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吃饭也是，很多人吃饱了，还在夹菜，直接在嘴里嚼烂了，品完味道扭头就吐。
侍者前前后后地伺候，丝毫不觉得怪异。
桌上的人也基本不觉得这算什么值得一谈的。
其实这个张京可以理解。
因为他也偶尔喜欢这么吃，虽然以前不至于这么高消费。
但是不想吃的时候就嚼了直接吐，为此还被家人骂浪费。
反正吃了也是堆积成脂肪，以后健身还是要减掉，约等于没吃。
所以嚼了就等于吃了。
众人坐着消化完，就去了六十层的洗浴温泉，先去洗了脚。
结果洗脚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张京几乎要踢翻水盆的事。
“皇令已下，钦差大臣即日革职，封从六品苍州协理，速速动身去苍州督守。”
蒲吉和汪天一脸颓丧地赶到了洗浴区。
张京的表情就是一个大大的费解，整个人僵在那里。
——皇帝老儿，你脑残吧？
张京恨不得对着苍天大地，放声质问。
“嗝、”
突然有一个夏家族人打了个嗝，低低的窃笑声和讨论声流动起来。
然后张京感觉数百道针扎一样的目光刺到自己身上。
男人们的笑脸几乎要憋不住了，然后夏征作为代表肃正起脸：“协理，您要是有事要忙，就先去吧。”
——你们不是吧，这么急功近利吗？已经不叫我“大人”，改叫“协理”了吗？？？
张京灰头土脸地被赶出来之前，那个送自己烟壶的官员还去堵了他的路。
“协理....本官觉得你或许应该把黄鹤红玉烟壶还回来。”
这个官员现在都是个五品。
张京却只是个从六品的苍州协理。
苍州，虽然靠着姑苏，但是很荒芜，很偏僻，很穷。比青州还穷。
“行。”张京嘴角一抽，把烟壶扔给他。
“还有檀木滤嘴。”对方恬不知耻地又伸出手。
张京属实无语了：“拿上你的东西，滚。”
“本官这次饶了你，以后再有无礼，定当不饶。”那官儿转身趾高气扬地走了。
张京目视他远去，目视他不小心跌下楼梯摔了个脸朝地。
——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马车里，张京连忙询问蒲吉和汪天。
两人都是摇摇头。
蒲吉道：“皇上没必要对钦差您动怒啊。”
汪天也跟着点头。
张京沉默了一下，他把京城发来的快件重新仔仔细细浏览一遍。
无非是要自己去苍州监督军情。
据说苍州有个宝物名叫「抬海移山丹」被发掘出来了，很多人士都去夺宝，苍州风云四起，急需安排。
马车外人影闪动，得知这个惊天大消息后，平蕃大臣马不停蹄地来了。
他被张京所救，还是比较感激。
“您做的太直接了。
大族就像扎根地底的擎天大树。
您直接拆家、抄家，被弹劾是情理之中。”
张京：我还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不然我也不至于这样。
有了平蕃大臣这位内幕人士的帮助，张京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被京官集团弹劾了。
几乎所有的京官派系都有不少的人弹劾张京。
张京简直被孤立排挤的史无前例。
哎，当个「好人」真难。
正交谈着，毋理全也赶来了。
平蕃大臣以为，自己和毋理全是一条绳上的九王爷派系。
但其实毋理全不是。
张京就是掌握了毋理全资料，威逼利诱，才啃掉这块硬骨头。
五个人挤在宽敞的马车里，还是有些狭窄的。
毋理全叼着烟壶嘴，向马车外吐烟。
烟不喷到张京面前，还是比较尊重张京的。
“大人。”毋理全的称谓依旧没变，他目光如炬，“卑职会亲自护送您去苍州。”
冯建元的小女友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毋理全背叛的如此彻底。
——
张婉婉得知一切后，还是义无反顾地支持张京。
“说是支持，其实也是必然吧。
除了我他也没有别的依靠了。”
张京心情极差，一个人对着系统发牢骚。
【宿主喝茶吗？】
“我说喝你会给我倒茶还是咋地？”
【本系统不会倒茶呢，随便问问啦。】
“哦。”
