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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是利用你,让你帮他卖死卖活,可谁知,你出息,你不仅活下来了,还组建了血翎军,拥有了三十万兵马,他的天下大定,可是,你可知,他其实早就后悔了。”

闲王说到这儿,猛的起身,在亭子里踱步,一边沉声说道。

“你可知,在你不知道时,他都让人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苏软萌听得心惊,关心则乱,忍不住紧张的脱口问道,问完自觉逾越,又不安的看向了君维安。

君维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抓住不放。

好在,闲王并没有避开她的意思,看着她叹了口气,站到了栏杆边,看着那湖水,好一会儿,才长叹着说道:“当年,太上太皇夫妻情笃,长子刚成年便禅位退隐,带着太上太后逍遥天下美景,做了一对神仙一样眷侣,谁知,人老了,竟还得了一个儿子,二人对这幼子宠爱有加,恨不能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这幼子手里。”

君维安一僵。

苏软萌微一琢磨,马上明白了这个太上太皇夫妻是是谁。

闲王说的,是皇帝的祖父母,君维安的父皇母后。

“皇帝那时已得一子,得知自己多了一个和他儿子差不多的小皇叔时,他怕煮熟的鸭子飞了,竟暗中下毒,弑君杀父,竟让先帝‘操劳过度猝死’,自己提前坐到了那个位置。”

闲王说到这儿,语气更加的冷。

“太上太皇得迅赶回,却不料,竟被那畜牲抢先得了手!我赶到时,已经晚了。”

“啊?!”苏知晓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反手抓住了君维安的手。

她没想到,皇帝对他还做过这样过分的事,杀了自己的亲父不算,还将退隐的太上太皇也杀了,那么,他还能忍得下这样的杀父之仇吗?

“太上太后为了保住幼儿,悄悄让人将幼子带出交到了我手里,自己留在在宫中拖住那畜牲,却赴了太上太后皇的后尘。”闲王说到这儿,仰面看着亭顶,似是在哭泣。

君维安却一直沉默的坐着,无悲无喜,就好像他知道这一切般,对闲王的说辞没有半点儿的波澜。

“这些年来,他暗中动了多少手脚,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吗?”好一会儿,闲王深吸了口气,看向了君维安,眼睛竟有些红。

苏软萌心情复杂。

面前的人有反心,还在力劝她家男人一起反,她虽然不介意君维安做什么选择,可是,她不希望他被仇恨蒙蔽了心,更不希望他的决定是在别人挑唆或利用下做的。

她只希望,他做什么事,都能高高兴兴。

“维安,四哥老了,四哥也没有后继之人,我希望,我们兄弟以后都能好好的。”闲王走了过来,微弯了腰,看着君维安语重心长的说道,“可如今,有人不想我们好好的,我们想过上好日子,想让我们在乎的人过上好日子,就不能不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所以,四哥的打算,就是取而代之?”君维安缓缓抬头,平静的问道。

“我不甘心。”闲王坦然的点头,“我也知道,你不仅出这个头,所以,这恶人我来做,等我百年之后,自然会将大位传给你,我无子,你又是先帝嫡出的胞弟,又有才华,有实力,又有民心,你坐那个位置,天下人都能信服。”

“谢谢四哥,竟能为我考虑至此。”君维安轻叹了一声,手握紧了苏软萌,摇头,“父皇母后的仇,我已经报了,那个位置,我不想要。”

“你……报了?”闲王一愣,疑惑的问,“怎么报的?”

“当年那下毒之人,已被我千刀万剐。”君维安冷冷的应道,抬头直视着闲王的眼睛,“四哥,你后悔吗?当年没有将那些人灭口,留到现在,告诉了我实情。”

闲王顿时脸色大变:“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后悔当初心软,没将那些执行了你的命令害死了我父皇母后和皇兄的人灭口吗?”君维安问出这一句,也带出了他的伤心。

他对这四哥有多敬重,当初他查出真相时心便有多痛。

这个如师如父的堂哥,救了他无数次,可谁又晓得,推动那一切的人竟然就是他堂哥本人。

当初不甘心皇位被人抢走,暗中筹谋,培养毒师,终于寻得机会,挑唆当初还是太子的皇帝对亲父下手,后来太上太皇夫妻赶回,他又暗中下令,毒死了太上太皇夫妻,栽脏给了那时的太子。

为了维护自己的贤名,将他养在身边。

多少次,曾想要捧杀他,若非那时他遇到了叶师,只怕真的要如他们的愿,被捧杀成一个只知逍遥的闲散皇家子。

“你!”闲王连退了三步,瞪着君维安的目光变幻莫测,好一会儿,他才沉重的问道,“你何时知道的?”

