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和尚都是在寺庙里修行，宋姑娘见到的，不会是假和尚吧”沈山河开口说道，楚星绝低着头细细的品着茶
“他的真假，小女子可看不出来。两位公子花了重金上来，不会是就为了聊天吧”宋姑娘微微笑着说道
“和宋姑娘聊天很有意思，听我这徒弟和姑娘说话，都是带着机锋呢。一语双关的，在这里，姑娘屈才了”
沈山河开口说道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勾栏之地，未尝不可栖梧桐”宋姑娘开口说道
“好，说得好。山不在高，有龙则灵。既然姑娘擅长琴棋书画和舞曲，那就一一展示吧”沈山河开口说道
“好，公子要听什么琴”宋姑娘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
“听闻古代的琴曲之中，有十首名曲，不知姑娘会哪一首？”沈山河开口说道
“都会”
“我想想啊，高山流水、广陵散、平沙落雁、梅花三弄、十面埋伏、夕阳箫鼓、渔樵问答、胡笳十八拍、汉宫秋月、阳春白雪”
“初来此地，是为军武而来，先来一曲十面埋伏吧。到了你们这风花雪月之地，看名字，我应该听一听梅花三弄，就这两首吧”
沈山河说完之后，宋雪慢慢地走到了屏风之后，过了一会，怀中抱着一只琵琶走了出来
“十面埋伏，是琵琶曲，公子听仔细”宋雪端坐在椅子上，摆好了姿势，拨弄了两下琵琶，其声悠扬
沈山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随着一声琵琶起，金鼓号角齐鸣，万千士卒呼声震天，有缓有慢
鼓角呜咽，声入云霄，又入耳畔，三军将士列营出征，那项羽，正在辕门，一刀挥下，三军策马狂奔
沙场点兵，军行百里，敲敲打打如急雨
扣弦急停，斥候忽传汉军报
抹弦悠扬，霸王豪气裹马腹
弹弦滴答，三军列阵齐向前
弦音一转，时而响起低沉、急促的琵琶声
汉军，在垓下设下了伏兵，安静地等待着
忽而宛若鸡鸣声，两军短兵相接，杀声震天，刀枪相撞，一弦接着一弦，一刀接着一刀，一刀更比一刀快
忽而再闻九里山，铮铮马蹄，铿铿铁甲，此起彼伏。弦声冲破云霄，回荡在天地之间，豪气干云
却听得一声戛然而止，项王败了阵
几道弦音时而响起，飘零而又杂乱
几道弦音交替着急促的追杀，项王落荒而走，汉军紧追不舍
弦音呜咽，催人泪下
到了那乌江，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拔刀之声，弦音戛然而止
一代霸王，自刎乌江
沈山河过了很久才平复下心中的热血沸腾，或许寒山军出征时，也是号角齐鸣，满城欢呼吧
兵败赤焰，是否也有士卒如同项王一般，不肯归江东，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或战死、或苟活于赤焰呢
宋校尉在意寒山军的名声，而士兵，在意的是一个军人的名声。听闻慕容白孤身进京，面对满朝文武
十几万慕容军死于北人刀枪之下，慕容白又会怎样面对君主、面对百官，面对父老乡亲呢
“姑娘的琵琶弹得真好，接着弹吧”沈山河睁开了眼，发现宋雪早已经准备好了，怀中的琵琶应该是被他放回了原处
手指放在古琴上的宋雪，不仅让沈山河想起了虞姬，倒不如说是想起了古代的那些乐师们
梅花三弄的过程很简单，曲调在不同的徽位上重复了三次。三次重复，三次强调
傲雪之中的梅花越开越艳，迎风斗雪，傲立于雪地之上，傲立于高山之巅，抬头是天，低头，梅花何曾低头？
宋雪弹奏梅花三弄的时间并不长，并不像是十面埋伏那样起承转合。在宋雪将手指从琴弦上移开的时候
沈山河的脑子里还留着十面埋伏的声音
两军相争，声动天地
金声、鼓声、刀剑声、人马声
忽而无声
楚军低唱楚歌声，士卒慷慨掩王声
陷大泽，追骑声
乌江，自刎声
汉军踩踏项王声
曲终人未散，曲终亦有战，项王虽倒，楚军拼死而战者，何其多矣
王，为士卒而死，谋士卒之生。士见王死，死战依随王后。此王，此兵，大楚，无愧于江东耳
楚汉相争，历来众说纷纭。在沈山河眼里，霸王项羽是一位英雄，豪气冲天的英雄。在那群星璀璨的时代
何人举鼎，唯有项羽。何人统兵战章邯，唯有项羽。何人一统诸侯而伐秦，还是项羽。西楚霸王虽死乌江，王霸之气，长存于天地之间
胜者为王，项王，败了吗？
“公子对梅花三弄没什么兴趣啊，听了十面埋伏，可是回味了很久。听完梅花三弄，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宋雪收起了琴，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沈山河的眼睛，狭长的眼睛
“我本以为梅花三弄是风花雪月之曲，却没想到竟是一首梅花曲，傲立于天地之间的梅花，怎不让人心生感叹呢”
沈山河开口说道
“公子的学问，做得不透彻啊，十首名曲，并非都是琴曲。公子若想听风花雪月，小女子也可以弹奏”宋雪开口说道
“我就随意地看上那么一两眼，和姑娘这样的擅长琴艺之人，当然无法相比了。风花雪月，弹来听听吧”
沈山河说完之后闭上了眼睛，宋雪起身，婀娜多姿，沈山河闭上了眼睛，脑海里还是宋雪那一袭白色罗裙的婀娜身影
