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知道圆圆说的给自己出气会招惹出来这么多麻烦,连带着谢玄道都对她沉了脸,她就应该直接带着人从这个地方离开才是。
她不受气,自然也不能看身边的人受气。
可甫一行李,侍女就跑去对那人通风报信了。
金连袂拍桌,气得对谢玄道大骂。
“这脾气倒挺大,她的人打了我的人,掀了我的胭脂水粉,砸坏我了房间的多宝架,还把我的美人图扯烂了,现在道歉也没有,转头便要跑?”
“她当我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吗?谢玄道,都是你把她给惯了,要不是你纵容她也不敢如此对长辈大不敬。”
谢玄道却是在听了侍女来报,璋宪收拾东西正准备跑路,当即起身。
可这一幕落在金连袂眼底,却成了对方压根不下对这件事负责。
金连袂从没见过这般无理的长辈。
都说京城人杰地灵,礼仪之邦,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一个个都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可自己今日遇到的也是这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代表人物,一个却比一个黑心肝。
瞧见这人正要发火,富贵忙不迭地迎到那人面前。
“金夫人,我家世子说了,您清点清点这屋子里少了什么东西,我家世子照三倍价格奉还。”
金连袂捂着辛苦,为自己失去的痛心疾首。
“这是钱能解决的事?我要她那条命。”
富贵心虚地哈了哈腰:“这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再说了,这都要过节了有什么事情过不去。”
······
圆圆看着还这都什么时候却还有闲情逸致,给花浇水的人,一时间舌尖痒痒,想要动手将盆栽抢过来,当着她面一一拔掉。
“你再不收拾点东西离开,人家得到消息过来,你便是想走都走不了。”
弗陵慢悠悠:“我也没几件东西好收拾的。”
圆圆抱手,目光逡着这屋中四下看了一看。
“也是,这些东西还都是他给你置办的,虽说不要白不要吧,但咱们也不缺这一点东西。”
话音方落,再看这人。
“你还在等什么?”
弗陵转头看她一眼,笑意盎然,丝毫没见方才忧心忡忡,害怕谢玄道找上门为别的女人做主。
“等谢玄道来,至少跟他说一声再走。”
圆圆抱了抱手,似疑非疑地望向她。
“你只是打算等人来了告辞,还是盼着那人回来,不顾一切将留下。”
弗陵淡淡而笑:“你想多了,叨扰了人家这么多天,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就算是陌生人,相处久了也有感情。”
圆圆心底一口恶气憋着。
“我怎么就想多了,你那小心思,我全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我只是担心走了再被他追回来,一来一去,折腾的还是我。”弗陵沉着眼看向她,清澈而透亮如琉璃的眸子里,让人一时心软,不知该怎么说她的不是。
“你……”
正欲再说些什么,门外忽地传来一声叩门的轻响,以及侍女在外通禀的声音。
这要是放在过去,谢玄道要进便进,哪里还会等着什么通秉。
可如今侍女知道少夫人或许正在和圆圆姐说少爷的坏话。
她自然得提前告知一句,免得被少爷听在耳朵里了,到时不好收场。
圆圆无奈将话噎回去。
若是放在平日里她也不是这种怂包性子,不外是因着今儿个刚从那女人屋子折腾了一遍才出来。
谢玄道这种时候回找上门来做什么,她便是动下脚指头便清楚明了。
这心底装的什么花花肠子别以为她不清楚。
现在的男人一个个的都见异思迁,朝秦慕楚,勾三搭四,看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家花永远没有野花香,便是连谢玄道都免不了。
弗陵示意圆圆先出去,给她点时间和这人好好聊聊。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要被你气死。”
弗陵:“……”
临行前这还不忘记对谢玄道放狠话。
“如你所见,我们今天打算走,不要想着做一些强买强卖的事情,我们要是决定离开,谁都拿我们没办法。”
看着两相僵滞的人,弗陵一时无奈,忙道:“圆圆,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跟他交待。”
交待二字,倒是熨帖了圆圆的心。
圆圆这一走,弗陵心下的紧张忽然缓解了几分。
大概这两人便是八字不合,若不然也不会见了面便跟仇人似的。
“也不全是因为隔壁那人,只是,这里待着也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待着也是待着,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帮你做的。”
她先是对自己要收拾包袱跑路一事美化了几分,随后才提及自己在不在这个府中存在,于谢玄道也没多少益处。
的确,她一开始是抱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以为谢玄道明里暗里地打探她之前藏身所在,是瞄准了自己卷走的那批嫁妆。
也不是没有想过,若对方跟自己要这一些东西,她是否要给。
可谢玄道一直以来都没再过问自己关于关于那些嫁妆的存在,又让她打消了之前心底的那一想法。
可谢玄道究竟把自己捆在身边是要做什么?
