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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武侠修真 > 谁动她我跟谁急 > 第二百三十二章 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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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老头子朝陆沉高高抬起一只手掌,原来手心犹有一粒水珠,当手掌歪斜,水珠便开始顺着细微的掌心纹路缓缓流淌,歪歪扭扭,不断分岔,每一次略作停顿后的改变方向,都意味着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若是将那粒不起眼的水珠,换成人间行走在光阴长河中的某个人,便意味着成为了不同的人。

一念之差,一步之别,便有了三教百家,有了将相公卿,贩夫走卒。

陆沉收起思绪,院墙外的年轻道人,对院墙内的少女展颜一笑,“贫道给你的机缘,你不要也得要。”

少女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沉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稚圭脸色阴沉,“你一个臭牛鼻子道士,担待得起?”

陆沉微笑道:“贫道俗名陆沉,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稚圭这次是真的没听懂,“你说啥?”

陆沉恢复平时神色,趴在墙头,嬉笑道:“姑娘,要不要让贫道看看手相?何时婚配成亲,能否早生贵子,是不是良人美眷,贫道都能算的。”

稚圭眨了眨眼睛,问道:“能不能只吃饭?不看手相?”

陆沉翻身越过墙头,打了个响指,“中!”

稚圭又问道:“夹生饭,不介意吧?”

“介意,我来烧灶便是。”年轻道人翻了个白眼,大大方方走入灶房,开始重新添加柴禾,拿起吹火筒,鼓起腮帮开始使劲吹气。

稚圭站在灶房门口,很想一扫帚朝着年轻道人的脑袋上狠狠砸下去。

————

铁匠铺子的一座剑炉内,阮邛打铁动作没有停歇,声势比起之前都要惊人,一次次火星四溅,偌大一间屋子,灿烂辉煌,密密麻麻的火星,攒簇在一起的火星不断累积,一点都不曾消散,更不会流泻到屋外去,使得屋内几乎没有了立足之地,

但是今天不但阮秀进了屋子,就连魏檗都在,空间有限,一人一山神,只能并肩而立,阮秀手中怀抱着一柄无鞘长剑,剑刃并无开锋,看上去丝毫不都不显眼,恐怕落在中五境剑修眼中,都不过是一根崭新剑条而已。

阮邛一边抡捶,一边转头对魏檗沉声道:“劳烦你将秀秀送往落魄山,杨老前辈也已经遮蔽了天机,应该不会有意外了。”

阮邛然后对阮秀叮嘱道:“到了落魄山,送了剑后,千万不要多说什么,只需让他赶紧跟着魏檗去往牛角山,乘坐那艘‘渡船’去往南方,这把剑在被斩龙台开锋之前,不会显现出丝毫峥嵘,但是如果遇到大妖,还是会露出马脚,所以让那个姓陈的小子,南下之路,别自己找死,跟那些个山泽大妖不对付,以他如今的武道境界,只要不找死,是有机会活着走到倒悬山的。”

魏檗考虑更加周到,“我手边还留着一根粗槐枝,到了落魄山,我送陈平安去牛角山包袱斋的路上,可以顺便帮他做两把剑鞘。”

阮邛欲言又止。

魏檗会心一笑,“放心,那只养剑葫芦,我已经使用了障眼法,一般只有十境练气士才能看穿,问题不大。”

阮邛继续埋头干活,打铁如打雷。

这位兵家圣人早就一肚子火气,恨不得那个小兔崽子赶紧卷铺盖滚蛋。

魏檗这次不敢托大,不但心中默念,还手指掐诀,悄然运转自己辖境内的山水气运。

两人很快出现在落魄山竹楼二楼。

事先得到消息的陈平安已经准备好行李,因为有飞剑十五作为方寸物,所以不用背着背篓,比任何一次进山,都要更加轻装上阵,反而让陈平安有些不适应,手里头拿惯了开山开路的柴刀,如今只藏着两把轻飘飘的飞剑,实在不习惯。

阮秀送了剑,说过了她爹交待的言语,最后她递出一只绣花袋子,笑道:“陈平安,送你的,桃花糕。”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马无夜草不‘肥’。

