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要去问她了?”君维安望着消失在路那头的苏软萌,才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说道,“找到了人,我们在白鹿村住的时日便不会短,不去苏府拜访,说不过去。”
“我不明白,若她真的应了爷的梦,不如就此抹杀了她,何故要留下费事?”年轻人皱了眉,不解的问。
“就算梦是真,又岂是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做到的。”君维安却摇头,望着那个方向低低的说道,“可怕的,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些人。”
“爷是想借她诱出后面的人?”年轻人恍然的问。
“若能抢先征得她的心,未偿不能让她为我们所用。”君维安淡淡的说道,“反之,杀一个苏软萌,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苏软萌出现,届时,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更难防备,我血翎军十数万兄弟的命,不能不慎重。”
“是。”年轻人退到一边。
“走吧。”君维安微挥了挥衣袖,往苏家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问道,“她住在哪一处?”
“那边的一个小院。”年轻人忙指向了苏软萌的小院。
“让人留意着,每日来报,仔细着些,莫让人发现了。”君维安点头,吩咐了一句。
苏软萌回到家,白球还是没回来,田小翠已经按着她说的,准备好了诱蜈蚣的饵,出于担心,她便让田小翠留在家里,独自带着药铲和那桶诱食饵料进了山。
蜈蚣多出没于乱石堆、树根、杂草丛、石块下面等阴暗潮湿的隐蔽处,傍晚时爬出来活动和觅食。
苏软萌往人迹少的密林里多走了一段路,寻了几处碎石、树叶混杂的地方,用药铲扒了个深约三寸左右的长形沟,沟底扒得平平的,然后,在沟中铺上八成满的饵料,上面盖以树枝、树叶和草渣。
直到饵料用尽,她才一边往家走,一边寻找能用到的任何东西。
草药,食材,甚至是毒物。
在她眼里,这片山林就是宝地,只有她瞧不上的,或是一时用不着的,没有用不了的。
很快,竹篓里装满了草药,布袋里多了几条蛇和不少的蜈蚣、蝎子等活物,木桶里也装了不少的毒蘑菇、毒草,苏软萌收了手,准备回家。
“啊!”
突然,右前方的林子里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惊叫声。
苏软萌停了脚步,往那边瞧了一眼。
她所在的位置比较深,这两天还没见着什么人走得这么深入。
“救命!”那边的声音带着哭意和痛苦,再次响了起来。
苏软萌想了想,悄然而又迅速的靠近。
这密林里不会是有什么大家伙吧?
这个可得好好的探探,免得三巧一个人来时遇到麻烦。
“救命!”那声音还在继续。
苏软萌转过了一片林子,来到了一棵大树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
只是,预想中的大家伙并不存在,前面不远的山涧边,一个穿着布衣的小姑娘跌坐在那儿,一脸痛苦的捂着小腿,脸色苍白,一头的汗。
而不远处,一条婴儿手臂粗的银环蛇正悄然的溜走。
“救命……”小姑娘哭着,惊恐的望着那蛇,声音也弱了下去。
苏软萌的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银环蛇的生活习性,一贯是昼伏夜出,尤其闷热天气的夜晚出现更多,但,四月天这个时候,气温不高,偶尔也会有蛇白天出来晒太阳。
不过,银环蛇性情较温和,一般很少主动咬人,这小姑娘只怕是路过,惊动了它。
“救命……”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眼见着身子软软的往边上倒了下去。
苏软萌忙跑了过去,将东西扔到一边,上前将那银环蛇给逮了起来,扔进了最后一个小布袋中,这才转向了那小姑娘。
银环蛇毒腺很小,但毒性极为猛烈,是环蛇属中毒性最强的。
事实上,它是继细鳞太攀蛇、东部拟眼镜蛇和太攀蛇之后,陆地上毒性最猛烈的第四大毒蛇,在世界上最毒的毒蛇综合排位(含海蛇)中也在前八之列。