若真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他却是从无越过雷池一步。
虽然有可能是出于身体方面的原因。
但她看话本子里也说过,就算是太监也有对食。
可谢玄道不同自己话本中所见,他对自己似乎没有所谓的男女情爱。
谢玄道这种的,她实在有些看不清楚了。
可要说全然不对自己没想法自是不可能。
大抵是出于对已故孝贤皇后的承诺吧。
承诺过要好好照顾她,便没有中途将她丢下的想法。
只能是这种原因了。
谢玄道:“若是无聊,陪我出去走走。”
出乎意料的回答。
弗陵着实想不明白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可她也没有拒绝,想也不想便摇头。
如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那陪他逛逛也没没有什么理由不应当的。
除了圆圆心有不甘负气离开外,大抵就只剩下侍女以为他们和好如此,相携出门游玩。
弗陵也没解释太多。
反正今晚她只要不回去,这憨憨傻傻的小侍女便能清楚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说逛逛的也是谢玄道,说不坐马车下来走路的也是谢玄道,便是连让自己不带上遮面的幕篱,都是谢玄道提的主意。
弗陵只是担心会被京城内熟悉她的人出现,到时候将她还活着的消息走露出去。
到时候元诏帝下令抓拿她该如何?
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可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谢玄道却让自己不要杞人忧天。
他这人是怎么说话的?
自己好歹知名度也颇高,何况要是元诏帝想通了是她将巨额嫁妆给卷走,还不知道要如何雷霆之怒呢。
难道他就敢担保没有被认出来的可能?
弗陵嘴角撅着的油瓶,挂得老高老高。
抱着手故意往熙攘的人群中站定,舌尖抵着腮,恶狠狠地咬牙瞪着那人背影。
该怎么说他的好?
谢玄道:“喜欢?”
谢玄道见她久站不动,目光锁在一处买头饰簪花的小摊前,以为她是看中了什么想要买。
弗陵斜睨他一白眼:“喜欢你妹。”
谢玄道:“我没有妹妹,你忘记了,我家中父母只生了我一人,我母亲走后,我父亲也没再续弦另娶,反倒是我父亲收养了一个部下遗孤。”
弗陵捂额:“我这是再跟你探讨什么?”
“罢了罢了。”
弗陵摆手走远。
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答应谢玄道出来,也不清楚他这是将自己拉出来是要做些什么。
小摊贩早已将这对年轻男女的矛盾看了个一清二楚,故而在那小娘子怒气冲冲走后,冲谢玄道吹了声。
“这位相公,没瞧见你娘子正在生你气还不快买点首饰簪花,哄娘子开心。”
谢玄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夫妻?”
被那冷冰冰的神情砸了个晕头转向,小摊贩一脸莫名。
弗陵并未察觉身后人未曾跟上,独自在街上晃荡许久,瞅到真正要买的东西才发觉自己身无分文。
可她是一眼便相中这套陶瓷娃娃,只是一瞬的时间就很想买了。
除却这憨态可掬的模样不提,单单说这一玄衣,面容俊逸,可神色冰冷的瓷娃娃,完全是照着谢玄道烧出来的。
完全没有任何考虑的机会。
她便是想要这个东西,至少买一个回去送他当告别礼。
小贩看她盯着陶瓷娃娃的眼神都带着星星,忙道:“姑娘,看你盯着这瓷娃娃许久了,要是喜欢就买下。”
“没带钱。”
这个时候的她才想起来谢玄道不见了。
说是让自己出来陪他逛逛,可这才什么时候,人就不见了。
弗陵只觉无语良多。
“那你身边人?”
