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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都市言情 > 繁花浮生乱 > 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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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凉,摇摇头道:“大殷贵族门阀累世,积弊已深,时人兴五石,乱人欲,目无法儒,可无儒乱纪,无法乱世。大道已崩,吾无奈矣……”

赵深眼睛里高光一闪,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浊世丛生也遍是机会,我们于乱世之中争取功名,出相入将,也未尝不可。”

林玄没有反驳,他与赵深的思路体悟不同,他又身兼儒道精髓,顺天自然,气度深远,不会将自己的意识思想强加到别人身上。赵深不同于他,平民出身的他没有接触过大殷的上层阶级,不知道上层贵族对于阶级固封有着令人发指的严苛,他想以一介平民荣登将相宝座,无异为天方夜谭,或者说,这里是大殷,不是陈国。

辞别了林玄赵深,晏夕苏柳姬梵乘着苏家巨大的牛车缓缓下山,苏柳闭着眼睛,斜靠在软锦倚团上,淡淡地道:“姬家这一手,扰动一池风云,各家都心怀各异,作为世族之首的五姓更是各有盘算。晏夕,世道在变,人心未变,怕是一场贵族之间的角力争锋,就要开始了,你们晏家,站在哪方?”

姬梵听了心中一怵,顿时回想起,前世也正是这个时候,五姓之间开始起了内部纷争,姬家,更是姬霜死后,面对其他几家的施压,毫无反抗能力,折损了大半实力,进而颓溃失落,远离了政治权力中心,甚至为求援手,还卑微地把姬梵嫁给了何家一座牌位。

而那时的晏家呢?

那时的晏家为什么没有出手帮助姬家,她遥远的记忆里,晏家虽然没有出力伤害姬家,但也算是冷眼旁观了……为什么……

她抬眼望向晏夕,只见他神色沉稳,丝毫没有惊讶之色,轻轻地说:“柳君,这世道变了,天也变了,你可看到大殷的空气里充满着暴风雨前的宁静,我们,皆如一片汪洋之上的小舟,身不由己无力躲藏,只能苦苦支撑……世家与败犬,庶民与暴民,其实,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姬梵在车厢里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苏柳一皱眉头,说:“天皇世民,世代相依,皇族握权柄,世族拥辅臣,权力世代更迭,影响势力绵延百年根深蒂固,夕君是不是过分悲欢了?”

晏夕不说话,淡淡地望着窗外,看着窗外的苍天白云轻轻地说,“若天下极苦难存之人,纷纷举起屠刀奋而相戈,苏君认为我们大殷帝国里的千万之一的贵族,如何能够抵抗,又有谁可以幸免呢?”

一时间,空气变得凝滞了,不光是姬梵,连苏柳也惊讶起来。

姬梵心脏怦怦直跳,他说的话,不是正对应将来将要发生的流民暴乱吗?晏家,是否在东瑶山雅集那时,就开始谋划应对将要到来的战争与灾难呢?而姬霜,所做的一切,也是因为有这样的预料吗?

车厢里一片安静,直到车旁有人声传来。

“王兄,你说那姓林的真的住在这儿?”

“对,主人叫我去请他出山,说是让帮写一份姬霜会看中的文论。”

“那他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那人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恶意,道:“他一个连品级都够不上,没有任何家族势力的贱民,还敢与我家主子相抗吗?他不来,我就放火烧山,将他抓起来,打到他来为止,他再不愿意,我把他手脚砍断了,就留下右手,看他敢不敢不写?”

“没错,没错,一个贱民,没有家族,没有靠山,我们想拿他怎样,就怎样。还是王兄有见识。”旁人立马谄媚地说。

苏柳刚好心情不好,听了之后,立马掀开车帘,上下扫了两人一身,冷冷地对着面露惊讶的两人道:“吾不知道连八品的西城商家,都敢目无法纪,公然私刑了?”

