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琴声仍在继续。
小提琴演奏着他没有听过的曲子，虽然说不出曲目名字，但那委婉的声音却扣人心弦，即使他这种外行，也能感受到演奏者在拉动琴弦时所蕴含的感情。
这首曲子很短——或者说是没演完，大概两分钟左右就停止了。
片刻之后，沙发的右侧，两面酒架朝着两旁移动，竟是一道缓缓打开的暗门。
暗门渐启，出现在其中的，正是墨辉朝思暮想的泽芊。
她双手抱着小提琴，表情腼腆，在明亮的灯光下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鲜明。
现在，她正朝墨辉露出微笑，一副清纯可爱的模样。
“泽……芊。”墨辉惊讶地望着她，又转头看了一眼泽萱，这才发现，她们两人长得十分相似。
可能是因为之前的光线原因，她只感觉泽萱是个美女，又加上喝醉了，并没有真正看清她的样子，直到现在。
“你们……”
“别傻站着了，都坐吧。”泽萱邀请道。
三人顺着茶几坐在三张沙发上，因为是客人的关系，墨辉还是坐在中间的主位上。
谁都没有说话，少了泽萱办公的声音，这里变得更为安静，他环顾了一下，墙面应该是采用了质量很好的隔音材料，只是因此而造成的安静让此时的他显得很不自在。
泽萱从茶几下的一体式冰柜中取出饮料，递到两位同龄人面前。
“咳咳，作为开场白，我还是简单介绍一下吧，这家酒吧是我开的，所以呢，我是这里的老板，当然你也看得出来，我不是那么严肃的人，而泽芊是我的亲妹妹。”
说罢，泽萱朝墨辉笑了笑。
“我大概考虑过这种情况，没想到真的是这样。怎么说呢，就是……太巧了。”
“想不到你们关系不错呢，泽芊，他是你的男朋友吗？”泽萱问。
两人面色一红，急忙否认。
“姐姐，你说什么啊！我和他……”
“对对，我们只是普通的、的……同学关系。”
话音刚落，空气就陷入了沉默。
墨辉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观察者两人的表情，他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个，泽、泽……”
泽萱看出了他的疑虑，道；“你就叫我萱姐吧。”
“好的，萱姐。我、就是……”
“不把话说清楚，我的妹妹理解不了呢。嗯，等下我还要去忙，所以我先说吧。”
两人点了点头。
“这事的确很不可思议，让我感觉这不是巧合，但又想不到任何人为的痕迹，昨天我能遇见你，大概也是因为看到了那个背影和妹妹很像的女生和一个混混走进店里的原因吧；不过就和你看到的一样，那个女生并不是她。我当时还在想，这大概只是巧合吧，毕竟她的发型还是挺常见的。没想到的是，更巧的还在后面，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应该是第一次来酒吧这种地方，随便想一想就知道，一个刚刚放暑假的高中生，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独自一人愁眉苦脸地来到酒吧，多半是失恋了吧？”
说着，泽萱爽快地笑了起来，弄得两人好不尴尬。
“我也没想到，你就是泽芊的姐姐。”墨辉挠着头，眼神却完全放在面前的饮料身上。
因为羞涩，他不敢直视两姐妹的眼睛，尤其是其中一位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无巧不成书嘛，对了，你觉得我的妹妹，怎么样？”
“怎么样……”顺着这句话，墨辉望向泽芊，发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那纯净如水的眼睛中看不到任何杂念。
他赶紧回过头，吞吞吐吐道：“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很安静，但也感觉难以接近。”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墨辉赶紧自我否认，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她、她很瘦欢迎……”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连他自己都没有听明白。
一旁的泽萱开心地笑了起来：“哈哈，你的意思是我的妹妹在班上很受欢迎，只不过那些家伙知道她难以接近，才造成了她被冷落的错觉么？”
“大概吧，哈、哈哈……”墨辉附和道。
不知为何，他觉得非常尴尬，明明有想说的话，但在泽芊面前却因为气氛的原因没法开口。
“萱姐，那个……昨天我的经历，你是不是已经……呃，我是说，在我和泽芊分别之后的事情，已经跟泽芊讲——过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脏狂跳，仿佛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嗯……”泽萱故作沉思，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看向泽芊，她依然以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他总觉得十分熟悉。
隐约之间，他感觉自己还有机会——说不定她们早就事先商量过了，萱姐对泽芊应该非常好才对，所以也不会把妹妹出卖给了吧？这样来说，她应该是对我有些认可的，否则当时就没必要留下什么电话号码吧？
然后，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和妹妹确认自己的情况，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泽芊完全蒙在鼓里，起码自己是过了萱姐这一关的，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能坐在这里，都还是有些资本或是原因的，萱姐总不是当着妹妹的面来看妹妹笑话——或是看我的笑话的吧？
而从泽芊的表情来看，她大概也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次见面了。
所以这是机会也说不定。
墨辉大致理清了目前的情况，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
“大概……说过了。”他道。
“观察力还不错啊，的确后面的事已经跟她说过了，不过具体的情况，你还得跟我妹妹亲自确认呢。”
说罢，泽萱朝墨辉挑了挑眉。
这是在暗示么……墨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话题正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前进，但这明明是他想要的，却也让他越发紧张。
“对了，萱姐，泽萱为什么要转校呢，虽然知道是因为成绩，但是……”