就算是跟谢玄道借,也显得不是很诚意十足。
“你先帮我留着,我很快就过来。”
小摊贩正欲说好,并且准备将陶瓷给她收起放好,不料却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相公,你看那瓷娃娃多像你啊,我喜欢。”
“这娃娃我要了。”
那拥着身边锦衣公子的女人再次追问:“老板,这娃娃我们要了,多少钱?”
明显这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
小贩也不好得罪,看着弗陵道:“姑娘,对不起了。”
弗陵嘴角抿了抿,到底没再说什么。
小贩如蒙大赦。
那锦衣公子再次催促:“多少钱,我们要了,赶紧给我包起来。”
小贩将陶瓷装好,套在盒子里,算好了银钱。
钱货两讫,东西便在自己面前交易完成。
弗陵面上神色淡淡,看似没什么感觉,可心底还是有那么几分不甘心。
那位锦衣公子的娘子抱着锦盒从自己面前走过,面上还挂着歉意的笑。
弗陵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离开。
像什么像啊,神韵差多了好吗?
可一想到自己的品味和那对年轻夫妻相似,弗陵便心中不平。
“姑娘,这套瓷娃娃你还要吗?如果要的话,方才那是最后一个了,新的一批货要到十天后才出。”
小贩的话引回她飘离的思绪。
弗陵问:“这是你自己烧制的吗?”
小贩点了点头:“是啊,我一家三代都是做烧瓷的。”
弗陵紧忙道:“你们收徒吗?”
“啊?”
弗陵道:“我想自己烧制瓷器送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不是自己亲力亲为的,感觉很没诚意。”
小贩面色显出几分为难。
弗陵道:“收徒多少钱你可以说。”
还怕他不放心多番解释,“你不用怕,我并不是来偷师的。”
小贩带着带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锦缎华裳上,“可以。”
·······
等谢玄道找到这里来,她已然和小贩商议好了具体事宜。
心情微微妙,倒也没将他方才缺席一事拿来打趣。
谢玄道道:“怎么走这么快?”
弗陵耸肩:“人太多,被挤着走的。”
谢玄道:“因为要过节了。”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中秋已然近在咫尺。
也不知道这礼物能否在中秋前送出去。
弗陵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眼前着这人,负手转身。
谢玄道被她瞧得有些不明所以,皱了皱眉头,紧跟而上。
“你想知道隔壁那屋的人是谁吗?”
她一直不问,看似对一切毫不关心。
如今只能换做他来。
“知道啊。”
弗陵狐疑地掀了一眼看向他道:“你不会真因为圆圆砸了对方屋里的东西才来找我的吧?”
谢玄道:“东西我会照三倍价赔她。”
弗陵:“为什么要赔?”
“她说东西是你给她置办的,但那品味全然不是你的审美。”
“我不知道你收留这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只不过我相信绝不像她口中说的那样。”
谢玄道:“你一直知道?”
弗陵莞尔:“那人总想激怒我让我生气,我这才觉得奇怪的。”
“何况她自己身边的人称呼她为夫人,想必是对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很重要的人。”
“你不会以为我不问是真误会了你们有什么吧?”
“其实就算你们真有了什么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我们本来就没什么,不是吗?”
她说的漫不经心,一脸随意。
“至于打砸她屋子里的东西,我没有拦着圆圆确实是我的不对。”
“也不知道有没有坏了你的事。”
谢玄道:“坏了。”
弗陵脚步微顿,止不住回头看了他。
“那人是高句丽的公主,上次你和高句丽的联姻未成,朝廷又安插了人过来。”
朝廷对谢家手中握着的兵马大权耿耿于怀,却无法找到任何办法卸掉镇北侯之职。
而高句丽因为之前的联姻未成,这半年多来多番来使,情真意切,要求促成两境联姻,缔结同盟,故而特派公主远嫁而至。
元诏帝故意让高句丽的公主指派给镇北侯,本身就是带着钳制的目的。
“不可能吧?”弗陵想不明白:“她,和你,你们年纪……”
谢玄道:“我爹。”
弗陵只觉晴天一霹雳。
元诏帝怎么就这么热衷胡乱牵红绳?
“那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