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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软萌怔了怔,脸上发烫。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确实……有点儿丢脸。

可是,当时她真的是急疯了,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还有,说了我可以陪你一起疼,你倒是好,又伤了自己,你说,我该不该罚你,嗯?”君维安说着,手指又抚上了她唇上的伤口,拖长的尾音带着隐约的不悦。

“……”苏软萌脸上更烫。

貌似还真的如他说的那样,她理亏……

“说话,我该怎么罚你?”君维安的脸又近了些许,深邃的眸落在她唇上渗出的血丝上,语气越发的沉。

清冷的气息扑来,伴随着低沉好听的声音,似羽毛般撩着心,苏软萌忽然笑了起来,右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直接贴上了他的唇,低呢着问:“这样?”

“嗯,拿出你的诚意。”君维安轻笑,抬手托住了她的腰,将她按在怀里,由着她展现她的诚意。

苏软萌闭着眼睛,主动撩他,引得他与其共舞,这才气息紊乱的退开,双眸水洗般的清亮,看着他笑盈盈的问道:“诚意够么?”

“嗯,勉强。”君维安抬眸,余光扫到了楼梯口。

莫娘捧着衣裳,带着两个侍从送来了热水,只是不敢打扰他们,此时正候在楼梯上。

“今天也是真急了,又没带针没带药的。”

苏软萌却不知道,坐在他膝上,倚进他怀里,还有些后怕的叹息道。

“苏家的一切,我都可以给她,可是,我身边的人,她不能碰,上次伤了球球的账还没清,这次她竟胆大妄为到当众杀三巧,我哪管得了别的,脑子一热就上去了……”

不过他说的对,那把刀横过来的时候,她其实还是能避开的,可那时,满脑子都是苏莲卉要杀田小翠。

“小萌,若有一日,你随我赴边城,陷入危境,针用完了,药也用完了,你就打算用这样的方式应敌么?”君维安抬手冲着莫娘那边打了个响指,引得他们抬了头,才做了个手势。

莫娘忙躬了躬身,带着人轻巧的上来,进了里屋的净室。

“我……”苏软萌并没注意,思绪还陷在他提的这个问题上。

说真的,她从没想过这些。

在田角山的日子,一向安逸。

这一路过来,她们也遇着不少事儿,但从没有出现过药不够针不够的时候。

而来到白鹿村后,虽然麻烦不断,可今天这样的情况,却是头一次。

谁能想得到,苏莲卉那样娇生惯养的小丫头,竟然嚣张到当众拿刀砍人。

“明儿起,从药堂下了差使,便到这儿来,我陪你练,你得适应没有外力时,要怎么面对这样的事。”君维安无声叹息。

她的麻烦还真不是一般的多,不过,以后她跟着他,只会麻烦更多。

回帝京也好,去边城也好,她有自保的能力,才会更稳妥。

“可是,我还得制药呢。”苏软萌一下子坐直。

早上要晨练,上午要去药堂,回来要到这儿练习,她哪还有时间制药赚钱?

“每日一个时辰。”君维安想了想,退了一步。

“殿下,水备好了。”送水的侍从悄然离开,莫娘落在后面,恭敬的回道。

“先去洗洗。”君维安低头,亲了亲她的唇,“事不过三,这次的事换我来,你别管了。”

苏软萌皱眉,认真的看着他说道:“维安,不是我心软,苏莲卉无故惹我,我不会放过她,可是,你实在没必要为了我沾染不必要的血,要是传出去……”

“区区一个苏莲卉,还不配让我动手,我要问的是苏家,伤了我的女人,不该给个说法么?”君维安手一抬,捧着她的脸,大拇指按在了她唇上,打断了她的话,低笑道。

苏软萌这才放下心来。

她是真怕他又像上次那样,一言不合直接杀人,那她在白鹿村还能待得下去么?

而他,这么任性,他那皇帝侄子不会害怕么?

