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鸿黑着脸，攥紧那茶杯。
茶杯不堪他的力道，堪堪被捏碎。
碎片扎到肉里，鲜血横流。
“江酣。”沈离鸿咬着牙。
江酣还想说什么，却被梅骢一个眼神制止。
“梅老大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不想管，也懒得管。但是，我不希望你对她还有别的念想。”江酣说着，拍了拍飞观的头，“来，飞观，跟我来，我有礼物送给你。”
飞观瞪大眼睛，“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我记得你喜欢一个明星来着，想不想要他的签名？”江酣拉着飞观离开。“我们去哪里？”飞观上了车，才眨巴着眼睛问。
“散心，不想见那个四眼男。”江酣抽出一根烟，“你喜欢的那个明星，我带你找他玩去吧？”
“真的可以吗？”飞观脸上通红。
“当然可以，我这几年在娱乐圈不是白混的。”江酣踩下油门，车子飞速行驶离开。
梅骢喝了一口茶。
他盯着沈离鸿看了半晌，“江酣虽然冲动了些，但他说得没错，你已经结婚了。”
沈离鸿脸色发黑，“我知道。”
那眼镜片下，带着淡淡的悲楚。
他斜倚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我都知道，只是，一时间有点不能接受而已。”
梅骢没有说话。
他看着林星河将龙谈和萧寂拖进来，眼睛眨了眨。
多年不见，当年那个一行一动都带着媚意的少年，已经成长为惊鸿谪仙人了。
林星河感觉到了梅骢的注视，冲他点点头。
一手拖着萧寂，一手拖着龙谈，将他们两个放到医疗室。
萧寂的伤比龙谈稍微轻一点，他给他包扎好，将注意力转移到龙谈身上。
龙谈被萧寂打得不轻，皮肤里进了一些玻璃碴子，必须要赶紧分离出去。
他给他消了毒，拿了镊子，一点点为他清理皮肤。
龙谈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床边有个绝美如仙的人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
舒喻皱着眉听着叶容源的讲述。
叶容源说了好些，除了一些注意事项，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让柑桔感觉到绝对安全，他才有可能醒来。
叶容源叮嘱完了之后，烟瘾犯了，跑去小花园里抽烟。
屋子里只剩下舒喻和贺青翰。
舒喻脸色灰白，她看着病床上的柑桔，难过得要死。
“舒喻。”贺青翰从她身后搂住她，“没事的，柑桔没事，会醒来的。”
舒喻身体一僵。
她推开贺青翰，肩膀微微抖动，“青翰，对不起……”
贺青翰一愣，随即轻笑，“有什么对不起的……”
他想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却被舒喻挣扎开，“青翰。”
“上次我说过的话，我可不可以收回？”舒喻咬了咬嘴唇，转头，看着一向云淡风轻的贺青翰，这才几天不见，竟变得如此憔悴。
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些不忍心。
“什么话？”贺青翰高大的身子微微抖动。
舒喻低下头，“没，没什么，是我没照顾好柑桔，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贺青翰眼睛眨了眨。
萧冰合从门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浑身冰冷。
他想闯进去制止他们。
可，现在的他，又有什么立场？
他总是自诩多么喜欢她，爱她，想保护她，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她现在，是贺青翰的妻子。
他无法再看下去，他害怕，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他会忍不住动手杀了贺青翰。
关上门的时候，叶容源正在不远处吸烟，似乎在等他。
“冰合。”他将烟掐灭。
“你没事，太好了。”那张沧桑的脸上充满了苦涩的笑意，“我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萧冰合的脸色很差。
他转动轮椅来到叶容源身边，“我，身上的蛊虫是怎么回事？”
叶容源一愣。
他又抽出一根烟，吸了一口，将烟圈吐出，“啊，你果然还是知道了。”
“告诉我。”萧冰合蹙着眉。
