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晚上都在床榻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件事，后来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等到姐姐起来例行公事一样给自己诊脉的时候，将这件事跟她一说。
弗陵眉心微微一跳。
褚熙宁紧忙问，“姐，你说他的意思是不是过几年就娶堂姐？”
弗陵随口一说，“或许是吧！”
褚熙宁急了，手攥成小拳头：“不行，我要准确答案，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不然堂姐到现在还在生我的气。”
弗陵斜睨了他一白眼过去，“你这脉象浮数而虚，昨天晚上背着我偷吃了怎么？”手落在他下颌上，看他舌苔。
褚熙宁心底郁郁：“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姐姐，干脆你不要当大夫好了，你娶当捕快，还能抓坏人，但凡有人在你面前说谎，你一眼就能瞧得出来虚实。”
不过是因为昨天晚上宗哥哥过来给他送蜜饯时，他走后，也没将蜜饯带走，他便趁机多吃了那么一点点。
“多谢夸奖。”弗陵便是连笑的时候也语气淡淡。
她叮嘱了一些重要事项，让他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不准再吃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零食。
知道恐吓对这个猴精猴精的小屁孩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弗陵也早就放弃了那种想法。
临走前，跟褚熙宁语重心长地交待了一句。
“宗濂溪跟我们结不成亲家，就算堂姐要生你的气，你也得受着。你是我们褚家现在唯一的男丁，我们都让着你护着你，不意味着外人也咬如此。宗濂溪就是外人，他不会为了让你高兴就违心说一些话。你要记住这一点，现在是你年纪小，在一些小事上我们就不跟你斤斤计较，但你要是做错了事，谁也不会纵容着你。知道了吗？”
弗陵话落，准备离开，她要去药庐了，时辰已然不在。
不在家的时候，堂姐应该会过来照顾他，但这小鬼前不久才知道了她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弗陵也不清楚今天堂姐会否过来。
如果不来也就算了，饿上他一顿。
······
宗濂溪还是在家中看到了褚熙宁的小身影，原以为他是被他姐姐给赶过来上学的，哪知道这小家伙是自己自己跑过来找家中两老仆讨吃的。
褚熙宁惯常会装出惹人可怜的小模样，又长得讨喜说话机灵，一下子便将两老仆哄得开开心心一愣一愣的。
这两仆人自幼便照顾着自己长大，从来没见过对别人家的小孩如此照顾，褚熙宁是个例外。
他背着手看向了他，正声道：“熙宁，你再不过来读书，先生怕是要生气。”
褚熙宁奶声奶气地说：“我姐姐帮我跟先生请了假，先生也知道我生病了，才不会那么容易就生气。”
“那你要病到什么时候才起来？”宗濂溪笑望着她。
褚熙宁抿了抿唇，也不直说，心底虽然有想求和的意思，但嘴里却是搜肠刮肚说不出。
姐姐跟他说人要有傲骨，陶渊明尚且不为五斗米折腰，但他却因为吃午饭跑来他家，这真是太没有骨气了。
他起身，疾步小跑了出去：“我去看看先生。”
脚步倏然一顿，朝着身后看去，鼓着圆滚滚的眼珠子盯着宗濂溪看了过去：“宗哥哥，我错了，我不该胡搅蛮缠，以后你别纵容我了。”
说完，又疾步跑开了。
宗濂溪诧异地挑眉，眼神中有些许意外，又有些像许笑痕。
······
在去药庐的路上，弗陵带了些草药，给堂姐送过去。
也是为了给自家弟弟惹下麻烦事弥补。
大伯母不在家。
因为正值秋收，她一个人去田间收割粮食去了，留着堂姐在家中照顾病榻的赵大娘。
赵利平留下来几亩田地还有山林，田里种植着麦子，山地上又有几亩地瓜和萝卜，过去即便是赵利平在家中，也没有事事帮衬大伯母干农活。
如今赵利平死了，附近庄户有些人家却以大伯母是续弦，又不是他们绥宁县的人，还带了一个病弱的前任丈夫之女。
是以村子里不知道是谁多嘴多舌，跟找村长提及要将田地收去。
毕竟家里男人都死了，大伯母又没给他们家生下一儿半女，村子里有看不惯大伯母是外乡来的，有意无意提起这件事，收回土地回村里。
好在村长处事公正，又不存在于什么偏袒，任由有心人真的侵占赵利平留下的田地，何况就赵家现在还有一个老人，若是真的将田地收回，那也不怎么合适。
然而，田地不予收归，还是有些人给大伯母找麻烦，刚刚准备收割好的麦子忽然就被人给用牛车碾压了一大片，就连山地里的地瓜和萝卜，准备今天收成后便放归市场贩卖，却都被有意毁坏。
大伯母为此急得火上心头，这些农作物是她要卖了换钱，将赵利平这些年欠下的钱还掉的，如今却是这种地步。
