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瑛轩从没想过,自己费尽心机要找的斓国老人,竟会在贞京城出现,还恰恰就在瑛王府的门口。
事情还要于前日说起。
彼时他与夜星正自天山一路往南,于路过的城间镇中,八街九陌间四处寻访江老的身影。
只他们从未与那老人谋面,并不知其相貌几何,大海捞针又谈何容易。
唯一的线索,就只有公主说的两句,那老者看上去并非世外高人,反倒如街头乞丐一般不修边幅。
如是命中该有的话,你未寻到他,他也自会来找你。
一语成谶。
越向南行,就越靠近贞京,一路上一无所获,两人不免都有些颓丧。
正于茫然四顾的一日间,夜寒找了过来,道是他的婚期临近,与公主的亲事是圣意,迎娶添香礼封喜酒,万事都大意不得。瑛王爷放出话,要他务必于明月节前回府一趟。
瑛轩叹一口气。
这些日子,心心念念要救白子烨的命,他只一心一意想找到那江老,这桩平地风波般的婚事,却是被他统统忘于了脑后去。
反倒乐得自在。
无奈之下,于明月节的前一日,两人打道回了瑛王府。
喜事当头,王府门前一派喜气洋洋的,朱红大门似是重新漆过了,连门匾都擦的锃亮,几个鎏金大字明晃晃直闪眼睛。
府里人头攒动,像是又添了些丫鬟家丁。人人脸上带着一丝儿笑,忙里忙外地收拾,也不知在折腾些什么。
进正房问了王爷安,瑛王爷就与他说,吉日已是定了下来,就在下个月初八。
瑛轩脑袋发木,心底下凉一片,口中却淡淡道:“初八是双数,好日子。”
王爷想叹气,又收回去,附和了一句:“你娶的是公主,这日子是钦天监择的,自然不会差。”
瑛轩苦笑一声,也附和一句:“想来确是不会差。”
他要娶公主,玥琨的公主。
公主。
他又道:“此次于西北游历数日,机缘巧合下,儿臣见到宁皇后的女儿了。”
瑛王爷面上这才有了喜色。
“怎没将那孩子一并带回来?既是她娘亲托付了,王府就该负起责任才是。”
“我也想啊。”瑛轩眸中有了倦意,轻声道,“公主有要事,脱不开身,现下身在天山。”
瑛王爷问:“那孩子可好?”
瑛轩答非所问:“她很好。”
从正房出来,天色已是黯了,月亮差一丝圆,皎洁明亮。
刚走出两步,他向着身后问一句:“怎的不见二弟?”
夜寒吞吞吐吐开口:“睿少爷前些日子玩得狠了些,王爷将他禁足在院子里。”
剑眉一蹙,瑛轩又问:“狠了些?”
傍晚的小凉风吹着,夜寒的脑门上却淌下汗来:“睿少爷前些日子结交了些新朋友,其中就有礼部贺侍郎家的小少爷,那一位嘛,您也知道……就是喜欢流连一些……风月场所……”
瑛轩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脚步转个方向,往瑛睿的院子踱过去。
他这二弟乍一见他的面,先是笑的山花烂漫,一转脸又是愁云密布。
“大哥,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娶那个楚凌波?”
瑛轩轻叹,于此事不想多言,转个弯道:“你被父王禁足了?”
瑛睿再将话硬生生转回去:“那六公主殿下可不是真心喜欢你,她就是为了母妃那簪子。”
瑛轩的声音带上冷笑:“她倒是不遮掩,连你都知道了。”
瑛睿音调高了些:“可不是,人家明明白白打听了,先瑛王妃的簪子是不是在大哥你手里。”
瑛轩拉开椅子,在桌边坐下,于怀中摸出玥玉簪子,端详片刻,淡淡道:“随她去。”
“咦?”瑛睿往前踱了几步,忽而压低了嗓音,“这物件你一直带在身上?”
“前一阵子王府被人闯了空门,以防万一,我离京之际就将它带着了。”
瑛睿声音更低:“大哥,来偷东西的人,你说会不会就是……”正说一半,瑛轩徒然将他打断,“口无遮拦,当心招来祸端。”
瑛睿不以为意:“难道大哥就这般认命了吗?”
“我现在根本没功夫想那劳什子婚事,还有人等着我去救命。”
听他此言,瑛睿眸光闪了闪,一撩袍角坐在瑛轩身边,亲自给他斟了杯茶水,说的话意有所指。
“莫不是女人?你这么长时间不回京,是不是在外头遇到什么人了?。”
瑛轩点点头,一双雪亮的眼不遮不掩:“属实是遇到些人,比这贞京中的可有意思多了。”
瑛睿眸中尽是憧憬,给他自己也满上茶水,看样子是想要刨根问底了。
“这贞京已是被我玩遍了,好生无趣。大哥,你与我说说,你遇见的那些人,又是怎个有意思法?”
瑛轩眨眨眼:“再过几日,就让你见上一见。”
话音落下,他反问一句:“听说你亦认识些新人?”
瑛睿垂头丧气的:“你弟弟我虽说贪图玩乐,却还是懂得些分寸。”
“那就好。”瑛轩无意多言,站起身欲走,瑛睿在背后嚷起来。
“明日就是明月节了,大哥,你去与父王讲,将我放出去罢。晚间街上可是有烟火的。”
瑛轩没搭腔,迈开步子往门口去,瑛睿又添上一句,“相府的那位白小姐,今日可是来王府找过你。”
瑛轩脚步一顿。
“哪位白小姐?相府可有数位白小姐。”
瑛睿苦笑。“自然是嫡长女。我说,人家白依冰对你芳心暗许这么多年,你就一点都没察觉?”
瑛轩转过身:“这关头她还来做什么?”
“邀你明日去画舫上看烟火。”瑛睿改换上玩味的笑,“想来是有话要与你说罢。”
见他不言不语,瑛睿端起瓷盏悠悠饮口茶,慢声道,“你不去也知会相府一声,莫要叫佳人苦等一个晚上。”
出乎他的预料,瑛轩扬眉一笑:“去啊,为何不去,想来于画舫上看烟火,定是会别有一番风味。”
瑛睿刚喝进去的茶又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