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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制的桌子好像不堪重量的缘故,竟然在他们之间发出不文雅的声音。轻烟心想,不知是从哪里偷回来的桌子,不就放了几碟菜吗?至于抗议得这么明显吗?将碗中的米饭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半天都没动桌子上的鱼啊菜啊,倒是让沉瑜有些意外。

“阿烟,你怎么只吃饭不夹菜呀,还是说,这些菜不合你胃口。”沉瑜看着桌上摆放的平日里少有的鱼,她以为轻烟应该会喜欢的,没曾想,自落座端起碗之后,眼睛看也不看桌子,只顾着刨碗里的白米饭。

轻烟也不知道自己在恼怒什么,总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够好。

没有沉瑜的好看、温柔、大方、会照顾人、惹人疼爱,她自己呢,一大堆毛病。兴许是在神殿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原因,所以遇到君默之后,他的一切宠溺,让她在他面前变得更加猖狂。面对如今幻境里的君默,想到再也不对她好对她笑了,她就觉得心恼,心不安。

他的笑,全部都给沉瑜,都给了她呢。就连这桌子,都像是在气她。

果然应了那句话,人喝凉水都会被噎着,真不是事事顺心的世界了。

“不,不是,我只是在想东西,想东西,嘿嘿......”太尴尬了,还是吃自己的饭吧。最后还狠狠的塞下几口饭,才伸出筷子夹了一根菜梗,确实是一根,然后放进嘴巴里咀嚼了半天。

都怪自己,老是想那么多,时不时的在君默面前出糗,把自己美好的形象都给毁了,好伤心呀。

“我吃饱了,你们俩,慢慢吃。”轻烟轻轻的放下碗筷,不知所措的咬了一下下唇,本来想着离开的,沉瑜的一句话,将此时已处于尴尬地步的轻烟更加抬不起脸看人了。

“阿烟,你脸上,粘了颗米粒。”沉瑜声音轻柔柔的,又想大声说出来,又怕她多想什么,毕竟女孩子的形象还是时时注意一下的,更何况实在脸上多了东西。

米粒?

轻烟此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沉瑜说的是哪里,抬起右手往唇角抹了一遍,没发现,再往脸上刮了刮,也没有,脑子里顿时“轰”的一下嗡嗡作响。这可是在君默面前的呀,这形象没法往好处发展了。

或许是君默看不下去了,也许是君默距离轻烟的位置比较近,所以,当君默伸出右手为轻烟拭去粘在左脸的米粒时,轻烟的心跳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这亲昵的动作,还是在沉瑜面前做的,她多少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感觉就像在做坏事,心里头慌张得很。

“谢谢。”轻烟低着头没再敢看君默,怕对上他得眼神,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然后冲动的将一切告知他,轻烟觉得,时机还未到,不能太冲动做事,当真会影响。

君默一遍刨着碗底剩下的饭粒,一遍含糊的应着轻烟道的那一声“谢谢”,“不用谢,举手之劳。”顺势把碗往桌上一放,非常豪放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油,顺便打了个嗝。

举手之劳?轻烟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子说也行吗,沉瑜不会生气吗?看来他们的亲昵也不过如此吧。不过看到君默吃完饭后放下碗,接下来的一连串动作确实让轻烟觉得,刚才那个“举手之劳”,也是说的过去的。

她可不记得君默何时想变成凡夫俗子的模样了。看那一下子抹嘴一下子打嗝的模样,是不是还有其他与他本来不相符的动作呢。轻烟摇了摇头,内心里只“啧啧啧”几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现在都不知道还剩多少时间,也不知道时间能不能够用。总得找个机会将事情说清才行,这样子耗下去只会把时间一直延长,对谁都不利。

轻烟趁着沉瑜收拾碗筷的空挡,然后静悄悄的走到君默旁边,这个喜欢种花的鬼王殿下,轻烟没眼看了。

“君默殿下。”嗯,她觉得还是叫他殿下吧,免得唤他为阿默,让他吃惊,还要解释上一会儿呢。

挨在门框旁的君默被这一叫,着实吓得不轻。

在这里,只有沉瑜知道他的身份,她怎么知道的?

君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倚着门口往外挪着屁股,下一步想法就是躲避轻烟的视线。如若真是魔族派她来的,他确实要做好防备了。

看见君默脸上表情的变化,轻烟大概猜到了些。一脸的防备和警惕,不是将她当作魔族之人就是来者不善的陌生人。对于他来说,突然出现的行人最是诡异了,况且他们还属于逃避的状态,若是遇上魔族的人,这里恐怕就不能待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难道你是?”是魔族之人吗?还是来捉他们回去的。好不容易躲到这里来,哪能这么容易回去呢。

“我上次不说了吗?我是来找人的,你,就是我要找的人。”轻烟抬高下颌,对着一脸不信任的君默,点了点头,示意他就是她轻烟要找的人。

“不,不是,我又不认识你,你找我干嘛,”君默当然有理由不相信,她既不是魔族派来的,也不是来寻仇的,应该不是他沾花惹草带来的吧,他记得自己除了沉瑜之外,都没怎么和其他女子有过亲密的交情呀,“难道,你对我,一见钟情。”君默突然的靠近,狡黠的笑道。

