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转,蓝谨之前所未有小心翼翼的问小丫头:“小曦会想爸爸吗?”
他从来没有为她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实在是不敢想象她对于父亲的认知是什么样的。
这种想法又期待又有些忐忑。
小脸苍白的小曦突然绽开明媚的笑容:“妈妈说我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他在很远的地方守护着我和妈妈。”
蓝谨之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的母亲那样伤害了南夏,让她承受了那么多,而他竟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那样误会着她,让她独自承担痛苦,承担养育女儿的责任,可她却对他没有任何的怨言。
蓝谨之抚着小丫头的小脸,喃喃自语:“都怪爸爸不好,是爸爸辜负了妈妈,也害了小曦。”
小丫头睡着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蓝谨之小心的为小丫头盖好被子之后,才起身去了南夏的病房。
或者是太过心力憔悴,在见到他之后将多年来隐忍的一切全都发泄了出来,所以昏迷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她还是一如曾经那么美丽。
不同的是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那种健康的红润,脸上可爱的婴儿肥也全都褪去,看起来那么消瘦,那么的脆弱。
蓝谨之很想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这些年是他错了,可终究是没有那份勇气。
坐在病床边,蓝谨之轻抚着她冰凉的额头,将她额头的碎发全都顺起:“夏夏,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一直强忍着的蓝谨之声音有些颤抖,然后痛苦的将脸深埋在了掌心中,只有肩膀在不停的抽动着。
等南夏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她似乎闻到了记忆深处被唤醒的清冽的薄荷味道。
就她因为这股若隐若现的味道失神的瞬间,病房门被推开,蓝谨之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他穿的依然还是昨天的衣服,原本光洁的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原本沉稳优雅的人,现在竟是多了一点颓废的味道。
南夏心中泛起隐隐的疼痛,以为干涩的双眼也泛起微微的潮湿,就像是逃避般立刻转开脸不再看他。
对于她的冷漠,蓝谨之却像是视而不见一般,毕竟这一切都是他欠她的,剩下的人生他只能倾尽所有的来弥补她。
将买来的早餐放在桌上,嘶哑的声音故做轻松:“我刚出去买的早餐,趁热快吃。”
南夏却并不领情:“蓝谨之,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跟别的女人订婚,如今这又是什么意思?”
最艰难的日子她一个人都已经熬过来了,她们母女两个的人生今后也不需要他这样一个外人来参与。
更何况,他还是逼死自己母亲仇人之子,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南南……”
蓝谨之心中被狠狠的刺痛,但还是柔声劝她:“你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你还有小曦要照顾,千万不能倒下。”
“还请蓝大少放心,我不会倒下的。”
南夏近乎刻薄的说道:“我倒下了岂不就顺了你们母子两个的心了?”
她曾经深爱的人,直到最后分开,她却连他真实的性命都不知道,多可笑!
南夏见他站着不动,也懒得再理他,径自下床就要起身,可因为血糖过低的缘故,眼前一黑差点倒回病床上。
蓝谨之欲伸手去扶她,可是伸出的手却被她的打开了,双眼通红的怒目而视:“不需要你假惺惺!”
然后就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病房,只留给蓝谨之一个冷漠的背影。
医院的花园里,南夏食之无味的吃着安然带来的馄钝。
安然看了她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试探她:“南夏,你真不打算给谨之一次机会?毕竟……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
南夏吃饭的动作突然顿了下来,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安然也不敢打扰她,直到许久之后,南夏才喉咙苦涩的艰难开口道:“我从来不认识什么蓝谨之。”
那种爱到刻骨铭心,而且又为此承担了那么多的男人,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竟是连他是谁,甚至名字都不知道,这种事情换成任何一个女人也绝对无法接受。
“唉!”
安然长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才好,毕竟那些痛苦全都是你承受的,这些年我看你过的那么苦,却仍然在努力坚持,我没办法劝你放下过去重新开始,那无疑是往你心中插刀。”
那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行为向来是她最为讨厌的,所以也不可能去做。
南夏感激的看向她:“安然,谢谢你,谢谢你能明白我。”
安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傻瓜,我们是好朋友啊!更何况我还是小曦的姨妈,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去受别人的羞辱?”
蓝谨之的母亲当年能背着他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谁能保证她不会来第二次?
当初她害的南夏家破人亡,差点连自己的性命也结束掉,大难不死,南夏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了!
南夏眼圈红了,一直忍着的眼泪还是在安然面前落了下来。
“我们是好朋友,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一定会尊重你的选择,会站在你身边的!”
接下来的每一天,蓝谨之都会来医院看小丫头,每天也都要会跟她说几句话,即便换回的是她冷漠以对,他还是一直坚持着。
南夏不知道再这样面对他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毕竟是她至今唯一深爱的人,就算心中再恨,她也不可能真的做到视若无睹,每天心中所承受的煎熬只有她自己清楚。
所以在综合了各种因素之后,纠结了很久的南夏最终还是决定给小丫头转院。
“南夏,你真的决定好了吗?”安然再次向南夏确认。
南夏平静的点点头:“嗯,想好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康擎炎小声的说了句:“如果不能随时看到小曦,谨之他一定会很失望的。”
南夏咬着唇沉默着。
他们是蓝谨之的朋友,自然会首先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但让南夏感激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强加过任何的主观意志给她,也不以势凌人,很尊重她对女儿也很好。
冷傲绝淡淡的说道:“我建议你还是留在蓝锐。”
“我也是这个意见。”
一直沉默着的靳逸尘也开口说道:“在整个T市,没有哪家医院的医疗水平还有医生素养能和蓝锐相提并论,留在这里对小曦更好。”
听了靳逸尘的话,南夏动摇了。
她虽然不想面对蓝谨之,但是跟这相比,她更在意的显然是小丫头的身体。
似是看出了她的纠结,就听靳逸尘继续说道:“你如果不想见到谨之,他可以暂时在你眼前消失,至少在你没有原谅他之前,他可以暂时消失。”
虽说是不想见到他,可是听到他会消失心里又会有些莫名的失落。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纠结,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了这么久不是很好吗?他为什么要突然冒出来打乱她们的生活?