“知道没多久。”君维安淡然的应道,“只是不想相信,在我心里,四哥是能为我和小萌主持大婚的长辈,是我们愿意侍候你终老的家人,我还想过,大婚后接四哥一起住,我和小萌努力多生几个孩子,到时四哥喜欢哪个,便过继哪个。”

“……”闲王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君维安,显然是被这**话给震撼到了。

“四哥若愿意,这些依旧算数的,只要我和维安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四哥。”苏软萌头一次知道君维安这打算,不过,她并没有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而生气,反而很明白他的心意,顺着话真挚的说道。

能不打当然别打最好,现在,事实也经证实,闲王自己也是个擅毒的,真斗起来,谁也未必能占便宜。

“谢谢……”闲王眼角湿润,笑得一如之前第一次见面时那慈和的笑容,“晚了,我知道的太晚了……”

“只要四哥愿意,何时都不会晚。”君维安认真的看着闲王。

“晚了……”闲王摇头,抬手摸向自己的衣袖,突然,他脸色大变,连退了好几步才扶住后面的栏杆站稳,一口血却止不住的喷了出来。

君维安紧盯着他,俊逸的脸上浮现一抹痛苦。

梦里,他至死都还在想着,不要连累四哥,一切后果都由他来担着。

谁能想到,他最信任最敬重的人,才是那个隐藏最深的凶手。

“小丫头,有点本事,倒是我小看你了。”闲王嘴角渗血,却看着苏软萌笑了起来。

“四哥,你若是不动,本不会有事的。”苏软萌叹息。

她下的药,根本不会致命。

可是,在这种时候,他却还想着对君维安下手,那药味一传过来,她就察觉了,心里立即就咯噔了一下。

现在听到闲王说这一句,显然,他也察觉到了不对。

“苏家的三师,果然名不虚传。”闲王缓缓坐了下来,长长一叹,态度反而变得温和起来,他坐好,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白玉小瓶子,放到了桌上,“维安身边有你,我也能放心了,这个,是你义父的解药。”

解药!

苏软萌的目光一下子锁住了那瓶子,气息都有些微乱。

今天闲王进门后,她猜到那些人可能和他有关,却没想到,还不待她证实,他就以这样的方式直接了当的承认了,还直接给了解药。

“维安,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选择。”闲王松开了手,深深的看了君维安一眼,“我所做的一切,虽有我的私心,可是,想百年后将大位传于你的心也是真的,你……还有机会,务必三思。”

说罢,他扶着石桌站了起来,一手按在了心口上,唇角便流出了一丝黑色的血。

药性相克,毒上加毒,纵然是神仙在世,也难以挽回。

苏软萌看着他,心里忽的有些悲凉,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君维安沉默的看着桌上的白玉小瓶子,仿若入定。

“回府。”闲王缓步走了出去,招呼了那四个歌姬。

歌姬立即涌了过来,左右扶住了他。

闲王的脚步明显的踉跄,他停住,稳了稳,才伸手搂过了两个歌姬,左拥右抱般的走了出去。

“维安,我们去送送他吧。”苏软萌望着那背影,转头看了一眼君维安,有些难过,开口说道。

闲王确实做了恶事,甚至,还害了她义父中毒,或许,他还做了很多的事,曾经危及苏家、叶家,可是,看到那解药,看到他对君维安的态度,她突然觉得五味纷杂。

他或许是君维安的仇人,可是,不得不说,他对君维安还有恩。

不杀之恩,养育之恩……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

“嗯。”君维安抿了抿唇,站了起来,握住了那桌上的玉瓶,伸手和她十指相扣。

两人远远的跟在后面,看着闲王出了院子,到了正门前。

忽然,闲王停了下来,缓缓转身扫视了一眼院子。

这一眼,带着眷恋,带着遗憾。

但最终,他还是毅然的离开。

马车载着他和那几个歌姬,缓慢的驶离。

君维安拉着苏软萌站在门前安静的看着,半个字也没说。

不论他,还是她,都知道,闲王这一去,他们兄弟之间的一切恩怨也就这么的断了。

“爷。”