帝王心,一旦起了猜忌,后果不堪设想。

“乖~去洗澡。”君维安看着她进了他屋里,吩咐莫娘侍候着,自己去了一楼。

田小翠抱着药箱,愁眉苦脸的坐在偏厅的椅子上。

“三巧。”君维安走了进去,“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细细说一遍。”

田小翠立即站了起来,手里抱着药箱不放,抬头看着他愤愤的说道:“她今天是故意来找事的,一来就骂小萌,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我……没忍住……”

“她都说了什么?”君维安垂眸,淡淡的问道。

“她骂小萌是有娘生没娘教的野丫头,还说,她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苏家收留了她,她不知感恩,故意放谣言说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才是大夫人,抹黑苏家,还说小萌也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田小翠忿然的开口,竹筒倒豆般的说道。

“我没能忍住,出来的时候才看到他们那么多人。”

“你做的很好了。”君维安抿唇,眸光冷冷的望着窗外,平静的说道,“只是,你的功夫护不住她。”

“……”田小翠无言以对,黯然的垂了头,有些难过,“是,我也知道,这一路过来,其实都是小萌在护着我。”

“好好的,为何去那儿做事?”君维安收回目光,侧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我想做事赚签子,这样,小萌也不会太辛苦。”田小翠如实回答。

“只为了赚签子?”君维安微皱了眉,“你们缺银子?”

他可是记得,她一瓶药就敲了他一百两,治一个袁子顺开口就是十万签子,他们会缺钱么?

“不缺啊,可是我们要买……”田小翠说到这儿,声音嘎然而止,悄悄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了头,不说话了。

之前小萌可是说过,不能把田角山的事告诉他,唉,可惜了,要不然让他帮着找药,说不定小萌也不用在白鹿村受委屈了。

“买什么?”君维安可没想放过她,立即淡淡的问道。

“药啊。”田小翠心思一转,理所当然的说道,“她喜欢制药,可是有些药材可贵了。”

“缺什么药材?”君维安恍然。

确实,她那箱子里的瓶瓶罐罐那么多,想来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之前非不去医堂,显然也是真心喜欢制药的。

“我不必药材,也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样,不过,之前听她向药堂的堂长爷爷打听过一种……好像叫月华参的,还有一种叫什么千什么莲,我也记不清了。”

田小翠含糊其辞的说了两种。

这样说,应该不会怀疑到田角山了吧。

“月华参?”君维安若有所思的踱到窗边,望着外面炎炎的骄阳,沉吟片刻,说道,“饭肆里怕也赚不了几个签子,你去把差使辞了,我让奕找人给你做师父,专心练功。”

“啊?”田小翠顿时愣住了。

“你寻的差使,不仅帮不了她,反让她受累。”君维安扔下一句话,也不管田小翠有没有听懂,缓步走了出去。

他并不想管三巧在饭肆能赚多少签子,他更在意的是,那不会做饭的傻丫头每日这么累,回到家还吃不好,长此以往,身体怎吃得消?

他倒是有心将她接到这儿,只不惜,她那性子,必定不会同意。

“什么意思?给我找师父?”田小翠皱着眉,望着门口,纳闷的眨了眨眼。

“来人。”君维安在湖边站定。

“爷。”角落马上有侍从出来。

“传令,速调影三十七过来。”君维安望着那粼粼水光,淡淡的说道。

“是。”侍从应命,悄然退去。

君维安独自站在湖边,心里盘算着苏家和田角山的事,好一会儿,他似有所觉的侧头望向三楼。

只见,苏软萌正披散着头发,趴在窗台上望着他的方向,笑靥如花。

一瞬间,心头戾气尽散。

他笑了笑,转身回去。

她不愿来,他一样可以去到她身边……

“这么热的天,还站大太阳底下,当心中暑。”苏软萌听到楼梯口的脚步声,转身迎了几步。

“不会。”君维安抬手撩了撩她还湿漉漉的长发,对莫娘吩咐道,“备饭,让厨房做些补血的药膳过来,另外,给三巧给送一份。”

“三巧在楼下吗?”苏软萌说着便要下楼。

“自有人会招呼她。”君维安手一伸,将她捞了回来,“我去洗澡,乖乖坐在这儿。”

苏软萌看了一眼他的衣服,吐了吐舌头。

他其实很少出汗,就算是晨练,也是悠哉悠哉的样子,身上的衣裳似乎一直都是清清爽爽的。

可此时,那月白色的衣料却皱巴巴,还有汗浸过的痕迹。

那都是她给弄的。

莫娘的速度很快,热水、热饭相继送了过来,便很自觉的退走。

苏软萌四下打量了一番,侧倚到了一边的美人榻上,将头发撩起挂在一头,任它晾在光影中晒干,闭目养神。

今天的事太惊心动魄,再加上流了那么多血,这会儿松懈下来,整个人都觉得疲惫。

一闭上眼睛,几息之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君维安洗完澡,穿着宽松的长袍出来时,便看到她沐在阳光中睡着,脸红红的,额上已然又见了汗,秀气的眉紧紧的锁起,神情有些痛苦。