马车突然前面剧烈晃动了一下，然后前面的车夫叫道：“协理大人，是一个自称金翰学的大员求见。”
张京掀开帘子，看见远处金翰学披着狐皮袍骑在马上。
金翰学立刻策马前来，风尘仆仆地把一个长长的包裹递到张京手里。
“皇上为何如此决意？总之....大人，您一定要拿好这长枪，这长枪名叫无量枪。”
张京表情感动地双手接过来：“患难见真情！”
自己这一番凤凰变乌鸦，一路来不知道受到多少刁难，遭到多少白眼。
孙家的少爷们居然找人在自己住过的公馆门口涂大粪。
胡氏的人则是故意砍断张京的车辕，嘱咐官吏克扣他的过路费。
新仇旧怨一起上，张京住的客栈都被砸破了窗子，往里扔石头，差点砸到张婉婉。
社集武赛会的裁判估计也不会要自己了。
虽然自己完全是第一名，但现在树倒猢狲散是迟早。
官厅的人对自己百般苛待嘲讽，豪奢的人群更是对自己穷尽丑化辱骂。
“哥哥....”张婉婉私下里也为张京担心。
“你懂什么。”
在去苍州的路上，张京拍着妹妹的肩膀，阴狠地看向前方。
——皇帝是为了自己着想。
自己现在名气太臭，被曝光住那么豪华的商馆，民怨很大。
还被诬陷在谋杀冯建元、沈季同的案子里，打官司是最耗时耗力的。
而且自己多一天在姑苏，就多一天生命危险。
沈氏闹了这么大的事，还没完。
只要九王爷不倒，沈氏就算被发现窝藏妖魔都没亡。
就像冲霄门被神要求解散，还可以改名蛟云门复出。
甚至原本因为和妖魔私通被赶出山门的沈永嘉，还可以重新录入蛟云门。
张京玩了这么一大局，并没有灭族。
沈氏即使抄家了，还可以被皇帝特赦——皇上的确这么做了。
因为众臣都说证据不足。
自己幸好布局早，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可以谋划灭绝沈氏。
张京心疼自己。
海女来找是张京没想到的。
“大王，您去苍州做什么？我们都很好奇，不想让你走。”
海女传达了妖怪们的意思，张京发现她眼下是淡粉色的眼袋，类似于眼影的天生颜色。
海女的五官透露着一种诱惑的纯粹。
张婉婉正坐在旁边被张京教着如何吸烟，看见海女就笑了：“快来坐啊。”
“你不懂。”张京回答海女的问题道，“我反正不会抛弃你们。坐。”
他叼着烟嘴，给张婉婉展示了一下，张婉婉就凑过去也咬住滤嘴吸了一口。
张婉婉的嘴唇嘟起，慢慢习惯了烟雾，就吐出来，尴尬不好意思地看着张京。张京满不在乎地歪头笑笑。
海女心里有点怪怪的，她又说：“大人要去苍州，以后是不是就不回奉京了？
听说被放逐到苍州的就没有回到奉京的。”
“我一定会回去的。”
张京的眼睛泛着一种恶狼般的光泽。
——这场仗，还是以夏氏和沈氏胜利为结尾。
顶多是夏氏借着张京的手，把沈氏打的元气大伤罢了。
众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张京只是炮灰。
他反抗过，然后和其他人一样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他被放逐到苍州县那个破地方。
“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哈哈哈哈——”
世家子弟们此刻正放声大笑，举杯庆贺。
苍州有个「州」字，其实不过是个县。
在上流人士眼里，垃圾的一批。
“张京真是两条腿的蛤蟆，跳进井里就蹬不出来了，哈哈。”
“这次纯属他自己咎由自取，不怪任何人。
就算他被贬黜，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现在他仅仅比知县高一级而已，还只是从六品，随便咱们一个人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
“新仇旧恨堆到现在，我恨不得他赴任路上就死！——”
——
张京来到苍州，当地官所多是些七、八品，还真是芝麻官遍地了。
皇帝为了给大族权臣做一个表示，也为了保护张京，下手的确狠。
这般贬黜张京，直接从一品钦差降到区区从六品，真是......