理事这个理,话是这么说,可怜起早‘摸’黑的年轻道人,哪怕算命摊子开得比隔壁同行早,撤得晚,仍是既没有的吃,更不‘肥’。

因为如今小镇百姓更相信头顶鱼尾冠的老道人,才是真正的神仙,算命准,还不会一有机会就登‘门’蹭吃蹭喝,而且无论前来求签之人,对象无论是妙龄少‘女’还是貌美‘妇’人,老真人从来目不斜视,满身正气,更不会像某位,成天变着法子坑骗稚童的糕点吃食。

做生意,可不就是最怕货比货。

所以年轻道人最近这段日子,可谓饱尝人情冷暖,别说发财,估计都快揭不开锅了,就连以前聊得很投机的小姑娘们,不但不看手相,每次经过摊子的时候,还会假装不认识。

年轻道人只好安慰自己,这些沾着乡野草木香气的可爱小姑娘们,哪怕表面上对自己很生分,可无非是羞赧的缘故,不好意思跟自己打招呼而已,实则情窦满满呢,要不然每次路过,每次身上的漂亮新衣裳都不带重样的?年轻道人次次都不愿意辜负了这些少‘女’情怀,眼尖的他,总会连名带姓地夸上几句今儿发钗真好看呀,衣裳可合身啦……姑娘们大多脚步慌张几分,快步走开。至于一些个胆大的‘妇’人,要么回抛一个媚眼,要么骂一句死样,只可惜就是没谁照顾算命摊子的生意。

这让年轻道人有些忧伤,每天枯坐在摊子后边,不是用袖子擦拭签筒,就是对着竹签哈一口热气,要不就是抱着后脑勺前后晃‘荡’,或者干脆趴在桌上,侧头望向隔壁摊子的热热闹闹,人比人气死个人。

好在年轻道人一天到晚坐冷板凳,倒是没恼羞成怒,时不时就主动跟老道士聊几句有的没的,这让琢磨着是不是要换个风水宝地的老道人,稍稍放宽心,最后就连老道士都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有点心疼这么个缺心眼的晚辈后生,想着这趟小镇之行,收获颇丰,差不多足够半年开销,就想着提点几句,在没有生意上‘门’的间隙,招手让莲‘花’冠道士过去坐,年轻人屁颠屁颠跑过去坐在长凳上,满脸热枕和期待,“老仙长何以教我?可是有锦囊妙计相授?”

老道人提起手边的小茶壶,喝了口凉茶,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问道:“你是不是刚入行没多久?”

年轻道人愁眉苦脸道:“不算短啦,就是生意一直做得不如别人。”

道家道统又分三教,道祖座下三位弟子,各为一教掌教,同源而不同流,不但在某座天下开枝散叶,势力之大,宛如浩然天下的儒家独尊,哪怕是大骊王朝所在的这座浩然天下,道家三教衍生出来各大宗‘门’,也是根深蒂固,天下道观林立,香火旺盛,各洲皆有道主、天君和真人占据着‘洞’天福地,

老道人用手点了点这位满脸晦气样的“晚辈”,然后指了指自己头顶,“你入行还不短?那你真是命大,竟然如今还没被抓去吃官家牢饭!贫道问你,戴着这么个莲‘花’冠干啥?你晓不晓得,咱们宝瓶洲有资格戴这么个样式道冠的道观‘门’派,屈指可数!为首就是南涧国的神诰宗,掌‘门’真人正是一洲道主的祁老神仙,去年刚刚晋升了天君老爷!其余几座道观,哪个不是当地一等一的仙家府邸,哪个需要下山当算命先生,然后在这儿摆着破烂摊子,跟一群浑身土腥味的乡野村夫市井‘妇’人打‘交’道?怎的,你小子难不成是神诰宗的‘玉’牒神仙,还是那几座大道观的在册道士?”