轻烟被君默突然放大的面容着实吓了一跳,下一秒听到他说的那句话,她差点没一口鲜血喷出来。要知道,当时可是他先靠近她的,还说什么“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这样的胡话,看来,现在的他还是死性不改的痞子样,还是喜欢到处招蜂引蝶呀。

轻烟皮笑肉不笑的转移视线,希望从君默的眼神中逃离出来。“呵呵,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呀,只是,只是刚好两情相悦而已。”轻烟故意压低声音回答道,顺便挪了挪屁股,与君默保持了一些距离,就是怕他突然做些什么动作弄得她心神慌乱。

君默见她稍微挪了位置,自己也不好意思再靠近,便端正的坐在门坎上,倒是想听听她会说些什么话。

“阿默,你该醒醒了。”轻烟透过层层余晖,看向远处的山峰出了神。傍晚的彩霞穿透重重叠叠的光晕,将仅剩不多的光线投射在陡峭的山顶上。时间似乎慢了下来,因为轻烟来时,晚霞就已经在那了,现在一看,它还是没有离开;时间又似乎飞逝,感觉眼前的事物都是不真实的存在,同一个场景,就像变化了无数次。

“什么该醒醒了?我不是一直都是醒着吗,又没有睡着。”君默只觉得她很奇怪,一会叫他殿下,一会唤他阿默,还真没有谁这样子叫他这么亲昵呢。

“阿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必要为了某个人而沉溺于过往的痛苦里面。”轻烟扭头看着君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希望能从他地眼里看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珑夏说过,君默此时沉溺在幻境里,除了外力的原因,还有个人的意愿所在。若不是自己强行在梦境里注入感情,他也不会一直享受在幻境里,并且制造一切的梦境轨迹,轮回在痛苦的边缘,迟迟不愿离开,也许是为了赎罪吧,为了死去的沉瑜。

轻烟竟然觉得好难受呀,就是因为君默为了沉瑜的不明冤死而让自己受苦受罪,那她又算是什么。她每次都要躲过阿姆和其他人的监视,才能逃出来看看他,难道他在他的心中真是只是一个妹妹的存在吗?

心突然钝疼。

“我为过去什么事而放不下,呵,我有什么痛苦呢,你胡说什么?”君默不明所以,这哪跟哪的事呀。他不是一直很好的吗,虽然这次与沉瑜一起是为了不受任何人的束缚,才选择在这里居住的,说不上这是痛苦的事。

“阿默,你看清楚了,这是你自己制造出来的梦境,这只是梦,不是真实的。”说着轻烟从袖口拿出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上面还雕刻着一只匍匐着一只貔貅,用褐色编织成的绳带拴着。然后放在手心,双手手掌相合,将玉佩贴在里面。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着什么咒语。

之间刚才还是坐在门槛上的,一瞬间,眼前的房子变成了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开的正盛的花儿也不见了,只有一些野草野花迎着阳光,在茁壮的成长。桃林里的花不在了,树也变得干枯起来,远处的高山上,竟然是光秃秃的一片,那么清晰,眼前的一切,君默竟然不敢相信。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是梦呢。阿瑜刚才还在这里的,她不是一直陪着我的吗?”君默惊慌的站直了身子,双脚无力感的踏出去,在杂草丛生的荒地里来回的寻找房子的足迹,最后许是认识到了只是一场梦,不相信的双手捧着额头两侧,极力的摇头否认。

轻烟睁开双眼,放下双手并且将手里的那块玉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然后看见君默一脸的悲痛,她竟然生出同情来。确实是,刚才还深陷幸福地泥沼里,一会儿而已,眼前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他向往的生活,他爱的人,他们的房子,他们亲手栽种的鲜花,全部都化为空气里的一粒尘土,甚至连沉瑜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就像几百年前的一样,他连沉瑜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一直都当作是她父亲为了不让他们相见,将她活活逼上绝路的。

原来,事情都没有被改变,它还是按照原本拟好的剧本一路往下演,没有重复一遍,也不会回放一遍,去看你演得好不好。本真的生活又怎会是以演的方式存在呢,不都是随着时间一路往前走的吗?

轻烟终于明白了,时间,终究赢不了回忆,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恐怕没有把握去赢得君默的心。因为会有记起的时候,也会有将她忘记的某一天,只不过这一天什么时候会到来,她自己也算不准了,毕竟,她不是时间的预知者,她只是她自己,一个带着使命的守护者罢了。

轻烟看向君默的方向,从来没有觉得此时的他,是多么的无助,就像一时间被爱人抛弃的感觉,噎在喉咙,梗在心里的难受,只有自己知道,或许,她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经历。

缓缓地拿出珑夏交给她的水晶球,看着里面游动的东西,她竟然有些不忍心捏破,希望一直在这里,静静地看着他也好啊。回到现实,她又该怎么面对君默呢。

不管了,事情终究还是需要弄清楚,该问的就问吧,免得搁在心里烙得难受。

然后毫不犹豫的将手中泛着紫色光晕的水晶球捏破,一时间,刺眼的光线将她与君默团团困住,两人双双的晕倒在地,消失在一片茫茫的荒地里。