰到你们的交谈。”少女小声道。

“婉儿先去前厅侯着可好,待我与孙大人商讨完事情就去找你。”周瑜的语气温柔,眼里更像是晕开了春意般的柔情。

乔婉点头应好,小小的身影跑出院子不见了踪影。

“这就是你那日救回来的小姑娘?”

“正是。”周瑜神色凝重起来,“孙策,我且与你说件事。江东的旧主倒台了,背后的魔道乔家也没了,而这乔婉,就是乔家的后人……”

“乔家……”孙策静静思索,“现在不失是一个攻占江东的好机会。”

“乔婉还说,她有个姐姐,叫乔莹。我从前听说过乔莹这个人——魔道一派的希望,沧海之矅。若是能有他们姐妹俩的帮助,夺下江东志在必得。”

“现在寻的到这个人?”

周瑜摇了摇头,二人的对话终是在一阵簌簌落叶声中收尾。

……

潮汐谷日升日落,很快就过了两天。第三日自乔莹睁眼起身以来,就没有见到飞衡山神的身影。直到她傍晚抱着兔子出屋查探时,才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小山妖。

正是那天替她变了一身衣裳的小山妖。

乔莹见到它,笑面礼貌以待,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那小山妖便边喘边道。

“你就是山神大人口中的什么什么姑娘吧!山神大人说了,让你现在赶紧收好东西,去衡山山门,等完天边雷响三下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山妖噼里啪啦的一通话砸下来让乔莹无措地站在原地。她木讷了好一会,等回过神时小山妖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

乔莹下意识地环紧怀里的兔子,有些迷茫地看着山妖跑远的方向。

“你想离开衡山吗,乔莹?”

飞衡山神的话犹在耳边,乔莹明白过来,韩信是有办法送她走了。

乔莹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潮汐谷,夜间的薄雾徜徉在山谷间,几间屋舍看上去遥不可及,如在云端。

她心里升起两种情绪来,一是欣喜,另一是复杂。她说不清楚复杂里包含着什么,现下被喜悦冲昏了思绪更是无心去深究。

乔莹本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她只是将桌上的沧海明珠收进衣襟中,然后把兔子安置好,便按照山妖所述,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那所谓的山门。

衡山山门近在眼前,乔莹抬眼仰望高大的朱红色山门。山门口的结界是一层金黄色的屏障,复杂古老的古文字一层层显现在空气中。

山门外阴风阵阵,危险重重。司马懿与其派来的魔族伺机潜伏,黑夜中流动着魔界邪恶的气息。

魔王司马懿站在暗处,猩红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层金黄色屏障。结界隔开了山里山外,司马懿看不清里面,但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沧海的气息。

看来,乔莹就快出来了。

司马懿正要向前走一步,天边突然炸响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四下皆惊抬头看去,天色由黑转紫,天际白光乍现,黑云翻涌,粗硕的闪电纵纵横交错。

乔莹诧异止步,抬头看向突变的天色。天雷滚滚,风云暗涌,肃杀和萧瑟顿时充斥了整座衡山。

下一霎,刺眼白光照亮了山林,一道雷光直直从云雾间劈进山谷,带着灭世的威力,惊动飞禽万千。

乔莹的心随着这一声惊雷重重的一沉,她惊诧地看着被雷光击中的地方。

远处袭来的一团一团光芒渐渐临近,被火焰缠绕的白色电光向她直直冲来,擦过她身侧,最终重击在山门结界上。

神力相撞震起一声刺耳的巨响,眼前圣光乍起,金黄的屏障如浪潮一般开始上上下下地剧烈起伏,乔莹被神力震地节节退后,最终跌倒在地,捂着发疼的心肺处。

火光与电光交织缠绕,发疯一样冲撞着山门结界,神力碰撞的地方催生愈发璀璨的圣光,整座衡山都随之震颤起来。屏障上的古文字符开始扭曲,渐渐剥落在地,化作点点光斑消逝风中。

在结界另一端的司马懿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离屏障较近的魔族瞬间灰飞烟灭。他眸色一暗,看着又一道劈进衡山的闪电,抬手召开了一个幽黑的护罩。

乔莹震惊于眼前的一幕幕,她抬手遮挡那过于刺眼的圣光,尽可能让自己在周围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冷静下来。

那团雷火渐渐弱了势头,而那纯净的金黄色屏障自中间纵向蔓延开一道不稳定的裂口,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扩张。