弗陵安抚了大伯母，问及堂姐才清楚赵利平是死前因为嗜酒和赌博欠下五百两银子。
真是死了都不得消停。
如今大伯母家里就有两个病人，堂姐这些年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但那个从不消停的老太婆却是需要长期卧床。
弗陵心底咬牙切齿着，如今大伯母这种处境还真是不好将这老太婆处理掉，若是她死了就有人寻思着侵占她家中田地。
还真是不管死了活着都招人讨厌。
而且之前大伯母便因者前头赵利平那事对弗陵一直耳提面命，不准她再去动什么手脚。
“知道了。”语气懒怠。
大伯母见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手用力地拍了下她胳膊。
拍得弗陵身子一骇，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怨气满满地看向大伯母。
除却当初让她跪在祖宗面前外，还没想今天那样打过自己。
大伯母知道她委屈，只号抓着她的手窃窃私语。
“繁婴，大伯母可告诉你，如果你真的再动些什么手脚，大伯母这次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就原谅你。你要记住，不能再做这种坏事，不能再害人。你父母都不在了，我若是不能再将你教好，大伯母就真的对不起你死去的父母了。”
弗陵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她和大伯母对人对事的原则不一样，她若是不强硬一点，早些年就和褚熙宁被人生吞活剥了去，可是那些事弗陵一直没跟大伯母说起。
当初刚刚到绥宁县，大伯母又改嫁他人。
她不想带着褚熙宁去寄人篱下，但两个小孩子在褚家祖宅居住，却少不得有些人的疯言疯语。
一开始，褚熙宁没有吃的，她不得已只能带着他去附近的邻居讨吃的。
日复一日，褚熙宁还被拍花子看上，险些被抢走过一次，她不得已只能上山摘草药都得将褚熙宁带上。
她甚至不敢将褚熙宁交给大伯母带，那个时候她在自己婆家的处境也艰难。
作为刚嫁过去赵家的新妇，她那个厉害的婆婆就已经将人闻之色变。
答应了大伯母不去找人生事，但弗陵也没让这件事闲着，到底是谁要将田地和山上的农作物故意坏掉，无非便是近期有人在村长面前怂恿，将田地收回。
能针对大伯母的人到底是谁？
之前并不曾听大伯母说过，与人有过口舌之争，而且就大伯母那种与人为善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跟人争辩的。
索性登门去见了村长，问及之前到底是谁在他面前嚼舌根要将赵家的田地收走。
村长对此事却支支吾吾，不肯直言。
都说乡下人爱抱团，弗陵一开始还觉得不信，这个世间总会有公正无私的人存在。
可等到事情真落到自己身上侯，弗陵几度碰壁，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可笑。
虽然褚家的祖宅在此处，但这些年谁都只将他们当成外乡人。
“您如今也知道我大伯母家的田地都被人给毁了，您真的打算就这样袒护那个人吗？”
“这农田被毁一事我也听说过，也很心疼你大伯母白忙活了过去一年，但这件事到底是谁所为，也不清楚。”
“既然你不打算作为，那我将来报官了，抓到了什么，还请您能跟现在一样做到公正处置，不要袒护那个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弗陵不欲多说，转头就去官府报了案。
县老爷显然不太愿意搭理这种事，尤其是此前堂姐被赵利平准备给卖到县老爷家的傻儿子做媳妇这件事没有后续后，对这件事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民不举官不究，现在百姓击鼓鸣冤了，可官府却揪着一些过往纠纷，也不知道他窝在这个位置上到底是觉得这事不值一提，还是真的打算就这样尸位素餐？
若非不是宗濂溪亲自登门上了出现在县老爷面前，将那不理正事的县太爷吓得屁滚尿流的，兴许对方根本就不打算处理这一事。
有了县老爷的一句话，之后再有谁敢破坏庄稼，都将难逃律法惩处。
弗陵同宗濂溪回去后，心底琢磨着对方的身份。
若非大富大贵，有权有势，也不必让那尸位素餐的县太爷这般惊慌失措。
甚至唯唯诺诺地答应定然不遗余力地将那背后搞坏农田的恶人擒拿归案。
弗陵不太相信官府的办案能力，毕竟尸位素餐了这么多年，连那块清正廉洁的牌匾都染了尘垢。
可宗濂溪说，县老爷这人虽然是这么多年都贪生怕死趋炎附势的，但好在他也足够诚信，说一不二，既然说了会将那毁坏农田的恶徒擒拿归案，那就定然不会掐谎。
是吗？
但愿将来不要出现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