既然消失了,那就消失个彻底,为什么还要再出现?
最终还是决定了留在蓝锐医院中,南夏到了病房,就看女儿满脸期盼的向门口张望,见是她之后眼底现出一抹难掩的失落。
“怎么了,见到妈妈不高兴吗?”
“当然不是!”
小丫头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还以为是叔叔来了。”
南夏心中一动,很认真的问女儿:“小曦,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叔叔吗?”
“是呀!”
对于自己的妈妈,小丫头向来没有任何的隐瞒:“叔叔很好,像……像……”
小丫头说着突然顿住便不再往下说了。
“像什么?”南夏柔声问她。
小丫头双膝跪在床上,倾身凑近南夏,很神秘的小声对她说:“就像爸爸一样。”
她不知道爸爸是什么样的,有爸爸又该是什么样的感受,毕竟她从来没有过。
可是她想,如果她爸爸就在身边的话,应该就是像那个蓝叔叔那样的。
看小丫头羞红了脸,南夏心中酸楚,抚着女儿光溜溜的小脑袋:“小曦,是妈妈对不起你。”
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么无能的话,也许一切会不一样吧!
“不是的!”
小曦摇了摇头:“小曦有妈妈就很幸福了,有没有爸爸都是一样的。”
南夏明白女儿懂事,怕她心里难过所以才会说什么不在意爸爸之类的话,可是她心里清楚女儿对父亲的渴望。
将女儿拥入怀中,忍不住的又落下了自责的眼泪。
病房外,听到她们母女对话,看到她们相拥而泣的画面,那种蚀骨的疼痛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翠雍城。
听完朋友们的话,蓝谨之陷入了沉默之中。
虽说对蓝谨之很有好感,可是这种好感与和南夏的友情还有南夏所受的苦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只要想到这些年南夏为了小丫头所承担的那一切,安然心里就不可能不怨恨蓝谨之。
“首先,你最先应该做的就是清除所有的障碍。”
安然有些近乎冷漠的对他说道:“要不然,你的母亲或者父亲,又或者你们蓝家的阿猫阿狗都会再跑到她面前去羞辱她、伤害她。”
“如果因此再让小曦受到什么伤害,让她出什么意外的话,那你就是杀了南夏第二次!”
对于蓝家人,安然完全没有任何的口下留情。
杀了南夏第二次……
是啊,他都已经杀过她一次了。
而且想到女儿,小小的身躯被折磨成这样,他绝不允许她再受到伤害的伤害,也绝不允许南夏再受到任何伤害。
康擎炎有些艰难的开口:“我说安然,谨之都已经知道错了,你能不能稍对他客气点?”
说着康擎炎还用手比划了下:“不多,就客气那么一点点。”
“不行!”
安然果断拒绝,翻着白眼:“跟南夏和小曦承受的比起来,这才哪儿到哪儿!”
见安然这样维护南夏母女,蓝谨之竟然笑了:“安然,谢谢你!”
谢她?谢她什么?
蓝谨之突然的道谢让南夏一头雾水。
就听蓝谨之继续说道:“谢谢你这么维护她们。”
安然这人还真是吃软不吃硬,听他这样道谢,本来还义正言辞的安然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搞什么搞?”
安然红着脸难为情的往门外走:“当演煽情剧呢!”
她关门离开,靳逸尘笑了笑:“她不好意思了。”
不过靳逸尘也是提醒蓝谨之:“不过谨之,然然说的没错,不管你将她们母女保护的多好,但只要没搞定你家里人,他们都会做出些伤害她们母女的事情。”
冷傲绝也赞同:“没错,就算你将她们保护的再好也没用,只要你家里人愿意,他们肯定会找到机会的。”
蓝谨之心中明白,如果再有一次的话,那就代表他真的彻底失去南夏了,也将永远失去他的女儿。
看来的确是时候该回家去跟自己的母亲好好谈谈了!
蓝谨之这样想着,眼底的寒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多年的朋友,当然明白他心中的决定,所以冷傲绝正色说道:“你去忙你的,配骨髓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我们这几个当叔叔的怎么也不会让侄女出事。”
忙完工作回到卧室的时候不见安然的身影,伸手拧了下浴室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冷傲绝唇角上扬。
惬意的半躺在床上等她,难得儿子被靳老爷子派人给接走了。
好不容易所有的一切全都忍过去了,可没想到安然的眼里只有儿子,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他心里那个哀怨啊!
如果可以,他是真想把那臭小子干脆扔在老宅再也不让他回来了。
反正那边有两个老爷子,还有请的几个保姆,一大堆人照顾一个婴儿怎么也是绰绰有余了吧!
一想到自家老爷子为了曾孙夸张的请回了四个保姆,靳逸尘就觉得无语。
至于吗?还真当是要伺候皇太子啊!
眼角扫到安然的手机,自己手机在充电,正感无聊的靳逸尘随手拿起手机打算玩一会儿打发时间。
可是在解锁后,看到映入眼帘的画面,靳逸尘的整张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