裂口之外,一双猩红的眸子幽幽射来森冷的目光,而大乔透过细缝看清了黑夜中司马懿邪佞的脸。

司马懿看见了衡山里的乔莹,一抹得意的笑意在唇角延展,抬手向裂口内抛出法术凝成的绳索。

大乔猛地站起身,将沧海明珠挡过眼前。

可那道裂口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合并起来,屏障发出一声灵力波动的巨响,如钟声般层层回荡在衡山之间。散落了一地的古文字符重新飘回屏障上,一切归于原始。

那道金色的屏障也仍旧包围着衡山,无声地显示它的威严神圣。

司马懿的法术打在屏障上,被反弹后连退几步。看着眼前澄澈的一片明黄色,他眯起了眸子,最终却绽开邪魅的笑容。

魔族终是离开了山门,可天空还是深紫色,震耳欲聋的雷声沉沉重击着乔莹的心门。

经过这么一出,本躲在暗处的小山妖们头都探出了头,却大多数被响雷吓得又缩回黑暗。

乔莹顾不上其他,跑到一只胆大探头出来的精灵面前,黑夜里蔚蓝色的眸底一片冰冷。

“你你你要做什么!”精灵被乔莹忽然的冷脸吓到支支吾吾说不全一句话。

“这些雷,是怎么回事?”乔莹的声线压抑细微的颤抖。

“这些……不都是山神大人……”

乔莹猛地擒住小山妖的双肩:“你能否带我去方才那雷击中之地?”

精灵闻言惊恐万分地摇着头:“谁敢这个时候去呀!岂不是找死!”

乔莹闻此言,秀眉不自主地簇起。她凝视着那只精灵许久,终是松开对方肩膀,提裙向雷电击中的地方奔去。

山里的冷风打在脸上,她顾不上感受疼痛,只向那处尽力奔跑着,不好的预感在心中翻涌,就快要占据她的所有思绪。

近了,很近了。

接连两道惊雷照亮夜空,乔莹停下脚步,抬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刺眼白光,缓下脚步一点点走近四道天雷击中之地。

……

迷雾散尽,密林尽头,玄黑色的巨大刑台透着淡淡的黄色圣光,和山门上一模一样的字符流动于刑台底座外围。

平日里风姿绰约,英俊挺拔的身影单膝半跪在地。飞衡山神身边立着火红色的长枪,他握着长枪的五指越收越紧,骨骼轻响的声音穿透体肤又传进自己耳中。

乔莹看得的清楚,他分明连指尖都在颤抖,却还是挺直了脊背。

夜风猎猎,男人火红的衣摆飒扬在半空,如同蔓延的火焰。韩信垂着眼,咬着牙关,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黑夜里唯有他眉心的火焰图腾格外刺眼,胡乱闪烁以表达抗议。

乔莹站在原地,身体如坠冰窖。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韩信,直到一声惊雷再次将她唤醒。

又一道天雷如期而至,白色的雷电从背后打进韩信的身体,他整个人如同浸入一片光芒。光芒散尽后他依然还在原地。

天雷终是罢休,不再作祟,而天边的深紫色也缓缓褪去,衡山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九重天的天雷执行官早在第一时刻就察觉到了韩信的动作,这次的天雷加了数量,也加了力度。而刑台四周浮动的古文字符,是对韩信无声的警告,

韩信紧握长枪的指尖一点点放松,几百年过去了,他又尝到了天雷真正的威力,真是熟悉而又陌生。

他还有力气勾起唇,嘲笑一下自己,也十足地讽刺了天族。

余光一暗,是乔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查看韩信的神色。

他的面容比平日里苍白许多,以往殷红的薄唇也失了血色,赤金的眼有几分涣散。

韩信以枪撑地,一提气站了起来,乔莹忙慌张去扶他,脸上惊惶未褪。

“我失败了。”韩信喉头吞咽了一下,然后看着对方的眸子,嘴角依然斜勾,“没能让你出去。”

乔莹的瞳孔微微放大,看着韩信的目光是不可置信:“你……”

她话音未落,男人高大沉重的身躯就栽倒在她身上,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了对方的身形。

韩信的笑容里不再有讽刺,他伸手揽了乔莹腰肢,放任自己的意识暂时松懈一会,留下乔莹一个人僵站在刑台上手足无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