糟了，一时间自作聪明，怎么反而把话题引到了其它地方。
真是的，没到这种时候就紧张得不行，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想到这，墨辉就觉得——自己真的能配得上泽芊么？
而提出的问题，他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无非是钱的问题。就像这家酒吧一定投资不小一样，想要进入辰海高中部那样的顶级学校，同样需要一笔相当的投资。
而且还不止如此，因为辰海高中是不接收转校生的——就墨辉知道的而言，一般情况的确如此，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然而，如果辰海学院是靠关系就能轻易进入的学校，那么她绝对称不上是顶级的学校，因为其中一定会存在着大量的腐败。
所以究竟……墨辉想不通。
“有些事还是不要了解得那么清楚比较好，我只能说，成绩的确是主要原因，当然，这也是泽芊的意向，我们家没有人强迫过她。”
“这样啊。”墨辉点了点头，接受了泽萱的说辞。
他看向，泽芊，泽芊也向他点头。
说来，泽萱根本就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从他开始干涉别人的生活那一刻起，对方就完全有理由拒绝。
至于不要了解太清楚，看来其中果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别人都这么说了，自己再去深究也是自讨没趣，何况泽芊还是自愿的。
“想想就明白了，谁也不会主动放弃更好的发展机会吧，换做是你，你也会答应吧。”
“没错，那种学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的。”
——那样，就能以学校离家太远为借口，不用每周放假都回去了。
明明每周只回去两天，同父母见面的时间也够短的了，但他们却因为妹妹而从来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只是这些话并没有在姐妹两面前说出来。
他害怕泽芊会因为自己的家庭情况而否认自己，这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如果真的能和她在一起，刻意隐瞒这些事情也显得太自私了。
好在目前两人没有确定关系，今天虽说见面，但看上去也只是象征性地见面而已，而他所认为的机会，不过是能再次把没有传达的感情传达出去而已。
“可惜呢，那样的话，你们就算交往，也经常不能见面呢。”
“姐姐，都说了——”
泽芊红着脸想要阻止泽萱，但看上去没有成功，只见泽萱继续道：“不过，我相信你们的感情，这点考研不算什么吧？”
说罢，她躲开扑到身边的泽萱，朝墨辉眨了眨眼。
墨辉看在眼里，这是……在撮合我和泽萱？
不是吧，真的有戏？
“好了，不闹了，我还有事先下去了，你们慢慢聊哦！”
说着，泽萱就笑嘻嘻地离开了，留下墨辉泽萱二人独处一室。
而泽芊也因为姐姐的离开而恢复了腼腆的模样，并图方便坐在了姐姐的位置上。
干净光滑的茶几上，三人的饮料谁都没有开封。
这里再次陷入了沉默；窗外夜色升起，传来隐约虫鸣。
双方都希望对方能开口打破沉默，但又不知道怎样的话题能引起对方的兴趣。
这感觉墨辉非常熟悉，就像那个放学后的暴雨天，两人也这样独自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那天，只是没有雨声，且光线充足，想要依靠黑暗来隐藏自己的情绪也无法办到。
“那个……”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就像他们所遇到的那些巧合一样，这不过是又一个巧合，然后，两人又同时闭上了嘴。
“你是不是有一个妹妹？”
最终，还是泽芊先开口了。
“唉？”墨辉望着泽芊，有些不知所措，几秒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缓缓点头。
他不记得跟她或者萱姐说过自己有妹妹的事，而她应该也不是通过班上的同学知道的。
说不准，这不算秘密，或许就是昨天喝醉的时候无意中就把这事跟萱姐说了。
“别担心，我只是这样问问，因为听宣姐说，你的妹妹和我……不对，应该是我和你的妹妹很像？”
泽芊的语气和问题都没什么杀伤力，但墨辉却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
她该不会以为我把她当成妹妹的替代品了吧——不对，我对妹妹也没有那种感情啊。
“的确很像，但是我并不是因为喜欢妹妹才对你……这种感情……我说不明白，因为家庭的原因，我一直在疏远她。而你——”墨辉的手在胸前不安地来回摇摆，“也不是什么替代与否的……关系。”
他感觉自己脑袋转不过弯来了，这样解释一通感觉反而更容易被对方误解了。
泽芊温柔地笑了笑，道：“嗯……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你能说说，我和她有哪些相似的地方么？”
墨辉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但还是老实回答：“大概……性格和发型吧，或许还有些别的东西，比如……笑容？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拿你和她对比，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排名的问题，我也不是说想要在你身上寻找她身上得不到的东西，总之……”
接下来的话，墨辉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自己说道这份上，对方或许能明白。
“不用那么紧张的，我问这些问题，也只是想确认你究竟对我抱着怎样的感情，现在我大概清楚了。”
墨辉感觉喉咙干燥发热，却还是执意顶着泽芊看，直到他终于忍不住拧开了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才回过神来。
她……清楚了？
什么东西，老说说，墨辉自己都说不明白——是自己的感情在没有明说的情况下就传达给她了？
少年少女的爱情总是萌动，说不清也道不明。
“这样看来，你的妹妹应该也是个温柔的人吧？”
“嗯、嗯。我一直把他当公主看待，希望她能开心地生活下去，只是……刚才我也说了，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必须和她保持距离，但请不要误解，这不是我接近你的理由，我只是……”
“只是？”
“我喜欢你。”沉默片刻后，墨辉终于说出了自己忍耐已久的话。
当感情传达到的那一刻，泽芊已是面色桃红，捂着嘴说不出话。
门外，倚靠在门上的泽萱露出笑容，转身离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