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心中感慨不已。
这么多孙子孙女中，柏月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天资聪颖、漂亮活泼。可也是最不省心的一个，小时候调皮捣蛋，长大了没心没肺。
说到底，还是太过任性娇纵。
“月月，以前爷爷就告诫过你。人这一生，一定要要知足常乐。阿唯是个好丈夫，爷爷希望你能同样以真心回报他。你们，一定要好好地过日子。”
柏月眼眶湿润，“我知道了爷爷，您也多保重身体。”
她真是不孝，爷爷都一大把年纪了，却还要为她的事忧愁考虑。
柏季夫妻看着这一幕也是久久无言，女儿大了嫁人了，嫁的还是宋唯这等人物，他们做父母的自是牵肠挂肚万分。
可惜满肚子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到最后，都只化成了送别前的依依不舍。
一直到车子驶出小镇后，宋唯才淡淡地说道:“我以为，你会留下。”
没有家人在，柏月也没必要再维持先前的样子，神情木然，勾了勾唇颇为自嘲:“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诚然她是很想留下的，可她也深知宋唯绝对不乐意。
一声冷哼，宋唯蓦地伸出手钳住她的下巴，逼得她跟他对视，柏月在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木然自嘲的神色。
“别在我面前总是摆出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别忘了，当初主动哭着跪着求到我身边的是你，做我的情妇、跟我结婚，一桩桩一件件，我从来都给过你选择！”
他恨及了柏月这幅模样，好像凡事都是在他的强迫下不得不那样做。
可真要算起来，他到底强迫她过哪些？
哪一件事，他没有给过她选择？
的确，哪怕是在逼着她做最不愿意的那种事时，他也永远都会加上一句:“你若不愿意，现在就可以停下。”
可是，这叫选择吗？
这样的选择，她能拒绝吗？
他居然觉得，他给过她选择？别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车窗外倒流的景物，凄冷的冬天，干枯的树木层层叠嶂，寂冷凄凉无比。
柏月神情恍惚地看着，久久未语。
只是那双沉如水的眼睛和自怨自艾的神色，已经将她的心思出卖了出来。
宋唯在耐心用尽前狠狠甩开钳制着她下巴的手，好一会儿才堪堪压下心头的愤恨和怒火，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再一次掐住她的脖子。
一路无言。
自两人隐婚之后，虽然彼此之间的地位仍是不平等，可在不经意间，关系已经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融洽。
本来这个春节，柏月心里是打算再赌一把，好好跟宋唯相处，然后增进一下彼此之间‘感情’的。虽然宋唯警告过她，不要再打什么感情方面的主意。
但她跟宋唯毕竟已经结了婚，总不能一辈子这么怀着嫌隙过下去。
若是将来他们有了孩子，柏月也不愿孩子生活在一个冰冷的家庭里。
只是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因为季北陵这个名字而被彻底打乱。
一直到春节结束，两人之间都保持着冰冷的状态。
虽然，宋唯谨守承诺没有再为那晚的事秋后算账，可柏月心中清楚，他算不算帐是一回事，介不介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他不介意，就不会在回帝京后的当晚就跟她分房睡，更不会像前段日子那样以备孕为由，对她各方面的约束和关怀。
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宛如陌生人一样。
柏月知道，宋唯需要时间来抚平心里的不平和愤怒。
对此她无可指责，能做的仅仅只是面对他的时候更温柔、更顺从一些。
而在临近上班的前一天，别墅里来了一群富贵逼人的客人。
对柏月而言他们是一群‘不速之客’，可于宋唯来说早就知道他们今天要登门造访，只是他懒得提前跟柏月说。
柏月有些闷闷不乐，难得看宋唯的目光多了几分压抑的不平。
平日里晾着她无视她就算了，怎么这种事都不跟她提前打个招呼。好歹他是在家里招呼客人的，若她因措手不及而有些方面做得不好，到头来丢的不还是他的面子，真是！