伙食住宿直接跌到谷底。
但伙食住宿不是重要的。
张京来到苍州之前，一共遭遇了九次刺杀。
还差一次就凑整了。张京苦笑。
一次比一次凶险。
竹林围杀，侍从反叛，茶饭下毒，夜半箭雨，毒蛇满榻，妖兽袭击，美人诱杀，密室飞刀，最后类似于地雷的火药陷阱都搞出来了，爆炸直接轰飞了两间大屋。
简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张京都服了，自己活下来还是比较不容易的。
回到眼前，张京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好像很长时间没吃到炒土豆丝拌米饭了。
一顿有五枚普通河虾的鸡爪煲在这里都是比较豪奢的。
张京被当地同僚热烈款待，去了人均100通宝的餐厅吃饭。满桌菜肴都流露出一种家常的亲切感。
掌勺大厨亲自来花式切菜、摆盘、祝酒是不存在的。
衣着得体的侍者东来西往地伺候更是不存在。
张京看了眼脖子上有刺青的女侍者衣服上的油渍，以及女侍者那别人欠她八百万不还的表情，移开目光。
瞥了眼似乎多年不曾装修、直掉墙皮的狭窄包间墙壁。
隐约还听到隔壁包间放声大笑的谈话声。
“大人快尝尝这爆炒尖椒，我们这里的特色菜。”
“大人能吃辣吗？快把水给大人端来。”
张京听着这些阿谀奉承之词，拿起筷子摇摇头：“不必了，我吃点地三鲜就行。”
快速地吃完饭，一行人就去了苍州堡垒。
这里背靠大黑山，前临沽女湖，鸟不拉屎的地方，却有许多雕刻妖魔仙人的雕像。
张京来到堡垒内部，在别人前呼后拥下，一进到院子里就呆了。
冲天而上的一座雕像，六手佛怪。
目呲欲裂的表情，乌发张扬的造型，爪子尖利，据说是被神降服的妖魔，现在入定了守卫人间。
张京嘴一撇，八百线开外的传说，他反正瞧不起。
“听说苍州县地界有个太虚宫，太虚宫里有个敬神塔，我想去参拜一下。”
“大人不可....”“不可啊。”
“为什么？”张京疑惑，“不是说苍州遭遇许多奇人夺宝，「抬山移海丹」就是苍州太虚宫的弟子发现的。我为什么不能去？”
官员里于是给张京讲了太虚宫具体的事由。
面对据说是权力斗争失败被贬的张京，他们也不敢有半分懈怠和怠慢，毕竟高一级别压死人。
“太虚宫是古时候断魂岛先人来此创立的，是咱们苍州着名的经济渠道。
或者说是唯二经济来源之一，苍州除了靠挖矿石，就只能靠太虚宫的弟子了。”
张京撇嘴：“这和不让我去参拜敬神塔有什么关系？”
“这个实在是.....太虚宫的人比较这个，厌烦俗尘，不喜欢官籍的人去.....”官员们只好低头说道。
张京笑道：“既然如此清高脱俗，为何向官府索要钱财？应该断绝和官府的来往才对。不要拦我，我一定要去。”
他其实并不是故意找事。
而是皇帝给他的手信，写着「探秘太虚宫」。
没想到苍州这个小破地方还能牵动天子关注。
张京猜想，肯定是这太虚宫绝对不简单。
皇帝手信是他亲笔写的，足以见得对张京的欣赏之情和重视之意。
皇帝连蒲吉和汪天都没有告诉，他们俩也是二脸懵逼，说明张京在姑苏做的事，走进了皇帝心里。
皇帝一定要用放逐的方式来保护张京。
别人都以为贬官是失势，殊不知自己没有远见，看不穿真正的真相。
但皇帝也不想张京闲着，在这空隙，皇帝希望张京整合苍州的兵力，最好能归化滚刀肉的太虚宫，以后作为对抗姑苏大族的一支力量。
张京绝对不会辜负他的期待的。
他要走到皇权中心去。
他要走进大燕最高的大厦，在最高层有自己的位置。
他首先就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后皇帝的位置.....