年轻道人摆手道:“都不是,都不是。”

名为陆沉的他,当然不会是。

老道人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好好训斥几句这个冒失鬼,突然咦了一声,神‘色’满是讶异,原来隔壁摊子那边站着一大一少两人,中年男子虽然脸‘色’病容,但是气势‘挺’足,一看就像是个当官的,有官威!少年白衣‘玉’带,面如冠‘玉’,一看就是富贵‘门’庭里熏陶出来的公子哥。

两人安安静静站在那边摊子,像是在耐心等待年轻道人。

老道人那点怜悯心,顿时一扫而空,再看那个走了狗屎运的年轻道人,就倍觉碍眼了。

年轻道人笑着道谢告辞,走回自家摊子后边坐着,“怎么,是求签还是看相?”

男人坐在凳子上,摇头笑道:“既不‘抽’签也不看相,反正事已至此,用不着。”

男人望着这位年轻道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生平首次的抱拳礼,坦然道:“我是人间君王,按照浩然天下的礼法,可以不跪任何仙人。掌教真人大驾光临我们大骊龙泉,我既不用下跪磕头,又不能用儒家揖礼相迎,就当做是山下江湖的一场萍水相逢,我斗胆以江湖人的方式,恭迎陆掌教,还望陆掌教不要见怪。”

陆沉笑问道:“奇了怪了,你一个皇帝,为何不自称朕,或是寡人?”

男人苦笑道:“真人在前,委实不敢。”

陆沉打趣道:“贫道还以为大骊的宋氏皇帝,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汉,当初阿良一路杀到你们皇宫白‘玉’楼前,你胆子不就很大嘛,就是不下跪。贫道当时在南涧国那边远远看戏,都忍不住要替你捏一把冷汗。”

大骊皇帝自嘲道:“这一跪,大骊宋氏列祖列宗积攒下来的‘精’神气,就会全部垮掉,我如何能跪?所以死也不能下跪的。”

陆沉点了点头,突然笑道:“你是因为擅自仿造白‘玉’楼一事,来跟贫道摇尾乞怜呢,还是因为陆家术士坑了你一把,来这里兴师问罪?”

大骊皇帝笑道:“当然都不是,一个不愿意,一个没胆子。我本就需要为敕封大骊北岳一事,亲自‘露’面,其实来的半路上,墨家许弱就不惜以本命飞剑传讯,劝我最好不要在掌教真人面前出现,国师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两人话说得都很直接,半点不客气,尤其是咱们那位大骊国师,最清楚我的脾气,怕我一个破罐子破摔,就冒犯了掌教真人。”

陆沉随意打量了一下病入膏肓的大骊皇帝,啧啧道:“贫道很好奇一件事情,阿良那一拳打断了你的长生桥,既帮你摆脱了傀儡命运,却也让你命不久矣,你是感‘激’,还是怨恨?”

大骊皇帝坦诚道:“两者皆有,甚至说不上感‘激’多还是怨恨多。浩然天下,自古就有规矩约束君王,中五境练气士一律不得担任一国之主,下五境练气士,不可坐龙椅超过一甲子。加上当皇帝的人,确实先天就不适合修行,所以我当初经不起‘诱’‘惑’,被那位帮忙打造白‘玉’楼的陆氏先生所蛊‘惑’,走了旁‘门’左道的捷径,偷偷修行到了十境,其实本来就是大错特错,因为我太想太想亲耳听到大骊的马蹄声,在老龙城外的南海之滨响起了。”

大骊皇帝说到这里,神采焕发,如回光返照的老朽病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相信一定会比天上的‘春’雷声还要响!”

陆沉对此不置可否,“你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清理‘门’户,还有魄力拒绝中土神洲的陆氏家族,很不容易。当然,这跟墨家主支突然选定你们大骊王朝,有着莫大关系,可不管怎么说,你这个皇帝当的……很是跌宕起伏啊。”

大骊皇帝毫不意外,虽然仙人下来,一样需要恪守当初礼圣订立的复杂规矩,但是眼前这位年轻英俊的道人,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仙人。

大骊这趟之所以执意前来小镇,要亲眼见一见“年轻”道人,何尝不是心存敬畏和仰慕,是一种最简单最纯粹的情绪。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如果真的能够走到跟前,亲眼看上一眼,亦是人生一桩天大幸事。

大骊皇帝突然流‘露’出一丝侥幸和忐忑,“掌教真人在此,我能否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