人被咬伤后,起初感觉不是很明显,疼痛感较小,数小时后如不及时治疗常因呼吸麻痹而死亡。
“别慌。”苏软萌蹲到了一边,伸手抓住了小姑娘的腿,安抚道,“你越慌,毒走得越快。”
“姐姐救我。”小姑娘惊慌的点头,眼神有些迷离,瞧着似乎想睡。
“我帮你去毒血,你不会有事的,但你得撑着,不能睡,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苏软萌平静的说着,手上却不停,撩起了小姑娘的裙摆,一把撕开了裤缝,露出了腿上的伤口。
小姑娘的伤已经以肉眼能见的速度红肿泛黑。
苏软萌忙从一边扯了一根细藤条,剥去了外面的小刺,紧紧的扎住了伤口上方,接着从腰间取了一个小包出来,里面有她随身携带的银短针,毫不手软的扎在了那伤口边上,另一只手按在了周边,瞬间,黑血便飙了出来。
直到挤出的血渐渐变红,她才停了手,转身顺着河边走去,在一处角落,找到了不少的白花蛇舌草,直接在水里清洗完,捡了块石头在砸得稀烂,回到小姑娘身边,将草药敷在了伤口上,用布帕包扎上。
“好了。”苏软萌停了手,打量了小姑娘一眼,笑着说道,“别怕,出了山去药堂买两帖药熬服,解清余毒便好了。”
“谢谢姐姐。”小姑娘动了动脚,感觉也缓了不少,才安心不少,感激的看着苏软萌说道。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苏软萌好奇的问。
“我……外面采药的人太多,我奶奶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想多采些药给她换只鸡补补。”小姑娘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解释。
“下回走这么深,记得带上棍子和避蛇虫的药,如今虽是四月,但雁城天气早暖,林中的蛇大多比别处出蛰早。”苏软萌听到这理由,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耐心的提醒道。
这小姑娘能为家中老人能吃上鸡进山冒险,莫名的让她有种怜惜的感觉。
“谢谢姐姐,我……头一次吃晓这些。”小姑娘又是脸一红了,低头将自己被撕开的裤腿系了起来,撑着爬起。
“能走么?”苏软萌瞧了一眼,问。
“能。”小姑娘连忙点头。
“一起吧,我正要回村。”苏软萌收拾起自己东西,随口问道。
“嗳。”小姑娘惊喜的应着,微瘸着腿走到一边,将一边倒地的背篓扶了起来,捡起了散落的野果子和金银花。
苏软萌安静的等在一边。
小姑娘和她差不多年纪,又是个有孝心的,她倒是不介意帮上一帮,捎带人出去。
“姐姐也住在白鹿村么?”
路上,小姑娘虽然走得不太方便,但也咬着牙紧跟在苏软萌身后,看着苏软萌时不时的收入一条毒蛇、一枚蜈蚣,脸色发白,不过,她还是坚持着,一边和苏软萌搭话。
救命之恩,她总得有个回报的地方。
“嗯。”苏软萌点头。
“姐姐叫什么?”小姑娘很健谈,一路下了山,问题不断,也说了她自己不少的事儿。
小姑娘叫迟向暖,十五岁,算起来只比她小了三个月。
家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的奶奶,是苏府老夫人的远房表妹,多年前,因家乡遭了灾,奶奶才咬了牙,带着她来到白鹿村投亲。
老夫人心善,给她二人分了一个挺好的小院,一亩药田,一亩水田。
这些年,她祖孙二人靠着这些倒也过得挺好,只是,奶奶年前染了风寒,吃了些自己寻的草药,拖了两三个月才好,总算是好了些,可是身体却越发的差了。
迟向暖这才想着进山来采些药去换签,好给奶奶补补身子。
苏软萌打量她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的样子,倒是难得的配合着,听着她说话。
原本小半个时辰便能下山的路,也因此被拖长了一倍。
不过,总算是看到了村里的小路。
“向暖姐。”远远的,路那头跑来了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冲着小姑娘喊道,“迟奶奶让我告诉你,你们家搬了。”
“啊?为什么呀?”迟向暖愣了一下,惊愕的问。
“奶奶说,你家的房子换给了四姑娘家。我娘已经帮奶奶搬过去了,奶奶怕你回来走错了,让我来这儿等你。”小男孩个子不高,口齿却很伶俐,说完,还打量了迟向暖一眼,急急的问,“向暖姐,你怎么了?生病了?”