他不由脚步一顿,便加快了速度,坐到了她身边。

她的伤虽不深,却细长,足足缝了十几针,又没用麻沸丸止痛,此时能舒服才怪。

“小萌,起来先吃些东西。”君维安摸了摸她的额头,皱了皱眉,双臂一搂,将她抱进了怀里,低声唤道,“你要吃的药是哪种?吃了再睡。

“嗯……不想吃。”苏软萌还闭着眼睛,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如同猫一样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睡觉,语气软软的撒娇,“好累,疼……”

君维安一僵,眸中怒意再现,不过,垂眸看向她时,那怒意便化作了柔情,小心翼翼的护住了她,轻声哄道:“先吃些东西,喝点儿汤也行。”

“不要,我想睡觉,别吵我……”苏软萌摇头,眼睛都没睁开。

她只觉得冷,手臂上一阵一阵的抽疼,疼得她有些想抓狂,身上却没有办气。

“再撑会儿,我喂你。”君维安抱起了她,移到了矮几边上。

“……”苏软萌很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懒懒的拿起了筷子,离开他的怀抱,“还是我自己来吧。”

让他喂,指不定以后又得怎么笑话她是孩子,又要藉机来管束她呢。

君维安瞧着了她,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眯了眯眼睛,起身扯了扯招唤人的长绳,让人带了田小翠上来。

苏软萌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好,强撑着挑了药出来服下,又喝了半碗汤,整个人已经困得不行。

“爷。”侍从匆匆上来,停在了楼梯口。

“你在这儿陪着她。”君维安将苏软萌抱到了里屋,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细心的盖上被子,放下了帷帐,出来对田小翠说道。

“哦。”田小翠皱着眉,担心的望向里屋,不过,她并没有进去,而是在一边坐了下来。

君维安下了楼。

侍从匆匆跟上,到了一楼才低声回道:“苏府有动静了。”

“他们做了什么?”君维安这会儿反而平静了下来。

侍从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是一凛,忙回道:“苏家主力主重惩苏莲卉,将她驱出苏家,苏老夫人不同意,说那样做,有辱苏家清誉,他们母子起了争执。”

“苏家还有清誉么?”君维安淡淡的说了一句。

“另外,属下还听到一件事。”侍从没接这话,接着说道,“苏家主的三个孩子都不是他亲生。”

“什么?”君维安微讶,侧了侧头。

之前水氏说的苏莲卉和苏苏木不是苏白及亲生,他们都是亲耳听到的,这最小的苏莲歆怎么也不是?

“苏家母子争吵时透露的,真假不知。”侍从想了想,回道,“苏家主还说,他从未碰过水氏,可苏老夫人却不相信,还说有水氏元帕为证。”

“此事,细查。”君维安沉吟片刻,说道。

若苏白及真的能为叶氏守身如玉,那这个岳父,他倒是可以考虑认下。

当然,前提是他家小萌愿意认。

“是。”侍从应下,又细述了在苏家监听到的事情。

苏莲卉已正好了骨,只是没用麻沸丸,痛晕过去到现在没醒。

苏老夫人和苏家主不欢而散。

族老们也是各执己见,有站在苏老夫人那边的,也有站在家主那边的,不过,还有不少惧怕瑞王,选择送出苏莲卉的。

正说着,许群奕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继续盯着。”君维安给侍从布置了任务,带着许群奕进了偏厅,“如何?”

“查到一些。”许群奕立即从怀里取出了几张纸,说道,“水氏是苏老夫人胞姐之女,水家嫡出,打小家中长辈便有意向将她许给苏白及,只是,苏白及却看中了叶氏,水氏便作主给她另寻了亲事,订的是顾大儒家的庶长子。”

“顾牧允家?”君维安微讶,坐到了一边,略抬了抬手,“继续。”

“水氏不从,从家里带着其长兄的长随扈三跑了出来,投亲姨母家,后来也不知怎么闹的,苏老夫人便将她留在了身边,水家自此与顾家结了怨,彼此不相往来已有十数年,水家甚至还与水氏断了关系,直到几年前,水氏所出嫡子苏苏木惊现神童之名,才和水家修复了关系。”

许群奕这次出去,便是领了命令调查水家,只是查到的并不多。

“如今,水氏正在水家小住,其长兄任工部侍郎多年,据传,有望继任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啊……”君维安摩了摩手指,望着手中的纸,笑了起来,“好大的靠山,怪不得水氏如此嚣张、如此有恃无恐。”

只可惜,她千不该万不该对他家小萌起心思。

呵呵~~靠山么?