车队因苏柳的动作而停了下来,两人见了苏柳的气势与车辕上的家纹,脸色刷地一下苍白了起来,还没有说话,膝盖便是一软,跪倒在地上,苏柳也不耐烦跟这种下等人废话,手指指着地上的人,道:“给我打,狠狠地打。”

两人在苏家仆人一阵拳打脚踢之下尖叫哀嚎,纷纷叫救命,晏夕见差不多了,便出声道:“住手。”

地上两人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直嚷着下次再也不敢了,晏夕声音很平静,但有一种很深沉的力量感,让人感觉这种力量直刺人心,他道:“你们告诉所有人,这里,这座山谷,这周围方园百里的人,都是我们晏家的势力范围,谁若是想做恶事,让他们先来找晏家。”

一听是晏家,两人立刻吓破了胆子,又是哀嚎求饶。

苏柳不耐烦地甩下车帘,指示车队立刻走,不想再多看一眼地上那两个恶心的人。

晏夕对跟在车外的手下下了一个指令,要他们派一小队人马在这段时间隐匿形迹,护住谷口,不许外人来骚扰,手下应是。

姬梵为晏夕的设想周到感到钦佩,也理解了为何晏夕会在这个推崇无欲放纵的时代里,背负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执着与责任,他喜欢玄虚清谈但不沉溺玄虚清谈,因为他只有入世执剑,掌握权力,才可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人与家族。

车行了几十米,忽然听得远方有声音传来,姬梵仔细一听,居然是林玄的声音,晏夕与苏柳也听出来了,叫停了车子,转了个方向,迎向林玄。

林玄走近,看了看已拉开车帘,坐在车厢里的三人,再看看车子上的家纹印,不知是伤感还是早猜如此的一叹,对着苏柳晏夕姬梵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方才正要躲避近日来扰之人,正巧见着山下那般场景,林某不才,多谢救命之恩。”

晏夕下了车,扶起林玄道:“林兄,何必如此之说,你我神交已久,本是挚交亲故,哪能容许那种卑劣之人污了兄长的避世之地呢?”

林玄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某种情绪,似乎是可惜,低首道:“敢问夕君姓氏?”

晏夕顿了顿,说:“晏,幽州晏氏。”

林玄身体一震,像是被震撼住了,接着又一副应当如是的表情,苦笑了一下,说:“果然如此。”

若是旁人这样,他可能以为是某个贵族想招揽他,故意施恩,但是因为是晏夕,他才知晏氏贵族之气蕴深厚,他如此坦荡磊落地折节相交,不同于世上的贵族讲究门第郡望,光是见着他,便知世族中还是有一部分精英在支撑着整个大殷权力架构,用绝世之才为其填补缺漏,让大殷的皇权政治不至于立刻倾倒国乱。

车子里端坐的苏柳淡淡的声音传来:“林兄,你避世而居,远离家族,但之前也是三品浏云林氏子弟,直要论起家世,你又何必怕他们这种宵小呢?”

林玄吃了一惊,但见面前的晏夕脸无异色,想到晏夕应该早就知道了。

他沉吟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轻轻地道:“他们以品压人,如果我又以品压回去,那么我与他们之间,又有什么不同呢?而我脱离了家族,远离红尘是非,又有什么意义呢?”

……

在林玄送别的目光下,苏柳晏夕姬梵三人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开山林,向京都市集行去。

临到城门口,苏柳有别的事情,与两人分道扬镳,各自行往目的地。

晏夕的车队穿市而过,到达了今天京都人最多的地方——万花楼。

万花楼,是品花的地方,也是品“花”的地步,里面妓伶云集,莺声燕语,但今日是赏菊盛宴,不光男客会光临这里,也有女客相携而来,可以说,京都大多数名流世贾都来了,一时间,衣香鬓影,紫朱锦袍,充盈其间,让人目不暇接。晏夕带着姬梵穿过人群熙熙瑞光闪闪的一楼大厅,走进万花楼三楼阁间,准备参加万花楼将要举行的赏菊盛会。

阁间雅致精美,正对着一楼的窗户上放置着绣竹镂刻薄屏,阁间里的人可以从镂屏空隙里俯看至楼下的景象,而外边的人则无法透过屏风看清里面人的动作长相。

上茶的小厮见着晏夕玉树临风俊逸非凡,姬梵抚风若柳美若天仙,一时看傻了眼,手都忘了倒茶了。最后是晏夕的话让他拉回心思:“赏菊会还有多久开始?”

