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卡。”
当时尚且年幼的杰西卡直接报上了自己的本名。
不必抱有任何的警戒心，毕竟没人会在乎她究竟是谁，认识她的人基本已经死光了；对于非人的存在而言，就算是告知了自己的真名又能如何。
哪怕是当时年纪还很小的小女孩也明白这个道理。
“好啊，杰西卡。”对方也丝毫没有迟疑，接受了她的这番话，并继而介绍自己道：“我是‘魔王’哟。”
“魔王”一词被着重强调了，似乎对方本人也对这个词感到有点夸张，杰西卡从中听出了一点点不满。
就同被迫冠上这个称呼一样。
而这个像是童话故事般，简单直白的“魔王”的称呼，也一样令杰西卡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词对她的距离就像是勇者、公主、恶龙一样，大概只有青春期或者正在逐梦的人才会对此感到熟稔。
但她还是很快接受了，并将其视作对方的本名。
“是，魔王大人。”
不自觉地就自己添上了“大人”二字的后缀，但却也没有惹得魔王不满。
魔王只是视若无睹般任凭着依旧在持续的雨点冲刷过自己的身躯，口气依旧：“好，是叫杰西卡，对吗？”
“嗯。”
“我姑且再确认一下吧……”
这么说着的同时，魔王周身的气场陡然一变！
“呃！”
女孩本来因雨水冲刷加上兴奋过度而不断颤抖的娇小身躯，就像是被时间静止一般停下了一切行动。
魔王接下来所做的一切令她始料未及。
原本亲眼目睹过那群盗匪死亡过程的杰西卡，看到了那一幕在自己身上得到了重演。
大量的漆黑粒子从魔王身上外泄而出，并直接浸染到距其最近的自己身上。
肉眼可以最直观的看到，自己纤细的五指指尖开始渐渐消失，连带着似乎消失部分的触觉也相应地开始消失——
没有了被雨水冲刷的感觉，果然不止是单纯的隐去身形的能力。
而且话说……
亲身经历过后，才意识到，这种感觉真的是——
恐怖！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这种缓慢临近死亡的感觉，纵然再怎样用愈加亢奋的心催眠自己，也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么直观这么剧烈的恐惧心。
当黑色粒子开始缠上四肢时，她的身躯猛烈一震！
四肢开始失去温度，虽然很难想象，但自己就是感觉到了自己被黑色粒子覆盖的部位开始丧失温度。
就好像不属于自己……或者说被砍了下来了一样。
到这一步，之前的那些匪徒都开始哭叫求饶了起来。
但当时年幼的杰西卡仍然没有那么做。
她却是感到了不断增生的恐惧心，尽管她很早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抛弃了那种感情。
其实不如该说，当她重启那种感觉的时候，才发现其实自己的恐惧感比任何人来得都要更加敏感和直接。
当时的她很想逃走，虽然也知道自己在自称魔王的人面前脆弱的跟一根草芽一样，无论如何都没有求生的可能。
但真正令她觉得无法适从的是，是魔王在这么做时突然变得像是要将雨点冻成冰柱般，变得冷若冰霜的气场。
仿佛刚刚的一切，留下自己，向自己问话，向自己报上名字……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玩闹罢了。
这才是会令人绝望的真正所在，而不仅仅是通过肉体上的残酷对待来达到这一点。
渐渐地，女孩垂下头去，漆黑粒子开始顺势扩散到躯干。
“怎么了？”
魔王向身躯仍在一点一滴消失的女孩提问。
因为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顺着女孩的面庞流下，魔王无法判断那究竟是泪水还是单纯的雨水。
“抬起头来。”魔王用命令般的语气喝令。
杰西卡也顺从地抬起头来。
看到她此刻脸庞的这一刻，魔王便不再发出任何言语了，也不撤散她身上的粒子，转而静静地看着她消逝。
或许有尚未成长的女孩身形纤细的原因在内，杰西卡消逝的过程越到后期越是加快，很快就只剩下她稚嫩的面庞漂浮在空中。
原本是身体的部位被如墨水般的漆黑色彩彻底吞没。
杰西卡的眼神自始至终无变化。
最终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一切重归虚无。
“嗯。”
见证了这一切的魔王也不再留恋什么，而是信手一挥，将所有的黑色粒子重新收回囊中，转身拂去。
……
（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吧。）
意识从混沌中逐渐复苏的幼年杰西卡，迷糊地看了看自己周身。
一片漆黑阴暗，加上潮湿冰冷，和传闻中的死后世界一模一样，自己果然是死去了呢。
旋即她站起身来……
等等，站起身来？
她惊愕地抚摸了一下身体，并认认真真地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了一下浑身上下。
没有一块缺损！？
自己不是应该死了吗？
“啊，通常是会觉得自己死了呢。”低沉的嗓音传来，不久前正是这个声音给女孩带来了深刻印象。
杰西卡猛地扭头看向自己身后。
熟悉的黑色身影。
“魔王大人！”
“叫的可真亲昵啊。”
“啊，抱歉！”
“不不，你不必这样，倒不如说是我这边该向你道歉也不为过啊。”
真难想象这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所说的话，或者说……这个怪物现在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您救了我一命吗？”幼年的杰西卡语气很激动。
“从结论来说，算是这样吧。”
“万分感谢——”女孩下意识道谢。
“别急着谢我。”
“唉？”
魔王轻飘飘地说道：“是你救了你自己。”
“你的眼神是这样告诉我的……”这位拥有着神一般力量的怪物像是陶醉其中一般，解释道：
“虽然你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但你在生命最后一刻露出的眼神，掺杂了无数优秀的感情。”
“坦然、镇定、自由、勇敢、果决、纯净……呵呵，这些其实都是屁话，虽然也不能说不重要，但最让我满意的——”
“是你最后一刻露出的，适度的恐惧。”
“人不能不怀着恐惧感生存，有着畏惧感，才会顺应规则，适应服从，而身为强者，虽然不能摒弃这种感情，但却要有适度对恐惧把控的天赋。”
魔王仿佛很满意女孩的表现，最后宣判道；
“如何，要不要来当我手下的魔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