“我没事儿。”迟向暖摇头,眉头皱了起来,“我们在那儿住了好些年,一直好好的,为什么要换房?”
“我不知道,我娘说,奶奶怕麻烦,说我们惹不起四姑娘。”
小男孩不高兴的噘了嘴,很是担心的扶住了迟向暖。
“向暖姐,四姑娘家的人在偷偷的说,她原来的邻居很吓人呢,她是怕那邻居半夜放蛇才搬走的,现在不仅占了你家,还占了花槐姐姐的家,花槐姐姐被安排到最东边的小院去了。”
“走,回去看看。”迟向暖着急,瘸着腿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冲着苏软萌歉意的说道,“苏姐姐,对不住,我得先回去,改日我再去谢你。”
“不必。”苏软萌笑了笑。
她没想到,她的新邻居竟然是迟向暖祖孙,这倒是也挺好,谁也不想自家的邻居是四姑娘那个麻烦货。
迟向暖冲着她微点了点头,搭着小男孩的肩,一瘸一拐的飞快的走了。
苏软萌慢悠悠的落在后面。
她的东西挺多,要是按着往常,走得快,她早到家了,可今天,陪着迟向暖慢慢走,胳膊提得都有些酸。
干脆,她停了下来,放下东西歇了会儿,这才带着东西重新上路。
原本锁好的隔壁院子,此时,大门敞开,几个妇人带着孩子正进进出出的搬着家具。
“小萌,你回来了。”田小翠一个人在自家院子里,挪动着几个大陶缸,看到她,抬头看了一眼,匆匆出来接了她手上的东西,一边说道,“新搬来的邻居,听她们说话,好像是四姑娘占了院子不得不换了房。”
“我知道。”苏软萌笑着看了那边一眼,“去屋里取一粒治蛇伤的解毒丸送过去。”
“哦,好……给谁送?谁被蛇咬了?”田小翠习惯性的点头,应完之后,她才猛的回过神,担心的拉住了苏软萌,上下的打量,“你没事吧?”
“那些蛇,哪里能咬得着我。”苏软萌失笑,将手中的木桶给了田小翠,快步进了院子,一边解释,“是隔壁新来的邻居,那小姑娘叫迟向暖,银环蛇毒,不容小觑,莫要耽搁了。”
灶间,田小翠已经给她留了饭,桌上还摆着一只烤鸡,只是,鸡已冰冷,却完好无损。
白球还没回来?
苏软萌皱了皱眉,洗了手,坐到一边吃饭。
“苏姐姐,原来新邻居是你呀!”院子里,响起了迟向暖惊喜的声音。
苏软萌回头望了一眼,冲她笑了笑:“很意外?”
“是呀,没想到你……”迟向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着,又抬了手,示意了一下掌中的药丸,感激的望着苏软萌,“谢谢苏姐姐的药,这个要多少钱,我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苏软萌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银环蛇毒不能大意,而且,我这人也怕麻烦,你做邻居挺好。”
她说的是实话,这小姑娘的性情不错,虽然话多了些,热情了些,却也比那四姑娘好太多太多。
“我家小萌配的药,可不是多少钱就能买到的。”田小翠站在一边,好奇的打量着迟向暖,笑眯眯的说道,“呐,你赶紧吃了吧,一天一粒,这是三天的药,吃完后就没事了。”
“可是……”迟向暖愣了愣,还是有些迟疑。
她家里可没什么钱啊,怎么办?
“别可是可是了,小萌看你顺眼,你就赶紧解了毒,好好的活着。”田小翠直接说道,“小萌爱清静,只要你们不像那四姑娘般的胡搅蛮缠,动不该动的贪念,我们这邻居就能长长久久的,知道么?”
“苏姐姐救了我,我哪能不知好。”迟向暖急忙摇头,保证道。
“三巧,你别吓她,赶紧的收拾收拾,一会儿我们去找球球。”苏软萌在灶间扒着饭,喊了一声。
她手上的药,全是按着药典上出来的药方和炮制方法,试验了无数次得出的成果,比之外面买的还有奇效,真要卖给迟向暖,只怕卖了人家祖孙所有也还不起。
可在她,却不过是试验出来的成品,并不值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