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河道“您这位朋友，真是有趣”
李燃道“我也觉得他很有趣，明明很喜欢李煜，却是谈的最少的一个”
沈山河道“李煜是因为做了一首词而死，若说是死于温柔乡之中，也不为过”
李燃道“什么词这么厉害，可以让一个人去杀死另一个人。我只听说过宋江题反诗，招来了大祸”
沈山河道“差不多差不多”
李燃道“怎么个差不多”
沈山河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一江春水向东流”
“您听了，有什么感觉？”
李燃道“李煜这是在自己作死，亡国之君，缅怀故国，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沈山河道“您或许不知道，李煜是在他生日的那天晚上做的这首词。而他，是为了他的小周后做的这首词”
“李煜很喜欢小周后，而小周后，被霸占了。赵光义听了，觉得李煜意图变天，让秦王赵廷美带着牵机毒酒赐死了李煜”
李燃道“所以说是因为一个女人，李煜是为了一个女人，赵光义觉得他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沈山河道“想当初宋军隔江而望的时候，李煜曾依托长江天险意图死战，这样一个柔弱文人，怎能不让人担心呢”
“他有才，赵光义不舍的杀死他。他做了虞美人，赵光义怎能不想到长江天险呢。李煜虽为阶下囚，却没有放下反抗之心”
“越王卧薪尝胆，反杀了吴王这个故事，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赵光义刚刚开创大宋王朝，是不会允许这样的故事发生的”
李燃道“那那首什么西楼，月如钩呢”
沈山河道“那或许是赵光义很喜欢的一首词吧，不然李煜的墓室里也不会有那些东西”
李燃道“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沈山河道“是猜测，很接近真相的猜测”
李燃道“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接近真相，就像是每个人都觉得未来一定很美好，过去一直都是低谷一样”
“每个人都觉得明天更好，而过去是越看越坏的。人是很奇怪的，发生的都是坏的，没发生的都是好的”
“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没发生的也改变不了。为什么就有了好坏呢，是不是因为不满足啊”
沈山河道“不知道”
李燃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沈山河道“我真的不知道”
李燃道“好吧，看来你也并非无所不知。这个问题，我还要找时间去请教我的老朋友了”
沈山河道“咱们还是继续说之前的事情吧，词帝虽然大风流，都已经过去了”
李燃道“咱们为什么会说到李煜呢，真是奇怪”
沈山河道“因为你的老朋友，很喜欢李煜。为什么说起你的老朋友，因为佛道两家的精神很晦涩，你老朋友也这样”
“为什么说起佛道两家，因为武当赵长白和道家归一，为什么说起他们两个人，因为江湖上有很多老人”
“既然说到了武当和道家，难免就要说一说佛家，当今武林的几大门派，一说就挂在了嘴边上”
李燃道“沈掌门喜欢倒着走路吗”
沈山河道“这样的经历，只有几次，当初行走江湖的时候，武艺不精，被人用剑指着眉心，倒着走过几回”
“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喜欢”
李燃道“没人喜欢这种感觉，除非是自虐狂。既然说到佛家，就不得不说佛家的高僧了”
沈山河道“嗯”
李燃道“佛家自从传入以来，一直都是普度众生的，他们很慈悲，大多数都很慈悲，败类是难免的”
沈山河道“这话说的不错，出家人，菩萨心肠，都很善良。可就算是再好的林子，也难免会出几个坏鸟”
李燃道“佛法是很晦涩的，练武很难，外家功难，内家功更难。要想将佛法练到登峰造极”
“不仅需要毅力，还需要悟性。能把一件事坚持五百年的，如今都是归真的老人了。赵长白扫了一百年的地，扫出了一个武当”
“天禅坐了五百年的禅，少室山稳若泰山。先皇曾经造访少室山，孤身上山，孤身下山，这便是佛家的厉害”
“有天禅在，无人敢在少室山放肆。放眼天下，也只有天禅可以做到。归一、赵长白，都是不行”
沈山河道“您把他说得这么厉害，难不成他是归真里最厉害的人吗”
李燃道“天禅，从生下来到现在，一次都没有败过，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人，多少人”
沈山河道“这样的高僧，若是可以投身沙场，可以让很多人免受苦难”
李燃道“他也要杀很多的人，才能让很多人免受苦难”
沈山河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嘛”