虽然心里愤愤不平，但她还是识趣地先上楼换了身衣服、整理了下妆容，才姗姗下来。
“七哥，听说前几天你去A城了，我记得你家好像没有在A城的亲戚吧，拜访谁了？”狗皮膏药一样黏来的莫天崖从进门起就转着一双桃花眼，满肚子坏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柏月以女主人的姿态跟这群前来拜访的人打招呼时，都是彬彬有礼，唯独面对莫天崖，声音和神色都冷了几分。
过个年都能跟这人碰上，晦气！
柏月看不上莫天崖，莫天崖同样看她也不顺眼，两人不动声色地较量了下气势，到底在宋唯似是而非的目光中敛了起来。
听到莫天崖阴阳怪气地提起这句话，柏月微恼地瞪了莫天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宋唯却是神色淡淡:“与你何干？”
冷硬无情的四个字，配合那凉凉的眼风，生生让莫天崖受了好一番打击。
柏月不厚道地扯了扯唇角。
莫天崖挠了挠头，很快就缓了过来，嬉笑道:“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嘛。”
他哪里不知道柏月的老家就是A城，虽然他不像唐微品那样在暗中调查宋唯的行踪，却也一下子就能猜出宋唯前几天去A城是拜访谁了。
只是心中奇怪:按照七哥的性情，并不像是会随随便便‘见家长’，而且还是选择在过年的时候，明晃晃地是以女婿的身份。
难道七哥已经跟她领证了？
这个念头让莫天崖心生好奇，这才有了这么一问。可七哥的反应平淡地让他探查不到丝毫，想要从柏月那里探寻一二，后者已经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如雕像般沉默地坐着。
呵，就装吧。
莫天崖旁边的青年笑着打趣:“天崖倒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操心七哥的事，就是每每都被七哥嫌弃，哈哈。”
“就是就是，”另一名青年同样笑道，“讲真要不是天崖哥身边从来不缺女人，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觊觎七哥的美色了。”
一旁本来正安静地坐着的柏月一听，顿时眼里涌上精光，看向那青年时别说有多精神，满面都是‘英雄所见略同’的认同感。
哦，终于有人和她看法相同了吗？
终于不是她一个人觉得莫天崖这狗东西对宋唯怀有觊觎之心了，虽然他从来不肯承认。
那青年和莫天崖差不多大的年龄，既然能玩到一起，家世背景必然相差不大的。此时感受到柏月投来的视线，有些诧异，尤其是柏月眼里的精光和认同……额，青年想他不就是说莫天崖觊觎七哥美色了吗？难道她也有这种看法？
两人来不及更多的眼神交流，一道宽厚的身影已经隔断了柏月的视线。
宋唯不知何时站起来走到了柏月前面，背对着她，一张俊脸冷漠无比:“若再胡言乱语一句，就都滚出去。”
先前打趣的两个青年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讪笑着没敢再说话。
奇怪，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有这么打趣过，七哥都从来当他们是在放屁，呸，当他们是在胡言乱语，怎么今儿好像有点生气了。
莫天崖吊儿郎当地笑眯眯着，想:「让你们以后还敢胡言乱语。嘿，其他人看不出来他是知道的，七哥一改之前满不在乎的样子，是因为谁让你们在他心上人面前说这种话。」
哪个男人，喜欢其别人当着自己女人的面打趣跟其他男人的关系，尤其是，呵，他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柏月这女人也是有点腐的。
上次在他家里柏月腐眼看人基的那番言论，他可到现在还记得呢！
因为莫天崖等人的到来，自从A城回来后，柏月第一次度过了不算清冷的一天。
今天来拜访宋唯的这些人，不算多，年龄看起来都介于二十到四十之间，显然，都是他的朋友或是合作伙伴。
而柏月，虽然没有事先得到宋唯的通知，但也尽足了女主人的姿态。他的那些朋友，其实对她也是有几分好奇和打量的，但发现柏月滴水不进、进退得宜，从她嘴里套话简直比直接问宋唯还要困难后，一个二个都傻眼了。
难怪宋唯会看上她，敢情这两个人本质都是一样的？一个比一个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