“关于你母亲的资料，飞观已经查出来了，你不去看看么？”叶容源说了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萧冰合一愣，“带我去。”
叶容源将烟掐灭后，推着轮椅，进了一个实验室。
“我是在舒喻中了虞美人之后，发现你中了蛊的。”他将设备打开，“舒喻中了虞美人，她解毒之后，我原本是想采取了她的一些血样做分析。”
“却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
“那就是，舒喻体内竟然有百岳的母蛊。我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给你做了检查，然后发现，你体内被人种了雄蛊。”
叶容源攥紧拳头，“百岳的雪情蛊，母蛊只会出现在贵族女子身体里。那时候，我笃定，舒喻她，只专门用来对付你的诱饵。”萧冰合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
“所以你才……”
他攥紧拳头，当年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叶容源，早就发现了这些，才会做出那种事。
“对不起。”叶容源低下头，他的双手有些颤抖。
他想抽烟，又害怕萧冰合的洁癖，忍得有些痛苦。
“当年，是我的错。”他咬了咬牙，“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萧冰合摇摇头。
这已经没有谁对谁错了，当年的事，过去就过去了。
现在追究，没什么意义。
“我的腿，有知觉了。”过了好一会，萧冰合才说。
“什么？”叶容源吓了一跳，“有知觉了？”
萧冰合点点头，“在海里的时候，我应该是不小心喝到了她的血，所以蛊虫发作了。”
“还好，她在我身边，我们……”
他这么说着，冰冷的脸上微微泛红。
“时隔三年，发作之后，我发现双腿有了知觉。”
叶容源蹲下来，卷起他的裤脚，捏了捏，“感觉得到么？”
萧冰合点点头，“有感觉，不过现在还不能行走。”
“嗯。”叶容源起身，拿了一套针灸的器材。
“你躺下来，我帮你做做针灸吧。”
“现在是肌肉萎缩得比较厉害，没有力量，通过针灸和锻炼，一个月，你应该就能走路了。”
那双原本很修长很美的腿，肌肉萎缩得相当厉害，完全看不出从前健美的样子。
“只要加强锻炼，肌肉恢复会很快。”
他捏了捏他的腿，找准穴道，扎下去。
萧冰合简单地应着，“刚才你说，飞观将我母亲的资料调查出来了？”
叶容源愣了愣，回应的有些艰难，“是。”
“怎么说？”萧冰合问。
叶容源没有作声。
他将针扎好，起身洗了洗手，拿了一份资料给他。
萧冰合蹙了蹙眉，“我，不太想看。”
“你啊。”叶容源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冰合你相信飞观吗？”
萧冰合顿了顿，“当然相信。”
飞观的信息收集能力，他是绝对信任的。
“嗯。”叶容源将资料掩起来，“如果你相信飞观，我就一一说给你听，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些丑闻，希望你听到之后不要生气。”
萧冰合闭上眼睛，“说吧。”
“你母亲，的确是上一任海棠堂主的女儿。”叶容源说到这里的时候，萧冰合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叶容源看着他的反应，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萧冰合知道了这些讯息之后，肯定会有奇怪的反应。
“别激动。”他继续说，“上一任海棠堂主将你母亲送给了萧三爷，也就是你父亲。”
“最开始那会，你母亲很不乐意。但，见到萧三爷之后，她却飞蛾扑火一般爱上了他。萧三爷年轻时，不管是容貌还是身份、地位，都是人中龙凤。”
萧冰合猛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他母亲没法生下萧三爷的孩子，那他算什么？
“别激动。”叶容源按住他，“冰合，好好听我说下去，这涉及到上一辈的丑闻，所以，我想让你从头到尾都了解一下。”
“你母亲知道自己没办法生下萧三爷的孩子，所以就暗中寻找能生下萧三爷孩子的女人。这个人，还真被她找到了。”
叶容源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
接下来的事情，有点难以启齿。
“继续说一下。”萧冰合攥紧拳头，只觉得浑身冰凉。