——
一行官员给太虚宫发了信件，诉说张京必须要去的决意。
张京现在拥有武君的实力，武霸级别的速度和格斗技，还是不怎么怕穷乡僻壤的太虚宫的。
太虚宫也就名字响亮，张京是这么想的。再说就算他们很强，自己也要闯一闯。
《森罗真解》第三章实在是看不懂了，就像初中数学水平的人阅读微积分一样。
张京知道自己必须看别的秘籍，有了基础，才能看懂那些复杂的算式和符号。
太虚宫给的回复是，把官信直接撕碎了。
张京得知后勃然大怒，抽出房中摆放的长剑，就要出去，被知县、文书等人抱着大腿死活拖住。
张京当然是故意让他们拖住自己的。
他展现出自己不好惹、脾气爆就够了。
“大人您就非得去招惹吗？”
知县抹掉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
张京索性回去坐下，重重撂下拳头：“我看了资料，每个月，官府都拨给太虚宫九万通宝。
这可是苍州，的确是穷，本来就没多少钱。一年下来就一百多万。
他们一下子要那么多钱，结果连咱们的人都进不得？
不行，本官必须讨个说法。”
“大人，”文书焦急叫道，“太虚宫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那都是神仙洞府的修行人物！”
“平日里他们腾云驾雾，骑着鹤踩着剑到处飞，大人就不要鸡蛋碰石头了。”
“好了，你们不要说了。”张京抬起冷眼。
这时门外跑进来侍从，报告知县：“知县大人，太虚宫本月的月钱还没给呢，他们来人要了。”
“哦？”张京闻声站起，知县膝盖一软就抱住张京的腰，“大人，你不想下官死，就不要去招惹太虚宫！
下官上有老下有小，家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下官实在是不能丢掉这个乌纱帽！
求求大人您放过我们，下官已经给大人准备了礼金，大人快看。”
他撕心裂肺地大吼，然后文书慌忙找人抬来钱箱，一共3万通宝。
“你们这什么意思？太虚宫就那么吓人？让你一个知县这般作态？”
张京拉起来知县，“你站起来，我还什么都没说，你这副样子是在做什么？”
知县一梗脖子：“大人不答应，下官就不起来！”
张京一把推开他：“你跟谁在这啰嗦呢？”他看向门外侍从：“让太虚宫的亲自来见我，否则不给钱！”
——
太虚宫只来了一个弟子，他清竹般的身板，本来在候客厅翘着二郎腿在喝茶，却听到侍从这么说，当场拍桌站起来。
“一个督军协理，他要上天，难道他没听说过南大道的妖魔唯独怕我们太虚宫？
要不是我们太虚宫，这小小的苍州县，早被南大道的妖魔夷为平地了！”
他气冲冲地就往门外跑，一直来到张京所在的屋前，却愕然发现这里居然门户全关。
“难道要我太虚宫弟子亲自去叩门吗？真是好大的排场！”
张京听见门外叫骂声，透过窗纸一看，发现那人头顶浮现【武圣中道】字样，不由得一愣。
一个来要钱的喽啰都是武圣？
自己也只是武君中道而已。
难道太虚宫武君遍地走？
孬货知县屁用没有，连点太虚宫人员等级也不告诉自己。
“鼠辈安敢在此叫骂？”
张京看出别人比自己级别低，立刻踹开大门，也骂了一句。
他提着一杆无量枪，这就是金翰学给他的那把。
那弟子名叫黄斌，他看似并没拿武器来，此时却手中陡然幻化出一柄长枪，乃是储存空间的法术。
“既然你如此狂妄，我倒不介意教训教训你，不如你我比试一番？”张京的话滴水不漏，并没有彻底和太虚宫撕破脸。
黄斌冷笑一声：“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教训！”
他直接疾步而来，提着长枪猛刺张京面门，乃是杀招。
张京绕到旁边迅速躲过，速度风驰电掣。
黄斌腕力极强，直接顺势抽回长枪，枪杆子都在空气里震荡。
他让枪尖擦着地面，刮出“噌、噌”令人胆寒的声音，然后猛地弹起手中长枪，直逼张京面门。
没想到的是，张京似乎早有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