两人站了很久很久,外出的许群奕才匆匆回来,看着君维安欲言又止。

“说。”君维安抬眸,淡淡的应了一声。

“皇祠后陵,藏了无数的火药,还有地道直通皇城。”许群奕凝重的回道,“火药已经全部清除,地道还不曾封,我们留了人。”

“嗯,行动。”君维安点头。

他说的行动,自然是最后的收尾。

苏软萌带来的账本上,有所有人的信息,大大小小的人物,尽数都被他们控制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苏软萌反握着他的手,认真的说道。

见识过闲王出手,她更加无法放任他一个人出去。

“我们不必出去。”君维安侧头看着她轻笑,“我们去找义父。”

“啊?”苏软萌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这种时候,他可以不去吗?

“以后,血翎军总要习惯没有我的。”君维安看着她这表情,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只管陪着你。”

苏软萌欢喜的看着他,心里却为他疼了起来。

他十几年的心血,就这么放下,一定很难过,可是,他却还是这么做了。

她知道,更多的,还是为她。

“走吧。”君维安让人备了马,拥着苏软萌出门。

田小翠抱着白球,和那个女将军一起带着数十亲卫跟在后面。

许群奕得了命令,径自去忙。

“义父。”隶属礼部的鸿宾楼里,苏软萌再次见到了黎玖津等人。

“爹!”田小翠一看到黎玖津身后的人,一下子红了眼睛,扑过去大哭了起来,“你们终于回来了。”

“这丫头。”被抱住的阿杉无奈的摇头,轻拍着田小翠的肩哄了起来,“都是大姑娘了,也不怕人笑话。”

“你俩这会儿过来,是事情都解决了吗?”黎玖津则看向了君维安和苏软萌。

“快了。”君维安点头,“我和小萌来给您送解药。”

“解药?”黎玖津微讶,“丫头给配的?”

“是四殿下给的。”苏软萌摇头,实话实说,“我还不知试,也不知真假,不过没关系,我有把握给义父解毒。”

“知道你能耐。”黎玖津笑了起来,伸出了手,“解药呢?拿来我看看。”

“这儿。”君维安递了过去。

黎玖津接过,端详了一番。

“义父,等我先验一验。”苏软萌紧张的看着他。

谁知道闲王给的是不是真解药。

“不必验。”黎玖津摇头,说着便拔了木塞,直接喝了一去。

“义父!”苏软萌吓了一大跳,和君维安两人伸手去阻止。

可是,黎玖津已经喝完了,他咂了咂嘴,笑道:“他既然能拿出来给你们,必定是解药,不然,你们又不知道他就是下药人,他何须这么麻烦。”

“话不能这么说。”苏软萌不满的看着他。

“放心吧,我没事……”黎玖津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突然,他的笑僵住了,手按住了腹部,一张脸涨得通红。

“义父!”苏软萌吓得大叫,忙伸手抓向他的脉。

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集中了过来,见状都是惊愕不已。

“别……别……”黎玖津弯着腰,额上不断的落下豆大的汗,他避开了苏软萌手,憋红着脸痛苦的说道,“你们在这儿……我马上就……马上回。”

说着,飞快的跑了出去。

“义父!”苏软萌大惊,想也不想就要追上去。

“小萌,莫急。”君维安一把拉住了她,冷静的看着那个方向,安抚着苏软萌,“义父跑得那么快,不像是毒发作的状况,你先在这儿等等,我让人去照顾一下。”

“要不是解药有问题,他怎么会那么难受?”苏软萌关心则乱,一张俏脸几乎纠结在了一起。

“我去看看。”阿杉也有些担心,听到两人说话,将田小翠劝到一边,快步跟了出去。

“别担心。”君维安搂住苏软萌,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分析道,“方才义父出去时虽然脚步匆忙,但并不虚浮,我想……他一定是内急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隐隐带着些笑意。

“真的?”苏软萌瞪大了眼睛,期待的看向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君维安微垂眸,说道,“他虽然坏事做尽,没对我说过实话,但,他也不曾骗过我,今日既拿出了解药,就一定是真的。”