李燃道“出家人很慈悲的，死亡，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样的。他们不会为了酒衣少死人而去杀了青璃人”
沈山河道“这便是佛法的高明了，他们虽是酒衣之门派，却也是天下人之门派。如果，挨打的、被杀的是我们呢”
李燃道“我不知道”
沈山河笑着道“我也不知道，高僧的想法，是难以琢磨的。您说我若是与他比试，会有几成的胜算”
李燃道“没有胜算，天禅坐了五百年的禅。在如今这几个人里，我觉得他，是距离天，最近的一个人”
“你如果不去找他，自然就赢了。天禅如果无法登天，就快死了。他死了，你自然就赢了”
沈山河道“我可不想这么赢，或许天禅未曾一败，就是因为很多人都害怕，害怕被天禅打败”
“没人找上门，自然就立于不败之地。说不定天禅只是一个钻研佛法，不会武艺的高僧呢”
李燃道“这你就错了，当今武林，没人可以靠一张嘴站得稳。要想站得稳，还是要靠拳头的”
“没有实力，就算是口吐莲花，也没人觉得那是美景。这个世道，有能者居之，有恒者居之，天禅，都占了”
沈山河道“我未必不是他的对手，您活了三百年，败在了我的手上。天禅，就有可能败在我的手上”
李燃道“我和天禅，没得比”
沈山河道“我还是相信有这个可能的”
李燃道“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沈山河道“有这个可能就好了，我就不会害怕，不会担心，也不会畏手畏脚的”
李燃道“有信心是一件好事，至于胜败，我早已经看的淡了。你们谁胜谁败，不过是一个故事”
“到了最后，都是为了活着而已。为了活着，我们或明或暗的做着取舍。年轻人不怕死，可人越老，就越怕死了”
沈山河道“我也怕死，不然也不会那么拼命的练武。那么多人要杀我，我要是不厉害些，早就糟了毒手了”
李燃道“你是为了活着才练武，那段日子都过来了。如今能杀死你的人，不多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沈山河道“一开始，在琉璃山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为了什么而练武。那个时候，师父怎么教，我就怎么做”
“师父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直到我下了山，走上了这所谓的江湖路，见识了这样的江湖之后”
“我发现，人杀人，不需要理由。弱者，就是被威胁，被人杀，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上，不过也正好”
“我没日没夜的逼着自己练剑、练拳、练腿，坚持总是有所收获的。我从这条路里杀了出来”
“很多人说我横空出世，说我靠的是奇门这棵树，说我下山以来一路顺风顺水，逢战必赢”
“他们只看到了我的光明，却不曾看到，在黑暗之中，我经历过多少的血雨腥风。对，他们不可能知道”
“因为失败的人，是不会把自己的失败说出去的。为了他们的面子，我也从没有说过。黑暗，就该是无声的”
“白天，依旧是风平浪静。一股股的暗流，在黑暗中碰撞。有很多次，我都忍不住想要杀人”
“可最后，我都忍住了。因为，我不能打破自己的底线。我一旦杀了一个人，就会杀第二个人，就会杀无数人”
“最后，我怕我变成一个魔头，只要心情不爽，就会纵剑杀人。可有一次，我真的没有忍住”
“就是在这里，一家酒楼，前几天我才知道，那家酒楼叫做李家酒楼。两年前，我在那里杀了人，杀了很多人”
“如今，我是为了认罪来的。这一次，我会死。所以啊，趁着死前这段时间，出来溜达溜达”
“也不知道谁说的，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我下山以来唯一一次杀人的地方，也会是我的终点”
李燃道“以你的武艺，如果要走，是可以走的。即使是皇宫里那两位联手，也不一定可以拦得住你”
“两年前，我住在镇里，听说过李家酒楼的事情。那天夜里，酒楼里死了一百多个人，听说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两个人做的”
“有人看到了他们的背影，说他们是黑白无常。你知道，在这样的小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啊，没人去追究的”
“即使是那些失去了亲人的人，也不会去追究。他们很清楚，能这么做的人，会有多么厉害”
“死去的已经死去了，活着的要更好的活下去。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一个说法活着的”
“为了那一个说法，有什么用呢，搭上性命吗？在这样的小镇，这不可能。活着，是这里唯一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