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岁月无情,师兄何必提及,还不若沉浸诗、酒、画中不再醒来。”
“多少醉生梦死,转首总成埃……月,若说是以霓裳之羸弱而疼惜、刖师妹之绝强而庇护——那么,阿冽呢?”
墨色的眼前忽而有一抹冰霜经过,掠去巨大水花,顷刻惊醒,“阿冽……”
正于此时,门外静守的小明子轻敲门扇,俯首禀报,“二皇子,沐姑娘有事求见,奴才令她在楼下静候,且问,是否待见?”
萧琅月于风凌夜对望一眼,而后吩咐,“叫她进来罢。”
“是。”小明子领了命,前去通告。
沐念薇优雅地踏进门栏,举手投足间端庄贤淑,于坐上的萧琅月请安,且道:“妾身拜见二皇子。”
“免了。”萧琅月于一手翻开下属奏请的折子,一手招呼,“念薇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妾身路过书阁,见于还亮着灯,便也来探望一番。”有些为难的,沐念薇望了一眼萧琅月,而即瞟了一眼静立一旁候命的黑衣男子。见此,萧琅月立即明晓,道:“凌夜乃自己人,念薇不必忧虑。”
告予之事虽关乎九黎基业,但沐念薇再为清楚不过对于九黎二皇子说一不二之性情,便也倘然,“妾身的爹爹来了九黎,而二皇子一直忙碌,妾身便也前来诉于不情之请,望二皇子见于爹爹一面。”
“前些日实在忙碌还请他老人家见谅,待过些日子,本皇子摆下宴席且恕怠慢之处。”手中的朱笔不曾停留,萧琅月勾画着官员上奏的折子。
“妾身谢过二皇子,皇子的恩惠妾身永记于心……不过,还有一事关乎了九黎的国运,还望二皇子多为注重。”皇帝渐渐年迈,奏折之事早已在一年前落于萧琅月手中,沐念薇知晓其公事繁忙,但为了沐氏一族,且也深夜打扰,更重要的是,为了防范祸害九黎根基之事,便也是豁出命去。
“何事?”萧琅月合上一本黄册子,淡淡地问
“昨日妾身于楼阁中同爹爹一同夜观天象,发觉天启’星旁有一颗无名星辰,其性强势,与之交接着必然坠落。今日,闲暇之时,爹爹无意间撞见冽姑娘,发觉那颗星辰与冽姑娘颇有渊源,恐及、恐及……”念及此言大有冒犯之意,沐念薇迟疑起来。
“恐及什么?”萧琅月顺手拿了一本奏折,脸上仍是淡漠如清风。
沐念薇索性跪下,“请二皇子恕妾身无罪。”
萧琅月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未有理会,墨色的眸中似有惊涛骇浪惊起,“恐及什么?!”
沐念薇内心惊了一下,畏怯其威,“恐及会危害九黎几百年的基业!”
“你是说阿冽么?”
浅淡的一句问,不怒自威的,沐念薇全身掠去鸡皮疙瘩,“是、是鉴于天命……”
“天命?”萧琅月忽而极为气愤的,和上折子从座位上立起,走到跪地的女子面前,“南疆的沐氏一族向来知天命,辅以周易八卦,占卜旦夕祸福——为何首席占星使者未有超过花甲之年者?”
占星者因以知天命而遭受天谴,大多不是因透亮天机太多反噬自身,承受了极多身体疾病的痛苦,然而,南疆沐氏一族体内涌动着不知名的神秘力量,对于天谴之事未有涉及,然,却似诅咒永远缠绕那样尊贵的一族——作为沐氏一族的子孙,活不过六十岁。
沐念薇哑口无言,且也恳求,“望二皇子相信妾身之言,以保九黎百年根基。”
“哼……天命?若这时间真有所谓天命的东西,为何令落花那样的魔教存在,以本皇子宿命之子的预言,早该令其铲除,为何会演变成如今状况?”见女子汗颜,萧琅月脸上微微柔和,胁迫,“念薇,若你不想安分守己于自身职责,本皇子也不会留你。”
暮然,她眼前惊起一道恐惧的流光,极为恳求,“不,妾身知错,二皇子不要驱遣妾身回南疆。”
“罢了。”摆摆手,萧琅月重回坐上,下以逐客令,“时常不早,早些回去歇息罢。”
“是,妾身告退。”俯首拜别,甚有几分落魄的,沐念薇转身离去。
阁中静逸下来,萧琅月驱散了所有候命的奴婢,安静地于长廊坐下来,然而,那刻心中一口淤积的血也吐出,极为鲜艳的,染了一地。
风凌夜急忙上前,于丹田运气,周身萦绕浅浅光晕,将真气输入他体内。
“不碍事。”萧琅月浅浅回应,脑中仍念及刚刚之事,于多年挚友问,“凌夜,刚刚之事,如何看待?”
“天命之事,向来难说,只是……月,你未免太过在意了。”毫无避讳的,风凌夜直指他内心的欺罔,“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那个名字,从何时起开始出现在你的梦里?”
“呵……阿冽么?”心领神会的,他明晓师兄话中之意,然而,眼前亦是像被蒙住一般,连自己也迷茫起来,“我不知晓——但,我的心中不会再容下任何一个人了。”
“我知晓,心灰意冷的人,不会于这世上拥有太过念想……或许,对于阿冽,你只是有了一种同病相怜。亦或许,你们的命运相连,也必然携手与共。”
“难道,师兄也信宿命之事?”
风凌夜未有回答,只是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人事,听天命罢。”
迟疑许久,萧琅月且是问,“那,阿冽终是九黎之劫数?”闭目,念以自身寒疾深入骨髓,痛下心来,“我说过,我死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阿冽真是祸害之源,便也以我之命,除去罢。”
静然的眼中,忽而有精光闪过,风领月望向沉默的容颜,“月……”
“若在公子眼中,阿冽是乃祸害之源,不如赐以阿冽一死,以绝后患?!”
冷冽决然的声音袭来,长廊上的二人立即回神,不知女子何事踏入屋中来,风凌夜微惊,“冽姑娘?”
暮然,一抹鲜红的血从萧琅月的口中喷涌而出,眼眸中印染着不被理解的光芒,身体宛若瘫痪,倾倒之时,立刻扶于栏杆,风凌夜见此,立即上前搀扶。
“凌夜,我无事,你先下去罢。”萧琅月顺着木栏的力量撑起,摆手令风凌夜退下。
风凌夜未说什么,只是担忧望他一眼,便也拜别。
许久,书阁中都是静逸的,待最后一丝灯芯燃尽,对持而立的二人仍是静默。
无奈下,萧琅月只是笑笑,望着黑暗中那颗闪烁的星星,有了挫败感,“阿冽,为什么我们都那样倔强?”
阿冽紫眸中忽而静默,看不清那个男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沉默间,阿冽全身的冷意卸去,且有了女子的几分温婉。
下刻,萧琅月脚下竟再也站不稳,身体塌陷下来,阿冽微惊,直径上前,将大口吐血的他拦在怀中,“公子……”
然而,莫名的,他却笑起来,唱起绵延的歌谣:
“泉涸
鱼相与处于陆
相呴以湿
相濡以沫
不如相忘于江湖。”
……
阿冽,若不能相濡以沫,相忘于江湖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