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赫若与玥琨开战，站在苏门的立场，大可坐收渔利。如此浅显的道理，陆不离还看得明白。
白子烨的回答很坦率：“自是有的。”
于是她又问：“那……会不会终有一日，你将携苏门与元赫为敌？”
他只答应过她要救宁皇后的命，这承诺与元赫的政权并无丝毫干系。然却那时，她将会站在与当年的宁皇后同样的立场之上。
他笑一下，没回答，却反问道：“那公主呢？如是我终有一日对上你的父王和母后，你会背叛我吗？”
陆不离知道自己不会，可她却不想就这么告诉他。
见她不出声，白子烨竟稀罕地软下口气。
“如若那并非公主心之所愿，直接向我言明便是。要是你开口央求，说不定，我会委屈一下自己。”
说着，他又笑意盈盈望过来，“再者说……我最为看重的是什么，为之又能放弃什么，方才在内殿，已是说的很明白了。”
陆不离站了一时，想了起来。
他说他只要一份深情常在。
而她恰好就有。
暗夜中的御苑却只显花浓碧叶，竹木的香味伴着东风扑面。他就在这馨香的风中，轻轻握住她的手。
“走吧，公主殿下。”
然待再回到之前那个偏僻客栈，还尚未进门，两人却是发觉，里头的光景不甚对劲。
有明显的争执声自屋内传出来。
心道会不会是胖子和十二出了事，陆不离急急欲推门而入，却被白子烨拦住。
“不要进去，有危险。”
话音正落，里面传出人声：“今日你去城主府，有何目的？”
这人的声音将陆不离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是墨擎。
“管好你自己，管别人干什么？”这是胖子的声音。
墨擎音色渐沉：“安钦小少爷这么晚还不回府，却与这人厮混一处，又是为何？”
十二反问：“阁下才是，半夜三更来到此地，又是为何？想必是自城主府遇到，就一路跟着我等过来的吧！”
“此等非常时刻，容不得丝毫差错。”墨擎冷笑道，“如是有可疑的人，本人自是要查明原因。”
“查完了赶紧滚。”
胖子做了几天城主府少爷，嚣张的气焰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墨擎声音更冷：“我无从得知你们自城主府探听到了什么，但秘密总会被泄露，唯有死人不会说话。”
他这是要下杀手了，陆不离惊恐望向白子烨，只是还没说出话，小九悄然掠到两人身边，面色严峻。
“白公子可不能进去，墨擎之前见过您，恐露了身份！”
白子烨漫不经心道：“无妨，见了我，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正说着，十二的剑已是出了鞘，胖子不会武功，只在一旁大喊大叫。
十二本就受着伤，几招过下来，自是不敌，白子烨低声对着陆不离道：“不要怕，找地方躲起来。”
说完就推门而入。
已是快到三更天，借着客栈内微弱的灯火，陆不离扒在门口看着，就见白子烨信步走进门去，墨擎如见了鬼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竟是白公子吗？”
要按常理来说，墨擎忽而见到白子烨现身，自然是要怔上片刻，然后再说几句寒暄的话，再开打，这才合情合理。
可这人阴险得不合常理。
也可能是自知不是白子烨的对手，意欲尽早脱身，墨擎放弃眼前执着剑的十二，扑身掠向一看就不会武功的胖子。
眼见他手中的剑就要刺到目瞪口呆的胖子身上，白子烨正上前，十二却已是飞身扑了过去。
他背对墨擎，整个人挡在胖子身前，就听利刃入肉之声响彻空旷的房间，十二的胸膛被刺穿，霎时一片血肉模糊。
被鲜血染下一身，易晨希头皮发麻，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他颤着手扶住十二的肩膀，男儿泪噼里啪啦就往下掉。
“十二小哥，你、你可别死啊。”
同样无法呼吸的，还有门前看着的陆不离，她甚至觉得眼前一阵阵在发黑，抑制不住想要尖叫出声。
不为别的，这情这景，曾几何时她已是见到过一回了。
白子烨忙上前，封住十二的几处穴道为他止血，抬眼再一瞧墨擎，眸中杀意尽显。
只他还未出手的间隙，墨擎耳尖一动，忽而听到了前门的动静。没有一丝犹豫，他疾步冲向门前，果真就于门后撞见浑浑噩噩的陆不离。
正在看十二伤势的白子烨心下一紧，忙追出来，就见公主果真没有听他的话躲起来，而是就杵在门口，墨擎的剑已是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境况如此危急，陆不离却似丢了魂魄般怔住不动。眼睛不动，身体也不动，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转过来看他一下。
比起墨擎的挟持，她的状态更揪他的心。
“公主怎么了……？”白子烨柔声问。
听到他的声音，陆不离这才回神，她泫然欲泣望向他。
“白子烨，我好怕……”
如何能不怕？
全盘重新来过之后，兜兜转转，十二仍是没能逃脱替人挡下一剑的命运，再一次生死未卜，这牵扯出陆不离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前几日刚一听闻要与墨擎对上，她心里就埋下的恐惧的种子，就在今日终是生了根、发了芽。
她怕不论怎么挣扎，命运的大手都已是将他们狠狠给拿捏住了。
十二今日开了个头，那若是如这般任其发展，不出三个月，就该轮到白子烨再次走到那个生死劫的当口。
只这一次再没有混沌洞，她要如何救他？
眼下，她根本不怕被墨擎劫持，因为她将无事，而墨擎会死。他之前已是死过一遍了。
但她同时却怕墨擎的死，她怕每一个与之前记忆重合的片段，因为那些都印证了事情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下去。
因为那些都预兆着白子烨最终的命运。
陆不离如坠冰窟。
已是被她逐渐淡忘的心结毒一瞬袭上四肢百骸，通身的冰冷再一次将她打了个透，连着牙齿都在打颤。
就连这件小事，也与上一次，一模一样。
白子烨向前走了两步，凉薄的声音传出来。
“墨擎，放开她。”
“想不到啊，竟是白公子。”墨擎答话。
一模一样。
抬起头再一看，月华如水耀下，那光辉映在他身上，还是与上一次……
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