若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涸,水氏还能有这样的狗胆么?

“水家不止这么一位,这些年靠着苏家的大山,陆陆续续的提携了不少后进,如今在朝中为官者十人,均分布在六部当差,官职不高,却都是肥差,另外,外放任知县、知州有七人,其中三个是捐的官。”

许群奕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君维安,直觉他不在的时候怕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并没有马上问,细说了水家的情况后,又指了指那几张纸。

“都在上面,名姓、入仕年载、履历以及这些做过的事,还有苏老夫人的娘家也有。”

“嗯。”君维安翻看了一遍,抖了抖纸,淡淡的说道,“给皇帝上个折奏,血翎军多年未添军备,如今也是时候换置了,让户部准备银子。”

“爷,每次讨军饷时,户部那些大人们都会哭穷,说没钱。”许群奕苦笑的说道,“往日军饷还是三催四促的,这换置军备的事儿,只怕……难。”

刚还说着水家的事,怎么一下子就转到讨军需的话题了?

“国库没钱?”君维安挑眉,“朝中百官签的那些借银子的欠条,不是钱么?”

“爷的意思是?”许群奕惊讶的看向君维安。

“昔日国库充盈,众臣子有难处,借银周转也是情有可愿,如今边城战急,将士若缺衣少粮,必军心不稳,难护边城安宁,诸臣工皆是一心为社稷的忠臣,必能谅解国之所需,急国之所急,若皇帝实在无人可用,本王愿辛苦些,领了这差使。”

君维安将纸往旁边的几上一放,重重的压住,冷笑道。

“给你义父传个信,他会明白怎么做的。”

“爷,你从不参与朝事的,那些人已经很忌惮你了……”许群弈皱着眉,急急劝道。

君维安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参与,他们同样忌惮,同样会对我动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把水搅得更浑一些,浑水更能摸鱼。”

许群奕惊愕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奕,我舍不得了。”君维安垂眸,压在纸上的手握了起来,突然喟然长叹。

“……”许群奕目瞪口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君维安。

“梦中一世,或许是真的,我亦不相信凭她一个小丫头便能搅动那么大的风云,大康的祸根还在那些人,何况,她不是‘她’,我已认定,她才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哪怕……她身后真的有人,我也不会放手。”

君维安摩着指腹,平静的说道。

“我们不能再等着他们送上门,这一次,我们要主动出击。”

“爷,你既认定了她,为何还要动苏家?”许群奕的眉头都快要打结了。

上次搬救兵,被陆绍知那家伙给拦截,他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要不要再搬,这下好了,真的晚了。

“她若认苏家,苏家才是我岳家,她若不认,我岳父便只能是田角山的牛大当家。”

君维安想到苏软萌听到他知道田角山时的表情,眸光瞬间柔和了下来。

“苏家如今树太大,却无人修剪,为了她的安危,我自然要花些力气……对了,你花些心思,留意下田角山一带流匪的动向,剿匪的事,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那些人手中。”

“爷,田角山的事,我能明白。”许群奕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可清债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算了,打小这位爷认定对的事,就没听过谁的劝。

“苏家三老爷,苏大人三十六岁进户部,四十任吏部左侍郎,据说,为人至孝,每年给老父孝敬无数,本人也甚是节俭,可是,他有个不务正业的儿子。”君维安抬眸,唇角带着丝丝浅笑,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觉得,这位苏大人借了国库多少银子?”

“可是,苏家这么有钱,他怎么会……”许群奕还是有疑惑。

“年方四十,能坐到现在的位置,朝中风评一贯的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那鹤立鸡群的事。”

君维安摇头,耐心的解惑。

“所有人都借了,他若不借,便是不同流,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可他若是为了同流,借了,便是我们动苏家的把柄,借多了,苏家难免破财,借得少了……他便是其心可诛!”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骤冷。

饶是许群奕都忍不住一凛。

看来,这几天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惹得他们家爷动了真怒了!

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了一句话:“爷,你这般为她,万一她又像……值得么?”

“值。”君维安没有犹豫,说罢,他横眸看向他问了一句,“若换了你,奚家小姐被人欺负,你会如何?”君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