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薇,言言想和你聊。”
席昕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清淡的目光落在了对面墙边静静发呆的人身上。
她醒了,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没有时光机器,也无法让她再清醒着回去做一次正确的选择。
卢薇神情有一瞬间的错愕和惊滞,眸中闪过种种情绪,良久才勉强归于平静。
她纤细的五指紧紧地掐着温热的掌心,努力维持着沉静,终是迈开脚步,缓慢却又坚定地向病房走。
路韵言原谅与否,她都要向她道歉。
过去的十一年是她没能看清闺蜜的用心和付出,这份遗憾和错误,她用余下的时间来偿还。
关上房门,卢薇穿过外间的客厅,走进了里面的病房。
对上了床上女孩一如既往的柔润清淡视线。
可是她知道这份平静和温柔,于她而言才是陌生又疏离的。
过去的路韵言总会用一种喜悦又真切的目光看着她,笑容亦是明媚生动的,绝不是这般的淡然清和。
为什么这些她直到现在才意识到。
“言言,对不起。”
卢薇只是静静地站在病床的前方,第一次没有主动走到女孩身边,第一次失去了同她对视的勇气。
她的声音尤带些哽咽,还未完全消肿的眼眶,又渐渐泛起泪光。
对不起。
卢薇自认识她到现在,就未曾同她说过这三个字。
这大抵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路韵言没有言语,她的眸中晕开一抹苦涩,脸上神情却无甚变化。
芦苇有些事可以原谅,有些,却终其一生都无法完全释怀。
伤口好了,会留下疤痕。
或深或浅,却总是有的。
避无可避。
时间兴许能让我心底的痛少些,可是,却无法抹去这些事情。
我们回不去了。
“卢薇,你不必道歉。都已经过去了,付出的代价,至少让它有点价值,不是吗?”
“路韵言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以后的路我相信以你的坚强和勇敢,一定能好好走下去。”
“你若是逃了,今天的一切就没有意义。”
路韵言微微咳嗽了两声,伸出有些轻颤的手,费力的侧过身,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
卢薇的脚控制不住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却又生生僵在了原处。
抬到一半的手缓缓放下。
终是没有上前帮忙。
她说的话,她懂,却也明白,这会是她最后一次给她提示和帮助。
路韵言轻抿着吸管,喝了些微凉的水,喉间的干涩淡了少许。
她不会让自己无缘无故的痛,吃姜慎之的闷亏。
更不允许姜家那对夫妻真的就此逍遥。
既然这是卢薇的选择,不管她现在是否后悔,路韵言也不会再给她逃避的机会。
她的后路,她会尽数斩断。
未来,无论会发生什么,无论有多少痛苦,卢薇都必须面对,必须承受。
女孩很清楚,凭着她心底的愧疚和悔恨,足够支撑她熬过未来的种种苦楚,就算萌生退意,就算万般绝望,想到今日一切,想到自己的话,她也不会放弃。
卢薇,这是你的选择,这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要么,就用起你的聪慧和坚强,为自己搏一片光明未来,要么,就这样被动的承受。
痛苦的和那一家妖魔鬼怪纠缠一辈子,任其欺凌。
“我不逃。言言,若是有朝一日,我让他们付出了代价,你会原谅今日的一切吗?”
闺蜜心中所想,卢薇很清楚,她的眸中只余下坚定和一份渺茫的希翼,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她都想要求一求。
“卢薇,我说过,你不需要道歉,这是你的选择。”
“只是以后,我不会再陪你一起面对。”
“你只是爱一个人罢了。”只是忘记了,身前还有一个我,在义无反顾。
芦苇,我和姜慎之,你终究是更在乎他。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会选择原谅,但至少现在,不会。
路韵言看着她的眸子一片澄澈明净,唇角的笑意疏淡,终究是未及眼底。
心,还是会痛。
兴许她也只是个嘴上狠狠的人。
十一年的情谊,又如何能真的说弃就弃,再无任何牵绊。
可若非如此,卢薇永远不可能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永远不会再次站起来,变回过去那个刚强耀眼的她。
她失去的自我,失去的尊严,必须尽数归来。
否则永远不可能与姜慎之处于平等的地位。
爱的更多,却不代表就是卑微,没有原则的宽恕和退让。
“言言,若是你爱上容恒,遇到了两难的情况,还会如今日一般冷静从容吗?”
卢薇的眸中带着些探究,她不否认自己在爱情里犯的错,却也想要知道闺蜜的选择。
她们的经历不同,路韵言对爱情始终有所保留,不会如她一般投入全部。
可她,想知道。
“卢薇,我不知,但唯一点肯定,我不会失去自我。”
“非要做选择,就是伤害最少的那个。”
病床上的女孩又抿了一两口微凉的水,眸中有些波动和凝冽,长睫轻颤,掩去了一分深邃和茫然。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她也不是圣人,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疏忽不会犯错,一直这般冷静。
也唯有尽可能勇敢的面对。
“言言,你们要一直平安幸福。”
卢薇看着正对面轻靠在床沿的女孩,视线终是渐渐迷蒙,很想很想再抱她一下,和过去一样挽着她的胳膊,陪她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
可,终究是回不去了。
分离,便是如此的残忍和决绝。
都是她咎由自取。
“嗯。”女孩的声音轻柔恬淡,她唇角的笑意却是越发明媚恣意,有一瞬间,卢薇觉得好像看到了过去她熟悉的路韵言。
可也仅是一刹。
她终是转过身,在眼泪坠落的那一刻,背了过去。
“再见。”
几乎是从喉间努力的挤出这两个字,卢薇的脚步,再不复来时的平稳沉静。
有些急促,有些狼狈。
“再见。”
路韵言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直到外面传来了关门声,方才半转过身,放平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