叶容源叹了口气，“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猜到一些什么吧？”
“冰合，还要继续吗？”
“继续说下去吧，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萧冰合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哀伤。
“原因。”萧冰合声音发颤，“死亡原因。”
叶容源摇摇头，“大出血或者其他的原因。那女人，生下孩子之后，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她早晚会死。”
“冰合，你应该知道了，那个孩子，就是你。”
“继续说下去。”萧冰合咬着牙。
“你母亲这一招非常好用，萧三爷要迎娶她进门。但生性多疑的萧三爷，在迎娶她之前，提取了你的，他的，你母亲的基因，做了基因分析。”叶容源说。
“分析的结果，很明显，你是萧三爷的儿子，但不是你母亲的儿子，萧三爷翻脸不认人，只将你带走，后来迎娶了另外一位身世显赫的女人。”
“你母亲受不了这种刺激变得抑郁疯癫，最后死去了。”
叶容源将这个故事讲完，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但听在萧冰合耳朵里，却像是过了五年那般漫长。
他一直不太想知道上一辈的恩怨。
如果不是涉及到舒喻身世，他是绝对不会调查这些东西。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真的没兴趣。
可现在，这种丑闻真相，可真是令人尴尬啊。
“我生母的情况，飞观做过调查吗？”萧冰合的声音平静下来。
“当然。”叶容源换了一份资料，“关于你生母的情况，就算是飞观，调查起来也有些费劲。”
“不过，人只要活在世上，就一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他说，“我们还是查到了一些。”
“你生母，应该是百岳的人。”
萧冰合猛地睁开眼睛，“百岳的人？”
叶容源点点头，“多年前，百岳曾经出现过一次动乱。不过，百岳那个地方一直很封闭，这些事情并不被外人知晓。这件事情，在百岳当地，也是讳莫如深的。流传出来的资料相当少。”
“哦？”萧冰合蹙了蹙眉，“继续说一下。”
叶容源点点头。
“百岳的女王，在某一天，突然带着两名侍从离开了百岳，不知去向。她隐姓埋名，过着很清苦的生活。”
“百岳的人虽然擅长用毒，但一直生活在封闭中，无法适应外界环境。女王带出来的两个侍从，其中一个失踪了。”
“我们再深入调查下去，发现了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叶容源说。
“那个失踪的百岳侍从，应该就是你的生母。”
“接下来的事情，你还要听吗？”叶容源盯着他，“如果你不想听，我让飞观将线索和资料都毁掉。”
“不。”萧冰合脸上一片冰冷，“继续说下去。”
叶容源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呀。”
“多年前百岳那场动乱的原因，现在已经没有人知晓。但百岳女王离开百岳之后，跟一个名字叫做舒画章的男人在一起。”他看着萧冰合的表情。
“百岳女王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舒画章过了没多久便离开了。后来，百岳女王的落脚点被人发现，有刺客追杀过来，百岳女王也被杀死。”
“刺客们到来的时候，孩子和另外一个侍从正在外面玩，她们回到家发现那些人还没走，那侍从带着孩子藏在草丛里，险险躲过一劫。”
“后来，那孩子在侍从的抚养下长大。”
萧冰合睁开眼睛，好看的脸上带着些许动容。
“那个孩子，是舒喻对么？”
叶容源点点头，“没错，是她。”
“侍从害怕那些人知道了舒喻的存在，过着隐姓埋名的普通人生活，同时也让舒喻跟普通人一样，上学读书。”他叹了口气，眉头紧蹙。
“这些事情，舒喻都不知道。”
“我猜猜，她身上的母蛊，应该是那侍从，也就是她养母给她种下的，母蛊的存在，象征着百岳的身份。”
叶容源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发紧。
“她能与你相见，相爱，是一场相当奇妙的缘分。”
萧冰合没有任何反应。
他沉浸在这些信息里，一时半会没办法反应过来。
乱糟糟的事情，终于有了头绪。
这些日子以来，沉痛的，纠结的事情，在谜底解开的时候，也算是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