小厮这才回神,脸色一白知道自己逾了矩,贱民是不可抬头仰看贵人的,忙低下头道:“回贵人的话,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始了。”

晏夕没有为难他让他下去了,小厮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连声道歉地离开。

秋风正盛,风儿自扬柳青青的窗外吹了进来,吹乱端坐在桌前的姬梵的发丝,姬梵之前在车里换回了华衣珠饰,阳光微微斜射在她浅蓝色的襦裙金线绣花上,反射在房间里白色墙壁上,洒下点点金光……

换了一衣银线绣边黑衣的晏夕坐于姬梵正对面,手持玉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酒给她,一杯酒给自己。道:“这也是这里的特色,菊花酒,阿梵尝一下跟林兄的菊花酒有什么不同?”

姬梵饮了一口,甘甜清香,极是适口,道:“这好像不只加了菊花,应该还有桂花,还有紫英……”她边细尝着说。

“对,林兄的菊花酒,是纯用菊花所酿,这里的酒则多了几味药材,味道更为复杂。”晏夕将玉制酒壶拿在手里轻置一会,又为姬梵续上了一杯,酒液缓缓而坠,悠悠地散发着雾气。姬梵瞪大眼睛,抿了一口,酒液变暖了。

她抬眼望向晏夕,只见他道:“秋意渐浓,阿梵最好不要吃冷食。”

姬梵脸红了红,点点头,低下头喝热酒。

她双手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地饮着酒,想着想着,忽然提起勇气开口问晏夕:“夕哥哥是要招揽林郎君吗?”

晏夕没有想到她有这样一问,沏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睛如煦阳微光轻轻一笑,道:“阿梵也有兴趣知道?”姬梵脸又一红,道:“我,我是想……”

她想知道晏家未来打算,也想知道姬霜究竟要做什么,而姬家,在这场风云争斗里,将会扮演什么角色,还会不会像前世一样……

晏夕为她茶杯斟上一杯热菊花茶,茶液芬芳,一时间充盈其室,他没有逼她说下去,而是接她的问话说:“不,我不想招揽林兄,他是我的玄谈挚交,良师益友,他超玄脱凡远离尘世,是我心中另一种理想生活的方式,我很是羡慕他,所以想尽我所能地帮助他。”

姬梵没想着他这样回答,愣了愣,说:“夕哥哥羡慕他吗?”

晏夕此人大概是她生平见过最完美的男子了,俊美潇洒,沉稳如岳,以少年之资掌晏家在整个京都明暗势力,而且处理得滴水不漏,完美无缺。京都大族里哪个不对晏夕交口称赞,甚至拿他做世家子弟里的榜样,多少世家女郎垂涎于他的妻妾之位。

山水星月,山水星月,峻秀之岚的晏夕能位列京都四公子之首,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侧头想了想,说:“我知道了,夕哥哥,他完成了现在的你做不到的事,是吗?”

晏夕笑,笑容里满是温柔,说:“对,阿梵很聪明。”

“不,不……”姬梵摇摇头,偷偷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眼直视晏夕的眼睛,道:“夕哥哥,陈,陈国真的无懈可击吗?霜姐姐,风炎君,越国,都对它那么的畏惧……”

晏夕眸色一深表情变得凝重,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目光微微变得遥远起来——“陈国很强,全民皆兵,百万雄师,铁甲挥戈之下,小国寸草不生。苍湟五国并雄,可王者唯陈而已。”

姬梵拿着茶杯的手抖了抖,记忆中铁胄骑兵如风般在大殷京都的青石道上飞驰而过,随着锋刀寒光掠过,无数颗黑色的头颅发出刺耳难听的骨裂之响,一个个地飞向半空中,洒下一片如雨般腥臭的血滴,无数惨叫哀嚎充斥于耳,曾经繁华如梦的京都变得犹如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