可他还是想给自己留一点惊喜，他要等着宋雪开始弹奏，不知什么乐器，不知什么曲，不知何时弹，这才是惊喜嘛
一场风花雪月下来，沈山河不禁有些脸红，声音太过于诱人。直到他觉得自己脸上没那么热了，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公子怎么像是听了十面埋伏一样呢”宋雪浅笑着说道，一想到风花雪月是由宋雪所弹，沈山河的脸又红了起来
“姑娘弹得好，听得入迷了。琴听完了，那就下棋吧”沈山河连忙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和借口
楚星绝在旁边嗤嗤的笑出了声
“笑什么”沈山河开口说道
“没什么，茶水喝完了，我还想喝，可是喝不到了，喝多了就没有念想了。我这么适可而止的，有点想笑”
楚星绝摇晃着空茶杯，惋惜的说道
“你还想听？”沈山河听出了楚星绝的意思
“师父花的银子，跟着师父走，师傅听，我就听”楚星绝开口说道
“十面埋伏和梅花三弄就够了，后面的风花雪月，不能多听，容易气血翻涌，这样不适合练武”
沈山河一本正经的说道
“对，前两个才是正道，咱不听小道的。一个悲壮万分，一个傲立天地，这听着，也容易气血翻涌啊”
楚星绝开口说道
“你别跟我抬杠啊，小心我揍你”沈山河开口说道
“你看你看，说不过就要动手，哪像个君子嘛。宋姑娘你说是不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楚星绝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拿出一个棋盘地宋雪，正将棋盘放在桌子之上
“公子说得有理，动手，太没有风度了”宋雪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蒲团之上，身姿未晃，看来应该是练习过很多次了
沈山河看了看宋雪的脸庞，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美，视线下移，脸颊有些发烫，继而将目光落在了棋盘之上
“君子不对君子动手，对其他人嘛，该动手还是要动手的。我也不是什么君子，要风度做什么”
“君子打人，有没有风度呢？恶人皈依佛门，有没有风度呢？姑娘说的那个小和尚，都说和尚普度众生”
“为了在这，他一杆禅杖打了一个月，又是否有风度呢。道理，总是没有道理可言”沈山河开口说道，试图用话题转移着脑海中宋雪的影子
“公子说的，太过于深奥，小女子有一些粗浅之见。风度，因人，因事，而有所不同。这事上，没有定法”
宋雪开口说道
“黑白二子，公子先挑”
“白子”
棋盘纵横之间，白子黑子纷至落下，沈山河赢得很轻松。下棋，重要的是势，宋雪有势，有气
却没有更重要的导势，将敌人引入自己的势，合围，插翅难飞。就算负隅顽抗，也再无生机
“宋姑娘败了”
“是我的棋败了”
“对，姑娘的棋败了。那姑娘的书是什么书？”
“正楷，公子擅长什么书？”
“我啊，不成章法，草书”
“哦，那这位公子呢？”宋雪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玩着茶杯的楚星绝
“我，也是楷书，和姑娘一样。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那个汉服姑娘说你擅长琴棋书画，棋呢，败给了我师父”
“咱们三个，一人写一幅字，托一个外人送到拍卖会上，到时候看看谁的字，卖的银子更多，怎么样？”
楚星绝开口说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两位公子随我来”
沈山河和楚星绝跟着宋雪穿过了巨大的屏风，走进一间房间，一看布置，俨然是一间书房
“师父，这背影扭的，怎么样”楚星绝在沈山河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好看”
“美吧”
“美”
“这您可入不了人家的眼了，您得心无旁骛，说不美，再美也是会化作一堆白骨的。人家喜欢超尘脱俗的”
“美就是美嘛，你这话说的，跟佛家似的。难道说假话就超尘脱俗了吗？”
“师父我跟您说啊，那仙风道骨的道士，竟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人不都说那是超尘脱俗嘛。这招，一般人我可不教”
“我可不会说假话”
“这世上的真假，哪分得清呢。要想讨得人家欢心，得看人家喜欢什么”
“也得看我喜欢什么吧，酒衣这么大，酒衣外面那么大，姑娘多了去了”
“是啊，姑娘多了去了。谁会瞎了眼跟您呢，一点意思都没有。您啊，去刑部或者学理学，定然大有作为”
“我也这么想”
“两位公子，谁先来”
宋雪研好了墨，站在了一旁，两人的声音虽然小，她也听了一个大概。心中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没想到奇门掌门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和一个登徒子在一起呢，还被那个登徒子嘲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