苏软萌有些意外,惊讶的看向了他,不过,想了想,她还是相信了他的话。

闲王有反心,最难过的就是他。

就算有问题,她也会不质疑他。

阿杉出去许久,和黎玖津一样都没有回来。

苏软萌等得焦急,不过也没了之前的躁意。

阿杉叔没回来,想来,她义父真的没什么事。

正想着,阿杉回来了,捂着鼻子,一脸的怪异。

“阿杉叔,怎么样了?”苏软萌立即迎了两步,一边注意着他的神情。

有了之前的事儿,她这一次看得更加细致,毕竟之前黎玖津和他们联合起来骗过她的。

“茅房蹲着呢。”阿杉挥了挥手,似是要赶去鼻前的异味道,才笑道,“放心,他没事。”

“啊?”苏软萌愕然,看了看外面,“那个药……”

“哦,解药可能是真的。”阿杉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可能?”苏软萌更加的迷糊了。

“爹,你说什么呢?”田小翠在旁边也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插话。

“哈哈~~~哈哈哈~~~”阿杉反而笑了起来,连连摆手,“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苏软萌等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这一等,便是近一个时辰。

苏软萌几次按捺不住要出去找人,都被阿杉给拦下,她只好无奈的等着。

又熬了一会儿,黎玖津终于回来了,身上的衣服居然也换了一套,头发还有些微湿,明显是跑去沐浴过。

“义父,你没事吧?”苏软萌忙冲了过去,不由分说的抓向了他的脉。

这一次,黎玖津倒是没有避开,反拉着她坐到了一边,任由她把脉,一边歉意的看向君维安:“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义父客气了。”君维安含笑摇头,“只要您没事,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黎玖津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着收回了目光,打量着苏软萌:“丫头,没受欺负吧?”

“没有。”苏软萌抬眸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问的,不仅仅是君维安对她如何,还有之前她在那船上的事。

当下也不等他询问,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她为什么在船上的原因,以及君维安的应对。

有些事,还不太方便说出去。

黎玖津知道的比她多,和君维安对视了一番,也没有提别的事。

“义父,舌头伸出来看看。”苏软萌突然惊疑起来,松开了他的脉,挺直了背看着他说道。

黎玖津依言照办。

苏软萌查看了舌苔,又看了他的眼底,甚至还刺破他的指尖,用药验了验,许久,她才放松了下来,眼中隐隐有了泪花。

“小萌,怎么样了?”三巧一直在边上看着,见状不由紧张起来。

“解药是真的,义父没事了。”苏软萌说着,也不知道哪来的情绪,捂嘴哭了起来。

她回白鹿的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义父的身体。

辛苦那么久,为的就是找到解药。

可谁知,最后的解药却在闲王的手里。

要是她没有遇到君维安,那是不是代表着,她永远都没办法救义父?

一时,五味纷杂,心头酸楚不已。

“傻丫头,我好了,你哭什么?”黎玖津愕然。

她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哭。

哪怕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也没哭过啊。

“小萌,义父无事,该高兴才对。”君维安叹了口气,起身过来,半蹲在苏软萌身边。

苏软萌被他一问,反而哭得更厉害,直接扑进了他怀里,哽咽的说道:“维安……谢谢你。”

“我又没做什么,好好的谢我做啥?”君维安讶然,拥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哄道,“多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话。”

“要不然是你来找我,要不是……”苏软萌如同孩子般,窝在他怀里哭。

这会儿,她只知道后怕,也不顾忌什么笑话不笑话了。

要不是因为他那一梦,他来到白鹿寻她,要不是他真心对她,她也不会认识什么闲王,要不是……

“傻。”她说得含糊,君维安却听懂了,不由笑了起来,将她紧搂在怀里,“这说明,天注定要让我们在一起,也是天注定义父不会出事。”

“嗯。”苏软萌重重的点头。

“别哭了。”君维安柔声哄着,“许久不见义父,不是还有很多话要说的吗?”

黎玖津坐在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眼底隐隐有些欣慰。

他人在外面,可是,这边的消息却是时不时能收到的,君维安对苏软萌的一切,他都知道。

“乖,回去让你抱个够哭个够。”君维安凑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苏软萌顿时红了脸,哭声也瞬间止住,抬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破涕为笑。

“你俩跑到这儿来,府里都没事吗?”黎玖津看得好笑,不过也怕苏软萌尴尬,转移了话题。

“府里没什么事。”君维安细心的给苏软萌拭干了眼泪,这才起身坐在她旁边,“别的事都安排好了,以后,我可以专心陪着小萌,她去哪,我便陪她去哪儿,无须再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